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余琐谈
2020-12-10沈飞德
沈飞德
今年5月5日,是《世纪》创刊主编王国忠先生逝世10周年纪念日,中国近现代新闻出版博物馆的微信公众号推出题为《逝世十周年 追忆王国忠》的一组纪念文章摘要,其中有我的小文《文史笔丛留辉煌——怀念王国忠先生》(全文发表在5月出版的《新闻出版博物馆》丛刊)。因知退休后专注诗书画创作的邓明先生曾供职上海人美社,我猜想他兴许认识王国忠,就把纪念文章转发了他,不出所料,他回复说:“我1986年进入人美社班子,是他带队考察的。”我回复感叹“有缘”,并庆幸微信转发找对了人。
邓明宅家避疫,幽居更易思念故人。两个礼拜后,5月19日那天,我收到他的微信《五绝·庚子初夏怀赵昌平》,诗序说:“5月20日赵昌平兄谢世二周年矣,追妻而去。去岁犹偕诸好友到墓园追思。今为新冠疫情所困,不敢外出,寄此小诗以为心香。”诗云:“昌平今可好,别后忽相思。又到清和日,兄台谢世时。”我读罢他的诗,就告诉他,已约请王安忆馆员为《世纪》写缅怀文章了。
我很早认识赵昌平先生,他被聘为上海文史馆馆员后,我俩每次见面都会谈论《世纪》。大凡《世纪》召开重要的座谈会,编辑部总会邀请他参加。他给我的印象有两点特别深:一是他烟瘾特别重,会议当中总要离席,到外面去吞云吐雾一番;二是他很忙,来去匆匆,有时发言好了就提前辞别。2017年他夫人包老师猝然离世给了他巨大的精神打击。那年为纪念张元济先生诞辰150周年,上海文史馆等单位在上海图书馆举办有关张元济与古籍方面的研讨会,邀请昌平先生参加。与会代表下楼拍摄合影的间隙,他就向我诉说近年忙于写《中华神话概论》,对夫人疏于照顾,深感愧疚自责,那种深沉哀伤的情绪,对爱妻难以释怀的思念,难以言喻。我一时不知怎样去劝慰他。谁知他竟然会怀着那种情绪和思念追妻而去,再也没有与他交谈的机会。每思至此,不禁感叹人生无常,人生苦短。
昌平先生逝世后,我一直希望用恰当的方式纪念他。那是因为我敬重他是一位很纯粹学者,又感激他赞赏并看重《世纪》的办刊风格和特色,热情为刊物推荐佳作。今年清明节前,编辑部开会讨论选题时,我又想到逝世快两周年的昌平先生,大家都认为王安忆馆员最合适写纪念昌平先生的文章。回想《世纪》发表王安忆父亲王啸平的一组文章(题为《王安忆之父:南洋归雁的传奇》),就是由昌平先生写信力荐给沈祖炜馆长的。文章发表后,我与昌平先生商量,召开新闻发布会。那天,由昌平先生陪同王安憶来文史馆。我还保存着昌平先生写给沈祖炜馆长的信。信用的是印有“上海古籍出版社”红字的信笺,黑色软笔书写,内容如下:“祖炜先生道席:夏日清绥。王安忆托我转呈乃父王啸平遗作七章,希望在《世纪》杂志发表。王父40年归国华侨,参加新四军,历抗日、解放战争,解放后一直任文宣工作,七文颇涉当时知名人物、事件,有史料价值。安忆说,如蒙采用,她会作跋。敬请审阅,亟盼答复。安忆即将出国,八月中返沪。其间仍由弟代为接洽。弟手机(略)。多有烦扰,乞谅。鹄企 敬颂道安 赵昌平2013. 7. 11”
再说我写信希望王安忆能撰文纪念昌平先生,隔了些天,她用短信回复说:“疫情中,将赵昌平大哥当时阅我小说《天香》的信件整理了,约六千字,不知道你刊有无兴趣,我当然会附文字,总起来约万字,如有用的意向,再容我两月时间,你看如何?”我自然表示十分欢迎。在之后的一个多月中,我深知她为写篇幅不长的《赵昌平评批〈天香〉》一文所花费的超乎寻常的心力和情感。昌平先生地下有知,定会为人世间洋溢着的真情厚义而宽慰。
(2020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