谁是唇边的朱砂红，谁是枕边的凉月光

雨凡

1

我看着手里那个女人的照片，嘴角是重重的冷笑。自己千回百转地弄到她的照片真是一件极其不值得的事情。

“这真是林澈以前的女友？”我忍不住再次发问。对面棠棠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可思议是吧？他们在一起七年了。”棠棠说。

我张了张嘴却又咽下了要说的话：跟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争风吃醋，我真是瞧不起自己。

“她不是也不应该是你的敌人。”棠棠调侃地说。

“我是无敌的。”我妩媚地笑，用眼角扫了一下邻座，那男人呆了一下，受宠若惊的样子。

2

林澈有过好几个女朋友，不过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没有反而不正常。我对自己的眼光和魅力一样有把握。

我之所以这么自信，也是有资本的。肌肤赛雪明眸如星还是其次，更有一间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品牌服装店并且顾客盈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提到店主兼设计师的我，都会说，那个智慧与美貌并重的苏恩夏。

正式跟林澈打照面那天，是个周五的下午，刚走进店门的我被一个紧张的店员叫住。“那边有个顾客很难搞定啊！”店员指着试衣间悄声对我说。

我走过去，正见一个妆容艳丽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嘀咕着说：“怎么这里没有一件我能看得上眼的衣服？”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微笑着迎过去，“我是苏恩夏，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女子抬眼打量我，娇娇地笑：“你就是苏恩夏啊，人不错，可设计水平就……喔，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一般只去香港買衣服的。”

我伸手拿过她手里换下的衣服，一边整理一边淡淡地说：“那我想我的服装不适合你。”

“别，既然来了我还是买两件吧，反正也不在乎这点钱。”那女子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的品牌只给合适的人穿。”我招手叫店员过来挂好衣服。抬头看那怒目的女子拉着旁边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示意他给自己撑腰。

那男人却笑着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是林澈，很高兴认识你。”说罢，拉着那个女人走了出去。

在店员对那英俊男人的赞叹声中，我把名片轻轻扔到桌子上。我又不是没见过他，每次都带不同的女人来，以为自己可以通吃天下啊。

我转过身，却见玻璃橱窗外的林澈正倚在车子前，笑眯眯地看我刚才的动作，并伸了伸大拇指。

后来，他非要说我当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吸引他，我否认，可谁信呢？对他仰慕的女人有一打。但这并不是说林澈就是个滥情的人，跟他接触久了便可知道，他其实很专情。

那天在我陪他去健身房的路上，他忽然来了个急刹车，而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他说他看到了前女友小麦。我朝那个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一个并不高挑的女子，不过从我的审视角度看，她的衣装搭配倒很得体。

林澈用明显不悦的脸色告诉我，越骄傲的男人越脆弱。此话一点都不错，从此我记住了小麦。

3

棠棠也是林澈介绍给我认识的，她是跟林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曾经问过她小麦和林澈的那段感情，她只是说，小麦非常爱林澈，爱得太辛苦，不得不放弃。

我弄不明白那辛苦何来？像林澈这样的男子，英俊多金，温文尔雅，永远记得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让身边的女人有一点委屈。直到看到小麦的照片，看到了那张普通到平庸的脸庞，我才明白了一切。

我问：“她是不是不放心林澈，总是对他有猜疑？”棠棠点头：“林澈告诉你的？”

我摇头，看照片便知，这个叫小麦的女人站在林澈身边一定是不自信的。不过，她凭什么能拴住这么优秀的男人呢？

“不只你，林澈其他的女友也在我面前问过小麦的事情。毕竟他们在一起七年了，分开后林澈偶尔想起她也是正常的。”棠棠正色说。

七年虽然是一段不算短的时光，但我苏恩夏也不只是有美丽的外表这么简单，我也会用别样的方式让他淡忘过去。

林澈在餐桌上奇怪地问我：“为何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不打电话查问我？”

我笑着说：“对你放心，就是对我自信。”

他再问：“你就那么相信我？”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基于我对你的爱，我会注意并收敛自己的言行，我想你也一样。谁的感情也不是固若金汤，假若你有变化，我会先行离开。”我说。

林澈拉过我，凝视着我的眼睛，略带困惑地说：“小麦以前总是猜疑我，我能感觉那是因为她爱我，但你现在这样我虽然舒服，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爱着我。”

林澈的问题问住了我。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又欢天喜地地说：“你做的红烧肉跟小麦做的一样好吃呢，而且没有我最讨厌的那种酱的味道。”

我回头望着他无辜的眼神，心想这个叫小麦的女人到底有什么让他念念不忘呢？

4

我叫棠棠约小麦出来见面。

面前的小麦跟照片上差别不大，细小的眼睛温和的眼神，略有些大的嘴。如果一定要找出平凡无奇的她身上的亮点，那就是她身上服装的黑白搭配，简单清爽。所以，也许这还真不是个平庸的女人。

“是林澈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很直接地问我，带着一丝紧张。

我摇头。“只是我想跟你聊聊，棠棠说你不错。”我顿了一下，“林澈也是这么说。”

小麦的眼神里有短促的亮光闪过。莫非，这女人还爱着林澈？

我按捺住内心的疑问，听对面的小麦很平静的声音说：“林澈，也是个很好的男人。你这么漂亮又聪明能干，一定很适合他。”

我只微笑。看着她柔声说：“其实女人都是需要保养的，我们若不爱自己，哪有男人爱我们？小麦姐姐，你一定是经常做家务吧，手部的皮肤有点干呢。”

我的话题转移得有些突兀，但也命中了她的心事，她果然局促地说：“是啊，家务事每天都要做，没办法。”

“做家务没关系，我也喜欢做家务。”我从手袋里拿出一只盒子递给她，“做家务的时候记着戴上手套，睡觉前擦护手霜，这样皮肤慢慢就养护好了。”

小麦没有想到我有这样的举动，我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她推脱不过便收下了礼物。我们之间的关系随着谈论皮肤的护理变得融洽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何找我。”她拢了一下垂下的头发说，“我们分手的原因，不是林澈的问题，是我始终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步伐，所以我总不由自主地怀疑他。很爱很爱一个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会离开自己，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之下，我离开他，找了一个很平凡的男人……”

我猜的果然没错，林澈不由自主提起她，只不过是因为两人在一起久了的习惯而已。小麦的存在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5

可我并不是时时都这么冷静的，这不，刚接待了一位刁蛮的客人，我窝了一肚子火，下午索性叫上好友去喝酒。酒至正酣，却接到林澈的电话，只说让我去他家，我告诉他自己有事便挂了机。熟料他继续不停地拨，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便放下杯子赶了过去。

林澈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我以为你不关心我。

“干什么啊！我正在忙，你好端端的叫我来做什么？”我恼怒地叫。

“我喝了点酒，感觉很不舒服。所以叫你来陪我。”他轻轻靠近我，忽然问我，“嗯？你也喝酒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喝酒。”

我有些生气，“你不喜欢是你的事儿，我喝有我的原因。”

林澈脚步踉跄，跌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他喝的不会少，因为我推开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儿。

“你不爱我！”林澈冷静而干脆地说着。

“为什么这么说？”我隐忍地问，“我爱你，你知道的。”

“你没有小麦那么爱！”他说得很坚决。

我终于爆发了，酒精的作用下我没忍住。“小麦到底有多好？为何你总是忘不了她？我一直不想提，我以为你慢慢会淡忘，可是你在任何事情上都要拿我跟她比，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小麦全心全意爱我。”林澈说。

“我呢？我为你做你喜欢的饭菜，陪你去健身，给你按摩，为了你推掉别人的约会……这一切都不能说明我对你的爱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然后，竟然睡着了。

6

棠棠不相信我要离开他的原因也是因为小麦。

“他的前两个女朋友也是这样离开的，我以为你跟她们不一样。”棠棠摇头叹息。也许在她看来这根本不值得，但那是因为她没感受到我的自尊和爱一起受挫的感觉。

“我不明白林澈为何那么爱小麦？她不漂亮，不够优雅，也没有我性感可爱，为什么就……”

“也许就是因为她爱林澈，比你们都爱。”棠棠忽然给了我这样的答案。“你知道吗？你所学的那些饭菜，全部都是她离开前交代给我的，她要我教给林澈的新女友，所以林澈都爱吃。”

“我承认小麦很用心，可那又怎么样？她最后还是找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那不是主要的。”棠棠脱口而出，“小麦不让我说出来，她离开林澈是因为自己没有生育可能了……她不希望林澈的生命有这样的缺憾。她怎么可能主动接受别人？小麦曾经告诉我，当你真正爱一个人，那么你的世界除了他什么都盛不下了。”

我久久不能言语，这个女人的爱是如此深刻，深刻地成了一枚朱砂，牢牢地印在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的心上。而我和我的爱，都抵不过那一抹鲜红。

纵使我爱林澈，但我还是决定要離开，甘于付出全部的女人小麦做了林澈的朱砂红，而自我的苏恩夏只能做他心头的一片凉月光。

林澈是个被爱宠坏的孩子，苏恩夏却是个自我随性的女人。

她很爱他，他知道。他很爱我，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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