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视角下职场剧主流女性形象解读
2020-12-11高雯
高雯
摘 要:职场剧用艺术化手法将现实职场生态投射在荧屏,塑造的女性形象一定程度上反映着现实中女性的生存境遇。近年来职场剧以杜拉拉为原型的灰姑娘形象和女强人形象走红荧屏,广受欢迎。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解读职场剧主流的女性形象,有助于理清女性媒介形象的产生原因,思考父权制下女性作为“他者”的命运与两性平等问题,尝试为电视剧创作者塑造更具时代精神、彰显主体意识的女性形象提供思路。
关键词:女性主义;女性形象;父权制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866(2020)24-00-02
一、职场剧主流女性形象
(一)职场“灰姑娘”形象
职场剧中的灰姑娘形象,一般指工作经验匮乏的职场新人,尤其以2010年热播的《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为灰姑娘形象的代表。讲述职场灰姑娘的必备元素是“励志+成长”,通过展现其职场成长经历传达积极的人生观。灰姑娘形象呈现出矛盾性,一方面她们对待工作踏实肯干、坚韧不拔,试图依靠自身努力实现职场成功;另一方面难逃男权思想的藩篱,面临困境时习惯性依靠男性拯救,没有挣脱附属地位。
职场灰姑娘被定义为需要男性保护与拯救的弱者身份,灰姑娘具有传统意义上柔弱的女性气质。这类女性形象温柔甜美、楚楚可怜,遇到危机与困境时总是惹人怜爱。女主角遭遇困难时几乎离不开身边爱慕她的男性的帮助,而促使男性伸出援助之手的最大动力来源于爱情。对柔弱女主角萌生的好感和爱意使得男性愿意在其最危难的时刻提供帮助,因而职场剧中一定会加入情感纠葛戏,一方面为了理顺叙事逻辑,将“男性拯救女性”归入合理化情节,另一方面编剧需要用恋爱情节最大程度上吸引观众的观看欲望。这无疑暴露了电视剧创作者的男权中心思维,暗示着“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的逻辑。
(二)职场女强人形象
女强人是对才能出众、事业成功的女性的一种称呼,职场剧中的女强人拥有叱咤风云、独当一面的气势、极强的工作能力和睿智的头脑。自从2016年《欢乐颂》热播,安迪这一精英形象大受欢迎,使得女强人形象流行起来。创作者借女强人形象彰显女性追求自我的主体性、探索女性这一性别群体的生存价值。女强人形象同样存在矛盾性,一方面创作者赋予其“独立自强”的标签,试图表现女性意识的觉醒;另一方面所塑造的女强人形象依旧没有挣脱男权思维的束缚,使得女性的自主意识再次失落和泯灭。
女强人的塑造突破了传统的男性中心主义模式,展现了女性发展的多样可能性,向现实中女性传递着积极的榜样力量。与柔弱的职场灰姑娘相比,女强人在性格上更加坚韧,对事业更具好胜心。如果职场灰姑娘还是生存于男性世界的、受保护的他者,女强人则更多融入了女性个体意识,大有冲破束缚、打破男性世界规则的势头。不过,女强人形象也没有逃脱“男性作为拯救者”的父权逻辑,似乎职场女性的成长与进步必然需要男性的鼎力相助或情感上的特别关照。如《我的前半生》中的唐晶在职场中有披荆斩棘的勇气,但在感情中依然回归传统女性观念,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渴望得到男性的认可和肯定。这无疑削弱了唐晶的精神魅力,暗示女性总是需要通过男性来确认自身的身份;另外,此剧中罗子君的职场成长同样离不开男性的辅助,遇到困惑与难题时贺涵担当其人生导师。
二、深陷男性话语霸权
首先,职场灰姑娘接受拯救,彰显男性话语主体地位。第一,努力、善良与柔弱成为灰姑娘标签,缺乏对命运的抗争精神。职场灰姑娘面临困境和难题时习惯性寻求他人尤其是男性的帮助。灰姑娘外在美貌与内在优秀品质成为其获得救赎的可能与中介[1]。这显示了创作者潜意识中依然将女性视为男性的附属品,向观众灌输了“女性需要男性拯救”的观念,这进一步强化了男权的意识形态;第二,灰姑娘形象满足男性对传统女性角色的期待与想象。年轻貌美、温驯柔弱的灰姑娘迎合着男性对女性的审美期待,女性特有的柔弱与楚楚可怜很容易激发剧中男主的驾驭力和保护欲。这说明电视剧创作者没有摆脱传统男权思维,习惯将女性置于温柔贤惠的传统性别角色中;第三,灰姑娘的柔弱反衬男性主体地位。剧中男性总是及时出现并拯救处在困境中的职场灰姑娘,重复“白马王子拯救灰姑娘”的情节。女性的柔弱无助反衬着男性的英勇和权威地位,将女性处在被动消极的客体位置,再现“男强女弱”的刻板印象。
其次,女强人之“强”遮蔽男权思维。相比于柔弱、需要保护的职场灰姑娘,女强人形象则以更加隐蔽和不易被发现的方式凸显男性主体地位,难逃“男性拯救”的逻辑内核。当下电视剧创作者塑造的女强人形象存在一定局限性。第一,女强人形象没有打破男性话语中心秩序,精神上具有依附性。女强人的伪装面具下其实包裹着一颗柔弱的心,危机时刻仍需要男性拯救,这使所谓的女性自强成为不堪一击的幻象,本质上没有摆脱“附庸-拯救”的模式。例如《我的前半生》中以罗子君的涅槃重生呼应“女性自强”议题,但其争夺孩子抚养权、职场成长等都是贺涵数次出手相助的结果,剧情再次陷入附庸男性的俗套中。包括安迪、唐晶、陈可、罗海燕等职场女强人,职场成长的关键期和命运转折点都离不开男性的扶持和帮助,本质上男性的话语霸权地位并未真正改变;第二,女强人冒充男性角色进入男性话语秩序,难以建立女性话语[2]。女性的“强”必须得到男性世界的认可才能发挥作用。女强人具有的坚强、冷静等特質依旧被视为男性的主要特征,似乎女强人只有超越自身性别、闯进男性世界并模仿男性才有可能获得生存机会。唐晶说:“我一个人三十大几了不婚不嫁没孩子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工作上,才能在你们男人的地盘里站稳脚跟。”这显示了女性在男性世界中争夺话语权和实现自我价值的艰难,意味着女性必须牺牲一部分来换取成功。女性想要进入由男性控制的话语体系有两种途径,一是用男性规定的话语和男性认可的方式来发言,这正是目前创作者的创作思路,女强人的“强”首先是模仿、仿照男性的气质特征而来,将传统观念中认为男性具有的果断、理性等特点转移到女强人身上,如《都挺好》中的苏明玉的行事风格趋向男性化;二是建立不同于男性的语言,用男性话语体系中的空白来勾勒属于女性的语言,以此诉说女性独特的生命经历和情感体验。这是目前职场剧正在尝试的方向,试图加入更多女性主义的视角,让女性作为主体来讲述自己的命运。如《我的前半生》中罗子君的内心旁白贯穿全剧,以旁人的视角解读自己的想法,使得观众更直接地走入女性的内心世界。
职场剧主流女性形象的塑造在本质上仍残留着男权意识的鲜明印记,创作者难以摒弃“再强大也只是个女人”的思维。电视剧创作者难以泯灭男权意识,难免走入误区和陷入传统的思维模式。传统文化积淀下的价值观和性别理念逐渐成为电视剧创作者塑造人物时的一种创作无意识,不自觉流露出“女性是弱者”的潜意识,思想深处仍对男权思维表示认同和肯定。
三、被规训的欲望客体
职场剧主流女性形象的另一大共性在于拥有姣好的面容、青春靓丽的外形,是符合主流审美观的形象。在男性的凝视目光下,职业灰姑娘、女强人形象沦为“被看”的第二性,满足着男性的窥视欲。创作者遵循着传统的性别秩序,塑造的女性形象有意无意迎合着男权中心思想,将女性作为他者成为男权社会的观赏品、消费品。
职场剧中的女性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已经接受了规训的女性形象,她们是承载着男性凝视目光的欲望客体,在荧屏上一出场就处于被观看的位置,以年轻貌美、女性魅力吸引大众,为观众带来视觉享受和审美体验,暴露了电视剧创作者将女性他者化、客体化的心理。如《谈判官》中的童薇、《欢乐颂》中的“五美”、《加油吧实习生》中的宋暖,都是符合主流审美趣味的美女形象;另一类则是正在接受规训的女性形象,在剧情的推动下逐渐将男性的审视内化为自我认同。[3]如杜拉拉起初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不讲究搭配和色彩的廉价工装。可看着衣着华丽、妆容得体的薇薇安从自己面前走过,她意识到了自己也要在外表上改变。
长期接受男性凝视的女性,逐渐将男性审美内化并按照男性标准来评判自我,失去了主体意识而主动迎合男权社会的审美需求。如《欢乐颂》中的樊胜美一出场时镜头便集中在其一头秀发、红唇和诱人的长腿上,她站在镜子前妩媚地叉腰并自我欣賞,说“我有料我有品,你值得拥有”,充分暴露了樊胜美早已将男性的审美标准内化于心,把自己物化为一件待价而沽的美丽商品;《北京女子图鉴》中的陈可,青春迷人,被多次带到生意场合来辅佐男性谈生意,她也完全享受其中,自觉接受了自己被当作男性的欣赏品和消费品。
当创作者把职场女性放在一个被凝视的他者位置,似乎女性的能力和专业素质并不是最重要的,如何将自己打扮成符合社会主流审美标准的欲望客体才是获得成功的关键。但过度展现女性的外在美,会消解女性的内在精神力量,观众的视线也更多转移到外貌上。荧屏上封闭、有限的职场空间,犹如一个全景敞式环形监狱,将职场中的女性置于无所不在的“他者”的凝视之下。人人都是监视者,女性也时刻提醒自己正处于监视的目光之下。
四、结语
职场剧为女性提供充分展示自我的平台,肯定了女性这一性别群体的价值和独特性,女性的价值观念、心理特征和情感世界得以呈现。女性想要寻求彻底解放十分艰难,要勇于打破自身精神上的枷锁,主动反抗命运并争取平等的话语权。创作者只有摒弃对女性形象的认知偏差,才有可能在未来塑造出更加多元化的女性形象。女性这一性别群体的精神成长之路是艰难坎坷的,但透过职场剧这一窗口我们感受到女性试图反抗自身在男权文化下的“他者”地位,以及电视剧创作者尝试诉说女性自身的生存境遇和生命体验,发掘被淹没在男性话语之下微弱的女性声音。创作者要不断思考现实因素对创作人物的影响,有意识跳出男权藩篱,寻找职场剧良性发展的突破口。
参考文献:
[1](法)西蒙·波伏娃著.郑克鲁译.第二性[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梁巧娜.性别意识与女性形象[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4.
[3]华昊.社会转型时期电视剧中的女性意识嬗变[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