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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与推公式

2020-12-11刘华杰田松

关东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社会科学定律讲故事

刘华杰 田松

刘华杰(2020-05-02T10:02北京肖家河):备课中想清了一串事情,跟你交流一下。通过反事实条件,可以把科学/人文综合在一起,寻找共性而非差异性。这一串事情中涉及你经常提到的“讲故事”。今天又重读了PNAS杂志上一组关于非洲部落篝火旁“讲故事”的人类学研究,2014年秋天发表的,我最早是通过威尔逊(E.O.Wilson)的《创世纪》(Genesis)这本小书得知这一组文章的。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人类的文化中科学与人文有不同的应对策略。科学对于简单的线性系统很牛,严格预测可行;而对于复杂的非线性系统并不擅长(也勉强做一些),这时还得靠人文“讲故事”,或者两者同时使用。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社会科学介于科学和人文之間。科学预测“讲故事”

波兹曼“道德神学”威尔逊的“社会性起源”,甚至玛丽·雪莱(Mary Shelly)在篝火旁边构思《弗兰肯斯坦》等一下子都联系起来了。其中“反事实条件句”是个关键,自然科学的说明和预测都依靠科学定律,而科学定律本质上与反事实条件句(counterfactual conditional)关联,获取科学定律是对偶然的一种驯服。

田松(2020-05-02T23:22长春八一湖畔):当红史学家赫拉利在他的《人类简史》中说,智人这个物种在7万年前产生了一次智力革命,就是会讲故事了。或者说,会不会讲故事,乃是智人与其他人类及动物之间相区别的标志。

我对“讲故事”一向情有独钟,会讲故事,讲好故事,在我看来,是人文学术的基本功。讲故事这个说法还可以拓展到更一般更抽象的层面。所以,我还主张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把这作为学术追求。我们以前讨论过哲学的过度专业化问题。其实,不止哲学,整个人文学术,乃至全部学术,都在分化着,学科之间,都成了分形结构。以至于任何一个学科都没有能力讲一个关于这个世界的、关于社会生活的,以及关于人自身的完整的故事。反倒是某些小说家,在承担着这样的任务。比如,中国儒家伦理治下的传统社会是什么样子,看一看《白鹿原》就知道了。

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人们会采取什么对策?这个问题需要细分。实际上,对于不确定的未来,人要采取的第一个对策,是让未来变得确定一些。也就是说,要对未来进行判断,至少,要给出未来的几种可能性。而这件事儿,本身就取决于人们相信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对于人类生活的判断。

似乎,我把“讲故事”这个术语给用乱了。

刘华杰(2020-05-03T08:29):不怕乱,就是要“把水搅浑”,我们可以稍慢一点展开。让清水变浑,再变清。

什么叫讲故事?俗语中还有个词“编瞎话”,含“撒谎”的意思,但暂时不取这层意思,而是强调其“讲述了一个不太令人信服之故事”的含义。于是,编瞎话、编故事、写故事、讲故事等,都是在说当事人不太管“实际情况”如何,而构造出一种带有情节的事态描述和因果链条叙述。在许多科学家的眼中,这类东西很不严格、有相当的任意性,不具有客观性、可检验性、可证伪性,因而在现代社会中不算学问,用它们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问题是,什么叫“实际情况”?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实际情况”并非直接呈现出来,它只是诸多可能性中被认定为是实际的一种情况。这涉及实在论/反实在论/工具主义、观察渗透理论等等,我们以前讨论也多次涉及。现在单说未来的“实际情况”。我们人类如何提前知道未来的实际情况?主体写明是“人类”,有人可能觉得不必要,实际上也颇重要,因为不止人类关心着未来,别的动物、植物、菌类也可能“关心”着。未来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所涉及的系统通常又很复杂,人类如何有信心提前讲出来?无论如何讲,都不是干净利落的演绎推理,都有不确定性,这是要先确认的一点。波普尔当年想了多种办法论证“科学决定论”不成立、“历史决定论”也不成立,他是在强调宇宙是开放的、社会是开放的这一根本信念。补充一下,“开放宇宙”“开放社会”是波普尔哲学的要点,其“开放”与我们常说的“改革、开放”含义不同。也就是说,科学上讲也好,人文上讲也好,预言家、算命先生、巫师、先知等来讲也好,都有不确定性,只是不确定性有多少的问题。

承认了广泛的不确定性,才有讲故事的空间。

田松(2020-05-03T22:48):讲故事和推公式,是两种不同的范式。数理科学强调推公式,相信公式代表着“内在的”“本质的”规律,代表着“实际情况”。在公式之下,世界是确定的。如果还有不确定性,那是因为初始条件、边界条件之类的条件还不够精准,或者是变量还没有找全。但是他们相信,没有科学不能解释/预测的,只有科学尚未解释/预测的。随着科学的发展,总是可以逼近那个“实际情况”,而不确定性的幅度则会越来越小。就如开尔文勋爵在上一个世纪之交时所信心满满地想象着的“未来的物理学家要到小数点儿后第六位去寻找新发现”。对于数理科学来说,未来不是预测出来的,而是推导出来的,具有绝对的确定性。

讲故事则不然,讲故事首先是描述性的,对于外界世界的描述,对于自身的描述,对于过去的描述。而这种描述,是用日常语言进行的。科学语言是超越性的、普适性的,日常语言则是地方性的。日常语言属于说这种语言的那个人群,也属于那个人群的文化。一个故事,必然是按照这种文化的逻辑进行叙事的。有了对于过去及当下的描述,未来也自然会按照这种描述的逻辑展开。当然,这种逻辑并非是坚硬的、清晰的,而是柔软的、模糊的。我在量子力学哲学研究的后期,提出了关于解释的解释:“所谓解释,就是讲一个故事,讲一个你的听众能够听懂,并且愿意接受的故事。”

所以,不存在一个超越性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解释。一切解释,不仅与解释者有关,还与听众有关,与听众的缺省配置(日常语言及文化)相关。也就是说,解释给谁?比如量子力学中的隧道效应,要解释给受过多年牛顿范式的科学教育的人,非常之难;如果解释给崂山道士,就非常简单。因为崂山道士修炼的就是穿墙而过的功夫,在他们看来,墙壁原本就是可以穿过的。

在各种故事中,最原始的最有意味的是神话。在我看来,神话不是文学,并非虚构。一个民族的神话在那个民族看来,首先是历史,其次是哲学,再次是律法。正是神话给出来这个民族关于天上的星空和身边的世界的描述和解释。未来,就在这种描述和解释之下展开。事实上,在传统社会中,未来在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自己创造的。

刘华杰(2020-05-04T15:00):数理科学的公式很重要,我们知道用它们可以算题。但是此类公式怎么就是内在的、本质的,怎么就代表了大自然的本来面目?实际上没有论证,人们只是普遍相信而已。按照逻辑经验主义的科学哲学,公式、科学定律虽然极为重要,但没有必然性。它们虽然具有普遍性、一般性,但还是可错的,我们无法保证在某種条件下它们不失效。而对于世界的常见现象,能够用数理公式、科学定律完美描述的,并不是全部。最近我偶然读到苏格兰哲学家、教育家卡莱尔(Thomas Carlyle,1795-1881)的一句话,抄在这里:“科学已经为我们作出了许多解释,但它还是浅薄的知识,因为它掩盖了伟大、深沉、神圣而不可知的无限领域,这个领域人们永远不能参透,任何科学对此都显得非常肤浅。”

我不想借卡莱尔贬低科学,相反还要多多赞美科学不断成功。不过,可以换个角度提问:科学是否有不成功的时候,无能为力的时候?现实中肯定有。如果没有,科学就终结了,就不需要养活那么多科学家了。但是,马上有一堆话等在那里,比如,原则上没有科学不可以尝试的领域,任何问题、现象都可以从科学的角度进行探索,并且一定能取得巨大成就。这是一种信念,我也部分持有这样的信念。可是,这样的信念,它不过相当于说采用科学方法论终究可以取得一些进展,除此之外其他办法都不如此类办法有效。而且,它没有具体指出时间、空间范围,也没有针对系统的复杂性程度而给出有区别的描述。

我想质疑的是这样一种朴素的信念,既包括强版本也包括弱版本的信念,因为它体现了一种排它的傲慢。任由这种信念流行,就有可能割断人类的广义认知历史,对于未来也可能误事——丧失感知未来的非科学进路。

重申一次,这样一种质疑并不是要贬低、否定科学进路的努力,而是要阐明科学与人文(包括社会科学)的统一性,它们都是人类用以解释、把握、预测世界的手法。它们进路不同,各有各的本事,不能互相取代;可以互相学习,但不能还原到对方。把科学、技术事物还原到人文、社会科学,只是一种逻辑可能性,现在根本没人在乎,也不大可能,因此这一方向可以忽略。而另一方向,把人文和社会科学还原为科学,却变得非常时尚,甚至有人主张这代表着事物发展的方向——终究有一天,人文社会科学会变得科学化,甚至成为科学的一部分。这种科学主义的思路是可疑且有害的。

近日读到尼尔·波兹曼一篇旧文《作为神学的社会科学》(Social Science as Theology,1984),颇受启发。波兹曼的大意是,人文、社会科学都是在“讲故事”,根本不是科学,也没有必要冒充科学。米尔格拉姆(Stanley Milgram,1933-1984)等对人的行为研究,相当于某种“学院伪科学”。他强调的是,“人文、社会科学不是科学”。而我读了他文章想强调的是,“它们与科学相似”,提供了不同于科学的讲故事方式,而科学也是在讲故事;社会科学、行为科学、政策科学领域所做的东西是不是科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是否有用;也不需要它们持久有用,只要在一定条件下有用即可。在我的新观点看来,人文、社会科学、自然科学都是在讲故事,可以通过讲故事把它们统一起来,按讲故事的标准来统一评价它们。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如何说自然科学也是在讲故事呢?逻辑经验主义只是否定了科学定律的必然性,并没有直接说它不过是在讲故事。

这就要使用刘易斯和古德曼的反事实条件句。科学定律成立都是有条件的,比如牛顿第一定律、狭义相对论等,此类条件不是别的,恰好是反事实条件。何谓反事实条件?是指现实中在一般情况下并不存在的条件。这种虚拟的条件,是人想象出来的、人为假定的条件,或者实验室条件下想尽办法制造出来的。满足了这样的条件——科学定律就成立了、有效了,在其中就可以进行公式推导了。世上并不存在无条件的科学定律。哪怕是简单的虎克弹性定律,也是有条件的:在弹性限度内。什么叫弹性限度内?其实是一种解释学循环,就是指那条线性定律成立的情况:条件成立,定律成立;反过来,定律成立,条件也就成立。

田松(2020-05-05T10:30深圳塘朗山麓):昨天我已经飞回深圳了,打开文件,发现你回复了如此之长。看来这件事儿是刺激到你了。你提到了两个人,我就就着他们二位的话往下说。

卡莱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生有限,总是有些人会被我们错过。在你引的这句话里,他提到了一个“不可知的领域”,这个领域是无限的,并且伟大、深沉、神圣。这些说法我其实都是同意的;不过,从叙事策略考虑,我换一个词,把“不可知”换做“未知”。是否可知,是一个信念问题。但是,即使是强科学主义者也应该承认,在人类(科学)已知的领域之外,存在一个庞大的“未知的领域”。有一个著名的说法,一个人知道的越多,就越知道自己的无知。画一个圆,圆内部分是已知的,则圆周就是已知与未知的交界,已知的面积越大,圆周便越长。或者换一种隐喻,世界是无边的黑暗,人类的任何一种认知方式,都如同点燃一只火把,照亮身边的世界。无论火把有多亮,都只能照亮有限的地方。人类传统的认知方式,都承认这个未知的存在,并且时时要正视这个未知,进而,试图与这个未知直接打交道。如卡莱尔所说,这个未知是伟大的、深沉的、神圣的。因而,神,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这个未知的人格化。古人根据自己的神话,有专司其责的祭司,通过祭祀、占卜,求取神谕,与神直接沟通。科学当然也是认知世界的方式,而科学认知的前提则是对神的否定,不仅是对人格化的否定,甚至是对未知的否定。科学不是火把,而是探照灯,火把只能照亮周围有限的世界,而探照灯则被认为能够无穷延伸。激光测量地月距离,就是对这种观念的一个实践,也是这种观念的一个象征。

在我这段描述中,我采用了圆周、火把、探照灯等几个隐喻。或者说,我讲了几个故事。讲故事与打比方常常是关联在一起的,有时难以分开。一个隐喻,是一种描述,也是一种认知,一种逻辑。这就说到了你说的第二个人——尼尔·波兹曼。

尼尔·波兹曼重视隐喻,当然也重视讲故事。在《技术垄断》这本书中,波兹曼指出,隐喻自身是一种逻辑。他举了一个例子,斯大林说:“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说,如果接受了这个比喻,就同时接受了这样的观念:人的灵魂就像机器一样,是可以改造、可以装配、可以被控制的。那就意味着,承认思想改造是合理的。

你所引用的这篇文章《作为神学的社会科学》我没有看过,但是这个说法,在《技术垄断》中也阐述过,或许是这篇文章被整合到这本书里了。他认为,所谓社会科学,常常只是通过貌似科学的手段,比如数据和统计,来论证一件人们已经知道的事儿。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科学家千辛万苦、披荆斩棘,终于到达山顶,发现诗人早就坐在那儿了。在不同的版本中,山顶上有时是哲人,有时是神学家。但是跋山涉水的都是科学家。

隐喻、故事,无处不在。在我看来,讲故事反倒是一种更具普适性的方式。如波兹曼所说,不能把社会科学归人科学,当然也不能把讲故事看作科学。但是反过来,却可以成立。在我看来,文学是讲故事,哲学是讲故事,科学也是讲故事。

火焰是飘忽不定的,或明或暗的,是温暖的,也是会引发更多火焰的。探照灯则是确定的,有明确方向的,只能照亮,不能点燃。在火焰附近,光明与黑暗之间没有明确的边界。而在探照灯的照耀下,已知和未知被明确地切割着。那未知的事物,反倒堕入了更深的黑暗。当然,在科学主义的观念下,人们会想象,会有更多更多的探照灯,并终将消灭黑暗。

刘华杰(2020-05-06T19:13):波兹曼1984年那篇文章的思想大部分收入到他后来的专著《技术垄断》第9章。说了半天,他的意思还是反对唯科学主义。我们最近十几年一直在反思唯科学主义,我重读波兹曼并不想顺着他的思路走,也不想借此讨论唯科学主义。恰好是想说相反的一件事: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统一性。

怎么统一起来的呢?讲故事是共性。这便是我现在想表达的一个新想法。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可以通过“讲故事”而统一起来;特别是,自然科学也是在讲故事。这样讲,并没有贬低科学,可通过科学哲学严格论证。

从科学哲学来看,自然科学中最核心的部分“科学定律”根本上说也是在讲故事。这句话初听起来许多科学家、科普作家可能不认同。当然,我不想抹杀不同学科讲故事的差异性,显然有差异。但此处要强调的是共性。人文学者、社会科学家、科学家都是在以自己擅长的方式应对我们所面对的世界,各有所长。努力的方向是互相借鉴,但绝对不是还原到对方,取代对方。当人文、社会科学一个劲地向自然科学靠拢,会怎样?人类会失去很多智慧、视角,用刚才的结论来说,就是失去了许多种讲故事的可能性。

有一种可能的反驳等着呢:就算接受了自然科学讲故事的说法,自然科学所讲的故事也极其特别,它们不依赖于人的期望而发生着,即它们是客观的!而其他领域讲的故事随意性较大,是非客观的或不够客观的。其实,反驳这种论调也并不难。这种观点无非是在说,自然规律或者科学规律与人无关,人即使不认识到它们,即使人不存在,它们也照样起作用。但是,如果真的如此,反而意味着,科学家没什么用,有他们无他们这个世界都一样,而牧师、跳大神的、人文学者说点什么还能影响这个世界,这岂不是说事情反过来了吗?要害在于,自然定律不等于科学定律,我们知道的只是后者,虽然经常把后者说成前者。只有上帝才完全知道前者。因为自然定律不等于科学定律,后者根本上就是与人有关的。假如人在地球上在宇宙中不存在了,科学定律就没了。人没了讲牛顿定律、电磁学定律,只是一种方便的说法而已,根本没有意义。人类“发现”(其实是“发明”)科学定律,是一种能动过程,是对外部世界的一种构想、干预、想象中的驯服,至少从目标上看是,比如理解和改造这个世界。理解世界,本来就是一种意向性活动,最终也是对世界的一种介入、影响吗?我想是的,或许可从量子力学的角度解释。知识一旦创造出来,就不可能不对世界产生影响,即科学的技术应当是不可避免的。

这般寻找统一性,是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打破学科界限。以讲故事为统一的基础,是为了应对人类可能面临的风险,作出某些长远的战略规划。人文、社会科学有某些方面反而可以超出自然科学,即优越于自然科学!比如科幻对于我们提前感知今年的新冠病毒,就走在了前面。

韓松说:“从玛丽·雪莱开始,科幻就写瘟疫。《最后的人》,写整个人类文明被瘟疫灭绝。还有克莱顿的《安德洛墨达菌株》,王晋康老师的《十字》等,表达了对这个问题的高度关注。”“通过总结经验和吸取教训,人们重新审视与自然界和其他物种的关系,推动科学启蒙和科学研究,同时会促进社会治理、人文关怀和伦理建设。”

再往前说,玛丽·雪莱构思的第一部科幻作品《弗兰肯斯坦》,就有超前的预见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她似乎提前感知到了20世纪、21世纪技术的发展可能带来的问题。她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如果她是科学家,她能以科学的办法讲出类似的故事吗?根本不可能,因为科学方法论不允许。

田松(2020-05-07T13:23):我的学生韩松锜在本科学位论文中讨论了洛伦兹的动物行为学中的现象学特征。洛伦兹是一位诺奖得主,他有很多著作都有中译本。作为生物学家,洛伦兹对于数理科学的范式有很多批评。他讽刺数理科学家,只有在观察仪表读数的时候才相信自己的感官。这个观察人木三分。感官是人类认识外部世界的基础,但是在数理科学中,感官都被仪器所取代。然而具有讽刺性的是,读取仪器的读数,仍然要依靠感官。这表现了数理科学的两难。一方面,竭力排斥感官;一方面,又无法彻底排除感官。所以,数理科学的对策就是,把感官的作用压缩到最低,只用来读取读数,使之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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