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浅出话内丹
2020-12-11彭旭
彭旭
记得当时没有到子时,大概是晚饭后无事就开始打坐,很容易神返坤宫,进入窈窈冥冥的状态里,下丹田跟往时一样暖洋洋的。突然,觉得两个肾区一阵发烫。说是发烫,但绝不是那种被烫伤的难受,而是一种非常舒适的感觉,好像两个肾被泡在温水里面,整个腰部舒畅无比。晚上在床上练睡功的时候,用的是吉祥卧,也就是侧卧。后脑突然刮起一阵呼啸的大风,从下方往上吹,风非常大,感觉整个人像坐火箭一样往太空飞去,人就像坐在火箭舱里摇晃,被风吹得眩晕。再后来,耳边听到了一种大鸟的叫声,不是那种啾啾的小麻雀,而是像秃鹫一样的猛禽在空中嘶叫。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一般都是利用午休在练睡功,其实是处在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不是真正的睡着。当时是闭目的,突然间,眼前也就是前额处,闪过一阵阵金光,准确来说是一片片,呈片状闪过,一片没过去,另一片又跟着出现,场景震撼无比,以前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形,被吓醒了。
说到这里就得说一个问题,有些文章写大周天,往往描写有用意念导引,其实就我的体验来说,出现六根震动的时候,都是在一种“定境”里面,这种状态,并非平时能清晰思考的状态,也就是平时识神主事的状态。但是也并非睡着的昏沉。而是维持在两者之间的一种微妙的精神状态,不知道是不是类似于催眠状态?因为我没有被人催眠过,所以没办法下结论。但是我能体会到的是,这种状态非常微妙,就像行走在清醒和昏睡状态之间的钢丝绳,非常难维持,心要如如不动,其实人心里是知道的,但是又不能起心动念,靠的真的就是人的定力,容不得半点虚假。比如碰到眼前金光,心里一惊喜,或者说一慌张,马上就会退出这种功境,或者说,人如果一用意,也会马上退转,变回识神主事的状态。所以说,那些描写在大周天还能用意念指挥的,我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这种状态完全不由人做主,一切都是自动运转的,这就是古丹经里面说的:明主宾。它是主,我是宾。
退出来以后,内炁行走到了鼻子处,下不来,然后感觉鼻梁骨涨涨的,上唇感觉有明显的内炁流动感,是炁在驱动着血流,人中和旁边的上唇在抽搐,对着镜子可以看见,一阵阵的,内炁流过以后就消失,一下子又来。这是因为内炁下不去,积累在此处所致。是夜,再次打坐,舌抵上颚,鼻根部及鼻两旁一阵抽搐,感觉一阵清凉从颅内沿着任脉下降,舌下有大量的唾液,有点微甜,但仍然是玉液。此时体内真炁蓬勃,感觉人像一个空空的口袋,真炁在里面冲突,有时从海底往昆仑而上,又沉降下去,有时又往身体四周乱撞,有时内炁把整个人搞得都往上涌动。
这就是伍冲虚的《丹道九篇》中描述的内景“六根震动”:“须知大药生时,六根先自震动,丹田火炽,两肾汤煎,眼吐金光,耳后风生,脑后鹫鸣,身涌鼻搐之类,皆得药之景也。”
这六个内景根据我的总结,个人认为这样描述多好点:丹田火炽,两肾汤煎,脑后生风,耳旁鹫鸣,眼前金光,鼻搐身涌。这样按照内炁行走的路线来描述,更符合实际情况。
从六根震动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出,其实从两肾汤煮(肾区)——丹田火热(腹部)——脑后生风(玉枕,小脑)——耳旁鹫鸣(听神经)——眼前金光(大脑额叶、视交叉)——鼻抽搐(面神经)——身涌(体腔的迷走神经系统)。内炁行走的路线,仍然是后升前降的任督路线。需要说明的是,六根震动的大部分内景都发生在头部,是由于头部有十二对颅神经,而且是高级神经中枢所在,最为敏感。最后的身涌其实是内炁在全身的感觉,内炁在全身的感觉是变化多端的,可能不同的修炼者还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感觉。另外体腔内内炁乱窜,还会惊扰阴神,有引发幻觉的可能,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六根震動只是为了概括这些情况,但是并不是全部,但是头部的那几个内景是一定要有的,不然就不是大周天。有些修炼者把功中出现的一些剧烈震动认为是六根震动,但是仔细一问,没有出现头部的那些内景,这就可以确认并非真正的六根震动。
《伍柳仙宗》说到耳旁鹫鸣的时候,说仙家有“雀声啧啧”之喻,其实按照我的体验,这个耳旁鹫鸣真的就像猛禽的嘶叫,跟小麻雀的“啾啾”有天壤之别,这可能是古代某些修炼者积精累炁不足,能量不够猛烈所致。
肾藏先天,为根。通过采小药积累的肾精蕴藏于肾,故最先发源于此,是为“肾如汤煮”。然后输送到下丹田(炁穴)这个发动机,造成“丹田火炽”,在督脉后升经玉枕入小脑,小脑是管理人体平衡感的中枢,内炁同时还刺激了附近的耳内的前庭神经,前庭神经调节人体的平衡和对各种加速度的反应。小脑和前庭神经也是管理本体感觉的,所谓本体感觉,也就是人感受自己的本身体位的感觉。前庭神经失调会产生平衡失调和眩晕感。内炁从后下往前上走,在内炁的刺激下,前庭神经产生神经冲动,出现坐火箭向太空飞窜的加速度感,小脑受刺激产生眩晕感,是为“脑后生风”。呼啸的内气刺激蜗(听)神经,产生秃鹫鸣叫的幻听,是为“耳旁鹫鸣”。内炁走到前额叶的时候,刺激视交叉,产生光感,是为“眼前金光”。到鼻,刺激面神经引起抽搐的感觉,经上鹊桥下降任脉回到腔子里,内炁充足,在体腔内刺激迷走神经引起全身的涌动感,“身涌鼻搐”。这就是六根震动内景的生理学基础。
此时知道渐入佳境,立刻加长练功时间,连跑步也放弃了,因为在之前的修炼经验告诉我,西式体育锻炼会消耗能量,使炁感减弱。这个阶段要绝对禁止耗神,不要进行看电视、上网等消耗精炁神的娱乐活动,连书都不要看,要更加严格地积精累炁,更不用说性生活等大漏了。
体内真炁充足,整日腰腹阵阵暖洋洋,通达四肢,就算躺着闭目养神都会感到身体在震动,有时感觉身体往上漂浮,头部嗡嗡作响。
鼎里的内药越积越浓,真炁鼎沸,炉火滋滋,宝积已富,小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酝酿,就要蜕变了,大药即将出炉!
六根震动后的次日,正子时,阴阳交替,准时上座,下丹田、命门、肾区真炁氤氲,抱暖成团,较前更为热盛。呼吸越来越细长,肾藏先天,主纳气,息息归根,直至不出不入,是为真息,杳杳冥冥中步入虚空玄境,真息大定而大药生。突然,一股炽热从炁穴发起,阴跷瞬间被点燃,肾区滚烫,内药旋转凝聚,搅成一团,刹那喷发,往尾闾奔去。大药在尾闾积聚,越攒越浓,就像一个锅炉,里面真炁沸沸扬扬,压力越来越高,向外撑,滋滋地向尾闾九孔外泄,骨缝欲裂,“九重铁鼓”就要敲破,“踏破地狱第一关”的征程开始了。终于,河车挽水,黄河水逆流,呼啸而上,势不可挡,一股热腾腾的真炁向夹脊关进发,在狭窄的双关遇阻,真炁盘旋着往上挤,通不过,稍缓,在尾闾再发,如是数次,冲破夹脊双关。进军玉枕,一波又一波,拍打着铁壁,钻入颅内,一时脑内满涨热实,颅压升高。大药上行过程中,整条脊柱骨都在扭动,真炁刺激低级神经中枢“脊髓”,传输到大脑,此时更是直击高级神经中枢,幻境丛生,但觉七窍生光,霞光万丈,仙乐飘飘,不知云里雾里。但执斗柄定天心,元神一意守乾宫,大药在泥丸宫中慢慢炼化,凝聚。突然,鼻梁骨被一股内炁顶起来,鼻根及鼻两旁一阵阵抽搐,异香扑鼻,一团大药从乾宫滚滚直落,自然引发吞咽动作,一口吞食,就像咽下一个软软滑滑的鹌鹑蛋。真气强烈刺激舌下的“金津”“玉液”两穴,涌出非常粘稠浓密的甘露,延绵不绝,其味如野生蜂蜜一样甜,喉咙有烧灼感,甘露下降,大药服食,天降神水,一片清凉。绛宫有抽吸感,最终落入黄庭。黄庭宫中氤氲旖旎,真炁通过中宫滋润五脏六腑,如沐春光,全身浸泡在真炁里,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乾坤交媾罢,一点落黄庭。
邱处机《大丹直指》:“龙虎交媾。渐而阳气向上,以至满身遍体和暖,药物透顶,亦如风雨潮浪,沸滚药熟,化金液,如冷泉自降。”
上阳子《金丹大要》卷六“神化妙用章”:“既得刀圭入口,运己玉芝以养之。凡运火之际,忽觉夹脊真炁上冲泥丸,沥沥然有声,从头似有物触上脑。须臾如雀卵颗颗,自腭下重楼,如冰酥香甜,甘美之味无比。觉有此状,乃验得金液还丹,徐徐咽归丹田。自此而后,常常不绝。”
星海巡天光阴短,虚无窟里岁月长。黄庭手植森森柏,灵台常绽紫金莲。
一睁眼,已是天明。神充炁足,容光焕发,身轻体健,目光如炬,眼看景物鲜明无比,色彩的层次感明显比以前丰富,浑身经络真炁运行流畅,弯个腰,脊椎骨都“啪啪”作响,周身融融,焕然一新。
是日,熏熏如醉,懒言少动,真炁悠扬,再次发动,立刻上座,鼎内滚沸,炁穴积累的药物继续沿督脉上升,进入泥丸宫炼化,经过昨晚真炁的一次猛烈冲刷,就像洪水冲开了淤积的河道,大药流畅无阻地进入乾宫朝元,慢慢地越积越多,神志混混沌沌,头部感到涨满热实,舌抵上颚搭上鹊桥,大药不时从颅内滴下,化为甘露,甘露没有昨晚那么多,冰凉感也消失了,但玉池仍然甘甜。再往后一天就只有一两滴,颅内压高引起的头部涨实感也随着势能的宣泄而消失了。
元阳真丹药入口,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内炁平息,气在胎中伏,出现真正的胎息,不出不入,如在母胎中。黄庭宫中,龟蛇盘结,脉停息住,五龙大蛰,玄胎之息,先天之境。
整个大药的行走过程其实也是河车路:下丹田到阴跷,冲尾闾,闯夹脊,过玉枕,入泥丸宫炼化,退阴符,过上鹊桥下重楼,经绛宫落黄庭。只是层次更加深入,可见任督二脉在内丹养生中的重要性。
从生理学上来说,真炁经过脊髓的时候,刺激了低级神经中枢,神经冲动上行传导到大脑,而真炁入脑后,直击高级神经中枢,大脑极度兴奋,充血引起颅压高,出现满涨感,并引发光感及各种幻觉:幻视、幻听。大药落下过鼻腔的时候,真炁刺激嗅觉神经,嗅神经冲动引发幻嗅,闻及异香扑鼻。需要说明的是,所谓幻觉并非贬义词。而是说,此时现实生活中并非存在一股平常人可以闻到的香水,但是修炼者有闻到异香的感觉,所以对于平常人来说是“幻嗅”。头部有12对颅神经,非常敏感,真炁经头部的时候颅神经受刺激,故而头部的内景最丰富。面神经受在中线的任督部分受刺激,引起鼻根及鼻两旁肌肉痉挛,且面神经同时也支配舌下腺,真炁经口咽部下降,舌下的唾液腺正好在任脉的必经之路上,在强大的内炁刺激下,面神经和副交感神经兴奋,引发舌下唾液腺猛烈收缩,分泌出比平时多很多倍的高浓度淀粉酶,从而舌头得出非常甘甜的感觉,这就是丹经上大名鼎鼎的“甘露”,也叫“金液”。而由于搭上鹊桥,舌抵上颚,在人的舌面味觉分布区里,甜味的感受区域是在舌尖部,加上大药下降会有从上颚“滴下来”的感觉,所以会得出从上颚滴下香甜之甘露的感觉。甘露是高渗液,经过咽部的时候,高渗透压刺激黏膜引起烧灼感,就像我们平时吃真正的野生蜂蜜喉咙会有烧灼感一样。而大药在乾宫内凝聚会让人有“一团水”的感觉,这团真炁下降会自然引发吞咽动作,这就是丹经上著名的“服食”,其实是真炁剧烈刺激舌咽神经和迷走神经共同完成吞咽动作。丹经上称之为如吞“雀卵”。
在内炁凝集成团从头部下沉的过程中,大脑、颅神经包围形成一个场,大藥就在这个场内,量多的话,会有一种像水团下降的感觉,量少的话,就是水滴下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取决于大药的“量”。而甘露的香甜及粘稠程度取决于大药的“质”,也就是真炁对舌下唾液腺的刺激强度。甘露分泌的量取决于刺激的持续时间,伴随有清凉感或者冰凉感,最终降入黄庭宫储存起来。这个沉降不走体表经络路线,而是直降,比小周天的路径更加深入体腔,包括督脉也是,所以也有些人称大周天路径为走髓道。这就告诉我们,任督二脉其实也是由浅入深的一片,就像洋葱头一样,层层深入,而并非体表的一条表浅路线,拓宽的程度或者说能体会的程度,取决于内炁是否充足,越往里,跟脏腑的连接越密切。而且内炁引起的神经感觉非常复杂,内炁从颅内下降引起的冰凉感在神经医学上属于感觉异常,为什么背部是热感?前面是冰凉感?目前机理不清,不能很好的解释,只知道是神经受内炁刺激引起的暂时性功能改变。水滴感、位置感、振动感、加速度感属于深感觉,加上大脑意识此时处在窈窈冥冥的特殊状态,这几个因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非常复杂的混合型神经感觉。
另外,只在内炁流经督脉上的鼻根和两旁肌肉痉挛,而并非整个面部肌肉抽搐,是因为内炁只刺激了中线部分面神经,从这点我们可以看出,经络路线和神经分布并非一回事。
平常的唾液也是肾气所化,但是练功中产生的唾液绝对不同于平时的唾液,有着质的区别。上文简单把唾液归为先天肾炁所化,是相对于后天脾气而言,这是中医简单的分法。在这一点上,道家的论述确实比中医书要深入。《伍柳仙宗》:“仙道降重楼者,是元炁返还而降归根,非咽唾也。”详细来说,平时的唾液,玉液,金液均为肾炁所化,但区别在于:肾藏先天精和后天精,平常的唾液是后天肾精所化,而玉液和金液是先天肾精(元精)所化,故有天壤之别。古人认为玉液和金液均有着非常重要的养生功能,且金液的功效比起玉液也有质的提升。玉液的元炁仅为“微阳”,药力稀薄,而大药真阳已足,药专力宏,功效卓著。古人称甘露为“长生酒”“蟠桃酒”,能超凡入圣。
在终南山古楼观说经台老子祠大门内《道德经》碑石之侧有一副对联:“玉炉烧炼延年药,正道行修益寿丹。”对联里面的“药”字由“自”“家”“水”三个字组成,“自家水”也就是“玉液”和“金液”。《悟真篇》:“人人本有长生药,只是迷途枉自抛,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华池常贮神来水,水似无源水不穷。”《黄庭经》:“口为玉池太和官,漱咽灵液灾不干。体生光华炁香兰。却灭百邪玉炼颜,审能修之登广寒。”“玉池清水灌灵根,审能修之可长存。”《老君尹氏内解》:“唾者漱为醴泉,聚为玉浆,散为神水,降为甘露。”《胎息论》:“舌下有二穴,下通肾窍,用舌柱颚,存息少时,津液自出,盈盈满口,徐徐咽下,自然灌注五脏,此则气归丹田矣……人能常饮玉泉,令人长年,而有光色。”
之所以叫神水,也是因为元炁出自肾窍,而肾属水,其实也就是肾水。
小周天采小药,产生玉液,是为玉液还丹。
大周天采大药,产生金液,是为金液还丹。
小周天的玉液稀薄,饮下即可,所以古丹经中用“饮刀圭”来比喻。“刀圭”比喻玉液阳气少,药力微弱,故称“小药”,“饮”是因为玉液的唾液稀薄。而大周天的金液阳气已足,故称“大药”,由于浓稠,而且强大的真炁刺激会引发吞咽动作,有吞硬物的感觉,故称“服食”。《伍柳仙宗》:度过鹊桥而下重楼,经喉吻中如食,故曰“服食”。一个“饮刀圭”,一个“服食大药”,用词不同,以示区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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