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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区隔视角中的新时期小说女性形象建构

2020-12-11

平顶山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建构作家小说

徐 燕

(平顶山学院 文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36)

从写作理论上来说,优秀的作家无论创作同性还是异性形象,都能够尊重人物的本体特质,将自己潜入作品人物的生命逻辑当中,对人物进行合情合理的塑造,此即双性同体的理想写作状态。但从人性角度来看,不同性别的人基于自身对外界的认知局限、基于对个体利益的本能维护,评判异性的标准、对异性的期望值会具有显而易见的性别差异。法国结构主义者布迪厄在其著名的《区隔:趣味判断的社会批判》一书中,认为文化的区隔是由场域、惯习、资本等因素相互作用形成的,其产生的社会功能就是实现社会差异的合法化[1]。用布迪厄的文化区隔理论来审视性别秩序,将男性/女性看作相对的社会空间与社会阶层,那么性别区隔就是男性/女性在各自的性别场域内预设或习得一种尺度来认知自身和对方,从而完成对不同性别的差异化规范,这种有意或无意的生产机制完成了男性/女性社会权力差异合法化的目标。作家创作往往也会有意或无意产生性别区隔,从自己的性别立场来建构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忽略异性形象的生活逻辑,不能将异性形象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来塑造,而是将其作为承担作品理念与个人欲望的工具或载体。

随着现代文明的日益深化,多数人在理性上已经认同男女平等,承认女性同男性一样具有个体独立性、拥有追求欲望的合理性。但经历了几千年文化的积淀,人们会有意无意地以不同的性别标准来衡量、规范人们的行为。从性别区隔的视角下审视新时期以来男性作家的创作,仍有相当多的作品对男性/女性人物形象的建构设置差异性的标准,在建构女性形象时脱离生命逻辑,人物塑造存在明显的缺陷。

一、对女性认知受阻产生隔膜的女性形象建构

作家创作的最佳状态应当是双性同体状态,在塑造异性形象时能够真正体察异性的身心,按照异性自身的生命逻辑进行书写。但男性作家以女性形象作为推动故事发展的核心人物时,不同性别的思维差异会导致作家理解异性的生命体验很困难,刘恒在解释《伏羲伏羲》不叫《伏羲女娲》的原因时说“我很不善于塑造女性形象”[2],因此,在建构女性形象时,许多男作家只能尽力对女性的行为思想进行想象性推断,为了避免出现明显的女性形象建构失误,在构思以女性为主要人物的小说时,一些男性作家或者只是通过女性的外在行为、语言在表层上设置故事,如苏童的《另一种妇女生活》;或者以具有魔幻性质、传奇色彩的情节来模糊女性具体的心理感受,如莫言的《丰乳肥臀》;或者根据女性的外在行为,结合对人性的认知,通过推己及人的方式,对女性心理进行推断,如毕飞宇的《青衣》。这些建构女性形象的方式在作家们对生活的细致体察、对人性的深刻认知之下,通过想象丰富的情节叙事,掩盖了对女性深层心理认知的不足,故事讲述依然精彩。

虽然人性从根本上是相通的,但男女各自独特的生理特征与集体无意识的传承、对各自性别利益的维护,使两性之间在许多问题的处理上、对事物的看法上具有明显的差别。如果作家在创作过程中忽略了这种性别差异,忽略了作品人物的个体独立性和与其他人物之间的能动性关系,当作家在自己的场域中创作异性形象,构思的故事无论多么充满奇特的想象力,缺乏生命逻辑的异性人物形象也会成为小说的弱点。

如在格非创作的长篇小说《人面桃花》中,陆秀米追求“桃花源”梦想的传奇经历构成了小说追求大同世界的隐喻,小说魔幻与悬疑色彩的叙事技巧推动了乌托邦象征意味的呈现空间,充分体现了作家对文化、政治超历史的自觉担当意识。但小说对陆秀米的塑造更多地聚焦于她的传奇经历的铺陈,缺乏对一名女性的真实心理的体察。陆秀米沉迷于乌托邦世界的建立,直接动因是花家舍的遭遇所带给她的震撼,她进入花家舍的关键前戏是她和母亲梅芸、革命党人张季元的三角恋情,这段具有乱伦色彩的三角恋情虽然在情节设置上具有强烈的震撼效果,但从女性的生命逻辑角度审视却具有无法弥补的漏洞:其一,陆秀米的母亲与革命党人张季元为情人,张季元在见到陆秀米之后两人产生情愫,母亲为此殚精竭虑地防范陆秀米与张季元单独接触,张季元死后,陆秀米通过他的日记洞悉三人关系的真相,反而更加怀念张季元。在这个两女一男的恋情模式中,如果母女中的一位洞悉真相后依然沉迷于感情不可自拔,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母女二人都将情欲置于亲情之上,这种关键情节的设置虽然新异,却忽略了女性对亲情的依恋度、对情感专一的执着性,过分书写女性的感性,而将一般人都会具有的理性忽略覆盖,使得陆秀米执着于天下大同的理念缺乏坚实的人格基础,弱化了小说的审美表达。其二,陆秀米被花家舍土匪绑架后,土匪告知秀米,无论婆家还是母亲那里都不肯出赎金,而母亲事后却辩解她根本不知道秀米被何方土匪绑架,无法付赎金,虽然在这个情节中运用了作者擅长的叙事圈套,事件的真相陷入重重迷雾,但后续花家舍的故事使土匪因为钟情秀米而撒谎的可能性在这个叙事圈套中站不住脚,那么母女亲情因为钱财、情欲的矛盾便浮于真相之上,导致两人如同仇人般的情节设置脱离了女性的情感逻辑,使这一关键情节成为故事的一大败笔,即便采取充满魔幻色彩的叙事技巧来模糊女性的真实心理状态,依然无法遮蔽故事的漏洞。

在男性作家建构女性形象时,最理想的状态首先是作家具备双性同体的状态,以成功的易性想象进行人物的主体建构;其次是男性作家能够将女性形象作为独立的主体存在,让小说中的女性与男性形象在互动中相互建构, “如果作家受阻于自我本性,不能成功地进行易性想象,只是一味地把异性形象当作自我欲望或自我观念的载体,忽视或并不真正了解异性固有的生命逻辑,往往只能塑造出虚假的异性镜像”[3]。

二、单向度叙事模式中帮手功能的女性形象建构

结构主义叙事学鼻祖普罗普在《民间故事的形态学》一书中,通过对俄罗斯民间故事的研究,认为民间故事的内容虽然千变万化、差异颇大,但人物功能在故事里是固定不变的,他将身份各异的人物划分为七类角色——坏人、施惠者、帮手、公主或要找的人或物、派遣者或发出者、英雄或受害者、假英雄,这七类角色在情节叙事中分别承担特定的功能[4]。从这个理论角度来看,相当多的新时期男性作家笔下的男性主人公为英雄或受害者形象,而女性主人公大多承担的是帮手功能;即便是女性作为小说中最主要的人物,类似于普罗普所划分的英雄或受害者形象,男性作家在塑造这些女性形象时往往也会忽略女性自身特有的个性特点,出于惯习,只是将女性人物作为表达自己审美理念的替代物。

从古至今,中国小说有一个延传至今仍旧以不同变体形式出现的模式——“公子落难、佳人拯救”模式。在这种单向度的、展现男性欲望的小说模式中,无论女性形象在作品中是什么身份,她们在作品中的存在功能只是男性英雄奋斗过程中强有力的支撑,以改变男性英雄的命运作为在小说中存在的准则,当男性英雄实现了人生目标,便根据男性英雄的现状来决定女性形象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性。

这类“公子落难、佳人拯救”的传统模式在新时期的小说创作中屡见不鲜,《城的灯》中的刘改香、《人生》中的巧珍等皆是此类形象。《城的灯》中,支书的女儿刘改香不顾家人强烈反对,爱上了村里最贫困的、备受排挤的冯家老大冯家昌,不仅在物质上帮助冯家,通过父亲的关系让冯家昌当了兵,而且不顾传统农村习俗,在乡邻耻笑中以未嫁身份住到冯家照顾冯父及三个弟弟,但冯家昌为了改变自身及家庭的命运,在部队娶了对其前途有更大帮助的首长女儿,刘改香成为村庄的笑柄。刘改香这类帮助英雄实现人生目标的功能性人物,当她完成帮手的职责之后,在小说中失去了存在价值,只能被放入传统完美女性的祭坛,在小说中被邻村小混混杀死,冯家昌带着他走出农村的弟弟们跪拜在刘改香的墓碑前,便完成了形式上的心灵救赎。

作为现实主义力作,《人生》《城的灯》这类小说深刻地揭示出在现代化转型的过程中人们面临的人性的艰难选择,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意义。小说对男性主人公的书写充分尊重了人性现实逻辑,他们的所感所为能够唤起读者强烈的感同身受。但在女性主人公的塑造上,却偏离了小说关于人物自足性的创作定律,不是将女性人物作为独立的、自主的个体来创作,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功能性的帮手来辅助男性主人公完成人生向上的阶梯,然后不顾现实的逻辑将女性命运潦草结尾,反而弱化了作品的现实主义批判力度,降低了小说的艺术品格。

据《人生》的编辑王维玲回忆,路遥《人生》的初稿结尾与出版后的结尾完全不同,出版后的小说结尾是路遥根据编辑的建议重新修改过的。初稿的结尾是高加林回到农村后,巧珍的妹妹巧玲主动将自己的民办教师名额让给他,并对他表示好感。出版社编辑王维玲及其同事认为路遥设置的这个结尾不太自然,王维玲在与路遥的通信中提出:

加林、巧珍、巧玲等不同的人物都应对自己的经历与遭遇,行动与结果,挫折与命运,追求与现实做一次理智的回顾与反省,从各自不同的角度总结过去,总结自己,总结旁人走过的道路,给人以较深刻的启示和感受,让人读后思之不尽,联想翩翩。现在的结尾较肤浅,加林一进村,巧玲就把民办教师的职位让给他,并且对他表现出不一般的感情,给人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巧珍的安排,让自己的妹妹填补感情上的遗憾。巧珍会这么做吗?!读过后感到很不自然。[5]

高加林之所以进城后抛弃巧珍,不仅由于黄亚萍能给他提供更高的人生平台,也因为不识字的巧珍已经在精神上无法与他产生共鸣。而巧玲的人物设置恰好结合了巧珍与黄亚萍的优点,既有文化又美丽善良,从作者的角度看,高加林遭受了生活的磨难就需要予以弥补,巧玲便是对他生活磨难的慰藉。但是,如果将巧玲当作独立的个体来看,无论高加林多么有魅力,目睹姐姐巧珍被抛弃的悲剧命运,巧玲对高加林也不会有好的评价,如果她主动将民办教师名额让给高加林,二人之间的不平等又会产生,那么巧玲是否会成为第二个巧珍?从《人生》的修改经历看,男性作家囿于自身性别视点的遮蔽,仅仅将女性作为男性形象的帮手功能的构思模式并不是个案。

“公子落难、佳人拯救”这种以单向度认同男性欲望的小说模式在唐传奇、《聊斋志异》等小说中比比皆是,无论是古典小说中的狐鬼、女侠、妓女,还是新时期小说中的巧珍、刘改香们,她们身份面貌各异,但作为“公子”的帮手功能则一脉相传。作为公认的小说创作的经典模式,功能性人物形象的设置无可厚非,但小说作为虚构的产物之所以能够唤起受众的共鸣,是因为小说讲述的故事超越现实物质世界的真实境况,其内在的精神意蕴应当能够引起受众生命情感的共振。

三、依附男性体现生存价值的客体化女性形象建构

作家在创作小说时,作品的意义通过隐含作者所建构的意识形态话语生产出来,“隐含作者是‘作者在作品中的一个形象’,‘文本意图’的表达。隐含作者实际上也就成为文本间接地、通过结合其所有资源再现或表现出来的意识形态价值系统的同义语”[6]。在文本的叙事交流过程中,隐含作者作为真实作者与真实读者的间接联络人,真实读者在阅读作品时在一定程度上会接受隐含作者的文本生产意图,于是,意义的生产通过作家的完整叙事有效地转移到真实读者身上。因此,越是在叙事层面上技巧高超、叙事精彩的作品,隐含读者所接受的文本话语也越容易被真实读者接受。

人类的两性之间作为相互独立的性别存在,当男性以主体的形式与女性交往互动时,女性亦是作为对象化的主体存在与男性交往互动,双方具有共生、平等的主体间性,海德格尔指出:“由于这种有共同性的在世之故,世界向来已经总是我和他人共同分有的世界。此在的世界是共同世界。‘在之中’就是与他人共同存在。他人的世界之内的自在存在就是共同此在。”[7]在小说人物形象构思中,具有交流互动关系的男性人物与女性人物应当是相互影响、相互建构的。而在新时期的一些小说中,男性人物不断地处于成长变化的轨迹当中,而女性只是作为客体化存在,在对男性的依附中获得存在的价值。

小说《绿化树》中,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章永璘在农场劳改,马缨花主动在生活中对他无微不至地关照,在情感上予以细腻无私的奉献,在精神上对章永璘研读《资本论》表现出来的学识极其仰慕,在章永璘最为困顿无望的时候,马缨花成为章永璘物质上、精神上最坚实的支撑与依靠。小说着力叙述了章永璘无辜落难的境遇,对他不断自救的精神动力进行细致的刻画,使读者对这位落难英雄予以无限的同情,但在刻画马缨花这个形象时,却忽略了她作为一个具有独立精神的人的生活逻辑。美丽能干的马缨花为什么在众多倾慕者中只对章永璘情有独钟?为什么在那个传统闭塞的年代她对章永璘全部身心付出,却一再拒绝章永璘的求婚?马缨花被作者在语言层面上描绘为一位具有生活智慧、具有远大眼光的女性形象,但在两人的重大关系转折中,小说却一再避重就轻,马缨花的价值完全取决于她对章永璘的付出程度,这位不具备女性生活逻辑的形象失去了现实存在依据,只能作为男性欲望的完美符号存在于小说当中。

成功的人物形象塑造,无论这个人物是男是女、是善是恶,作家都应当能够深入人物自身的生活逻辑里去理解、去揣摩,而几千年来以男性为主体的审美经验带来的认知标准,对女性行为善恶的评判几乎都是从男性角度进行规范,女性形象的生命需求被隐匿忽视,这种在不同文本里所传达出来的相同的意识形态话语,在新时期小说中依然存在。

周大新在《天黑得很慢》中,以萧伯伯为核心叙事人物,记录了他从六十岁至八十余岁逐渐身心衰退的老年化历程,书写了人至老年可能遭遇的各种境况:丧偶、失独、失去行动能力、患阿尔茨海默症。而笑漾以陪护员的身份见证了这个缓慢长期的痛苦过程。在老龄化问题日益突出的当下,萧伯伯的形象唤起了读者内心的隐痛与不安,体现了周大新一如既往的社会责任感与现实敏锐性。然而,与萧伯伯形象相对应的女性主人公笑漾虽然被浓墨重彩地刻画,却令人感觉刻板扁平,缺乏真实性。作为一个陪护员,笑漾在对萧伯伯的陪护过程中超越了职业层面的责任感,作者将其描绘为一位具有强大的超我人格的人物,她所有的生命意义完全指向萧伯伯,虽然她有儿子、有男友,但私人的亲情爱情几乎被弃置。萧伯伯的女儿患抑郁症自杀前,将萧伯伯郑重托付给笑漾,笑漾成为事实意义上尽孝的女儿;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萧伯伯,不顾周围人们的恶意揣测与老人假结婚,笑漾成为无悔付出的妻子;萧伯伯患阿尔茨海默症,智力回归到婴儿状态,笑漾听从医生建议,让老人吮吸她的乳房,笑漾又是无私的母亲。笑漾形象的刻画沿袭了中国传统对完美女性的规范标准,受萧伯伯这个男性主人公核心视点的影响,隐性读者会因她这种绝对无私的行为而认同接纳。

作者对笑漾的悲情色彩的着力刻画,在主观意向上具有映射现实世界中陪伴照顾老年人会严重影响照顾者生命质量的动机,具有一定的现实指向意义,但是由于刻画力度过大,将之置入因袭的传统完美女性模式中进行塑造,反而因用力过度使作品的现实主义力度大打折扣。将笑漾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进行观照,她对萧伯伯的付出与牺牲有时是毫无意义的。作为一位陪护员,笑漾完全可以凭她的职业身份尽心照顾萧伯伯,萧伯伯也有权利将自己的产业赠予笑漾,笑漾以婚姻为代价来照顾萧伯伯的情节设置,在叙事层面并不具备说服力;男友发现笑漾让萧伯伯吸吮乳房醋意横生时,笑漾认为男友心胸狭窄而将其赶走,作为一部现实主义力作,突然加上这一段具有魔幻主义色彩的治疗情节,只让人感觉到情节的虚假。笑漾一再以牺牲个人幸福来完成照顾萧伯伯的使命,无疑具有献祭色彩,在小说中失去了人物形象的自足性,其形象的悲剧性与虚假性便会浮现出来,无法被读者理解。

而在周大新的另一部小说《湖光山色》中,女主人公暖暖同样具有传统女性坚韧无私的美德,但作者尊重暖暖自身性格的逻辑,她的坚韧与无私不仅指向她在贫困生活中的全身心奉献,也体现在生活富裕之后遭遇爱人的背叛所做的应对与反击。暖暖拒绝了村长弟弟的求婚,与家庭贫困的旷开田结婚,暖暖凭借自身的聪颖勤劳,甚至以肉体付出为代价,帮助旷开田成为村中首富并当上了村主任,这种坚韧的性格也使她遭遇丈夫的背叛与侮辱时能够正视挑战,在困境中寻求突围。随着经济条件和身份地位的改变,旷开田开始厌弃暖暖,婚姻走向解体,暖暖的人生陷入困境,虽然前路迷茫,但暖暖的反击行为是她自身性格一以贯之的延续。作者充分尊重人物塑造的自足性创作规律,男女主人公或相互扶持或对峙冲突符合现实逻辑,使读者充分领悟到现实世界的多变与挑战。小说中的人物因身份地位的变化而面临新的人生遭遇与多重选择,深刻表现了在现代化经济转型期间伴生的家庭伦理危机,成功的人物塑造使得暖暖成为现代化转型时期现实主义小说的典型人物形象。

新时期小说中以男性形象为主体来建构客体化的女性形象、忽略女性形象主体性的建构思路,既是中国传统文化集体无意识使然,也是以隐性读者认同隐性作者的文本意图为前提条件,在这种性别区隔视角的遮蔽下,作家往往会忽略作品中女性的生存逻辑,以女性形象为男性主人公付出的多寡来评判女性存在价值的重要条件。而当下真实的读者具有更强的阅读能动性,当叙事技巧不足以隐藏作者的真实意图时,作家认同的完美女性建构在读者眼中就只能是充满瑕疵的个人理念的产物,降低了小说的审美品格与感染力。作家在塑造异性人物形象时,应当尽力跳出性别区隔的拘囿,以客观视角观照现实经验,服从人物自身的生命逻辑,满足人物自足性的创作原则,用寻幽探微的笔触平等地描摹复杂的人性,以更宽广的视野完成人物主体在社会中的多维身份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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