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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浙东地方人士的海防思想
——以《谢泰交奏议》为中心

2020-12-09郑俊华余耀鹏

关键词:海防

郑俊华 余耀鹏

(1.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2.浙江海洋大学 师范学院,浙江 舟山 316022)

满清统治者入主中原后,为了肃清东南沿海的抗清势力,推出了禁海迁界的政策,这给沿海地区的社会发展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对于清初禁海迁界政策的提出及其背后的思想渊源、流变等,谢国桢[1]237-269[2]270-278、顾诚[3]、张宪文[4]、王日根[5]、王宏斌[6]等学者已从不同的角度做了深入的研究。不过,这些研究关注的多为宏观的王朝决策层面,而对于来自禁海迁界之地的声音却甚少注意。显然,这些有别于主流的异声,对于我们认识沿海地方民众如何感知、回应王朝的海洋政策至关重要。本文以当时浙江省宁波府定海县(康熙二十七年改为镇海县,后文出现的定海县均指清初镇海县)士人谢泰交的几篇奏议为分析对象,探讨清初禁海迁界的大背景下浙东地方人士的异声,以便更加全面地审视清代初期的海防思想。

一、谢泰交其人与《谢泰交奏议》

关于谢泰交其人,吴伟业撰有《谢天童孝廉墓志铭》,[7]935-938《国朝耆献类征初编》之“卓行”中也收有黄与坚撰写的传记。[8]613-616据此可知,谢泰交(1611—1658),字时际,别号天童山人,明末清初人,世居浙江定海慈孝村(今属宁波市北仑区)。慈孝村谢氏传至谢泰交这一代时,已发展为当地的世家大族,谢泰交有兄弟五人,其排行第四。对于谢泰交的短暂一生,吴伟业的墓志铭中有如下叙述:

君幼敏,博学,于诗文多所该贯,原本经术,治举子业为尤工。年十七补诸生,四十贡入京师,卒业太学,廷对及春秋二试俱第一,中吏部选格,需次县令。丁酉,举顺天乡试,将用于世矣,乃从南宫不第归,踰岁竟以病卒,得年四十有八。[7]935

谢泰交40 岁贡入太学,当在顺治七年(1650),似表明慈孝村谢氏在明清易代之际对新政权有着较为积极的合作态度。谢泰交在科举上比较顺利,廷对及春秋二试俱得第一,①惜天不假年,未及五十即病殁。

谢泰交在乡期间即孝友笃行,积极参与地方事务,如捐献田产作为往来轺传之费,建言枚举更番法以解决符牒分配之弊,修建学社讲堂、陂渠隄帚,以及为地方上定更繇、清犴狱出谋划策,等等。不过,吴伟业认为在谢泰交的诸多言行中,“最大者无如为全浙海防论滃洲以不可不守”。[7]936这说的是,顺治十三年十一月,清军收复舟山后,议徙其民于内地,“督府檄下郡县,问诸生父老舟山应守与否状”。[9]385谢泰交作《舟山防守议》以上,极陈舟山不可弃。《舟山防守议》呈上不久,“郡守某公仍谕本县绘图贴说以进”,于是谢泰交又为知县朱承命作《防守舟山覆议》,复具图说于后。[10]401在得知清廷决意迁界之后,谢泰交又呼吁“迁使分护,择近地为安籍,戒营士勿有得侵扰”,以安顿好迁民,他还“出家钱,指囷粟为粥,遍食迁者”。[7]936在京师期间,谢泰交时常与人谈论舟山的海防问题,并被转告给“都中诸巨公”,以致“凡都中之知舟山不可弃而孳孳讲求于海防者,天童力也”。[8]615后在顺治十五年正月廷对时,谢泰交又“以家在海滨,具悉其所宜兴罢”,[7]936系统阐述了其海防思想,即《防海靖寇机宜疏》。《舟山防守议》《防守舟山覆议》和《防海靖寇机宜疏》这三份文献一起,共同形成了本文将集中讨论的《谢泰交奏议》的内容。②

在《舟山防守议》中,谢泰交针对弃守舟山的言论,重点探讨了舟山之于两浙乃至全国海防的战略地位,弃守舟山之弊失以及固守舟山之策略。《防守舟山覆议》从“条议所未及而特言之者”、“条议所已及而申言之者”、“合条议所已及未及而互言之者”三个方面,对前议做了补充和完善。《防海靖寇机宜疏》则在前二议的基础上,系统阐述了其海防和靖寇的思想,其海防主张在前议的基础上有所发展,本文将在下文展开论述。其靖寇举措分为御将、练兵、审变、安民、修兵制而免调发之扰、兴屯田而宽加派之征等六个方面。其中,御将主张“辨其贤与才而明其赏与罚”;练兵强调养兵,“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气,既胜养其心”;审变论述消除产生寇盗的社会根源,要在寇盗啸聚之前予以平息;安民论述兵民关系,要把安民作为考核将吏的重要标准,以防兵卒扰民;修兵制而免调发之扰、兴屯田而宽加派之征则是谢泰交关于解决兵源、兵饷等问题而提出的设想,主张兵农合一和实行军屯制度。[11]366-381

应该说,《谢泰交奏议》中的内容反映了谢泰交这位生活于明清鼎革之际的浙东沿海士子对于国家大事的关心和思考,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他对于清初海防问题的思考。接下来,本文将结合奏议中的相关内容,对谢泰交的海防思想作一深入的分析。

二、“防陆必先防海”

针对当时在清廷占据主流地位的禁海迁界思想,谢泰交明确提出了“防陆必先防海”的观点。在《舟山防守议》中,谢泰交已提出“陆防莫先于防海”[9]396。在《防海靖寇机宜疏》中,谢泰交进一步系统阐述了该观点,他首先提到海寇、陆寇依存呼应的关系,只有海防与陆防相互结合才可靖寇:“海寇倚陆寇为内应,必靖陆寇而海寇之势始孤;陆寇借海寇为外援,必靖海寇而陆寇之孽始绝。陆与海无所不防,而寇即无所不靖。”[11]357紧接着,谢泰交针对当时“防海者不防之海而防之陆”的情况,以及讳言海防者认为“大海汤汤,岛屿数千,即极其搜讨,终不能尽也”、“海峤辽远,虽得其地,赋税有限而所费兵饷数倍也”的质疑,从正反两方面论证了其防海的主张。

防海除了需要合适的战船和战器之外,最关键的机宜在于“明海上之要害与沿海之民情”。[11]361-362所谓“明海上之要害”,即熟悉大海中寇盗所经行和窟穴的海岛,如此才能对寇盗“拊其背而扼其吭”;“明沿海之民情”则是指明白沿海之民“大半倚海为生,萑苇薪蒸,鱼盐蜃蛤,民以为业而国亦收其利”,如不夺民业,沿海民众可以成为国家的兵员和水军向导,反之,则可能变成寇盗的来源或帮凶。因此,谢泰交总结道:防海之机宜,在于“不禁近海之樵采而收其税以益饷,增其舟以备战,即于巡察之中以习破浪之性”。[11]362-363

而最失机宜者,则是“弃海而不守”的禁海迁界政策,其弊端大略有三:其一,兵船在内港,无法及时侦知海上寇盗来犯的情形,且士兵防岸而不习海战,只能被动防守;其二,“海中山岛田偏肥而获偏倍”,若弃守后会成为寇盗侵扰内地的利源,寇盗内侵,海防经费因此不减反增;其三,禁海使山海之利与险尽失,寇盗可长期啸聚屯蓄而纵横海上,海防既失,则江防难保。谢泰交因此说:“防海于岸,舍门庭而守堂奥,虽舟楫器械无所不备,何异于据兵而寝哉!”[11]363-366

在“机宜”与“最失机宜”之间,谢泰交提出了一套有异于禁海迁界政策的海防理论。禁海与迁界政策均是王朝针对海上敌对势力而采取的对策,前者严格限制民众的海外活动以阻绝其与海上势力的交流,后者则采取强制移民、坚壁清野的手段造成沿海无人区,以达到防范外敌的效果。禁海迁界政策的实施以牺牲沿海民众的生计为前提,谢泰交的理论则截然相反,其实施的基础不在于通过坚船利炮以获得制海权,或者修筑城池固守防线,而是凭借开关禁、通鱼盐等发展经济的措施,来争取沿海民众的支持,官府则可通过收税来解决军费问题。在《舟山防守议》中,谢泰交明确提到:“舟山之守不守,不系于城不城。不若以筑城之费多造战船以守要害,而开关以通鱼盐之利焉。关今日开,则税来日入。收一年之税,可以抵造船;收两年之税,可以抵筑城;收三年之税,可以济兵饷;四五年,而战船、粮饷具足矣。”[9]392在谢泰交看来,“开关以通鱼盐之利”在当时至少有四个方面的实际好处:

近年造船之竹木、养马之草豆,虽有给价,岂不劳民?若收渔税以抵造船之费而省养马之烦,则三、四年后,官银既裕,何至烦民?故曰:其在官也,有公帑而免私派也。

宁郡生计,半田半海,其出入皆由定海之大浃港。近年兵荒洊至,海禁甚严,如人之呼吸不利,何怪其闷乱不安。若通其鱼盐,则踊跃从事,专意营利,畜微赀以养老幼,畏官法而保身家,岂复有依山啸聚之患乎?故曰:其在民也,有生计而杜奸萌也。

海上哨探,全藉小舟,恒苦势孤不能远。至有渔船布于外洋而兵船以尾之,稍若有警,则民自觇知,而官兵可以搜剿矣。故曰:其在海上也,舟行往来而知警报也。

定海、舟山相距钱塘、松江虽数百里,而风潮并顺,则一日可至,故由吴达越,市舶实繁,自关禁不通,行商遂绝。今若弛禁,则远近客船江口成市而海城有所夹辅矣。故曰:其在内地也,商旅四集而实边隅也。[9]392-394

谢泰交所述的在官“有公帑而免私派”、在民“有生计而杜奸萌”、在海上“舟行往来而知警报”、在内地“商旅四集而实边隅”这四个方面好处,其实与前文谢泰交有关靖寇的某些观点以及“明沿海之民情”是相呼应的。孟子认为作战成功有天时、地利与人和三方面的条件,谢泰交一再强调的民情便是海防中的“人和”,甚至可以说,谢泰交的海防思想是建立在“人和”的基础之上的。结合当时浙东地区的形势,定海、舟山等地民众在明清易代中饱受战争之害,民众苦于供亿,而在清廷颁布禁海迁界令之后,舟山“民之失所者皆荷担而立,思迁故土”,[8]615不少定海的民众也因无法前往舟山各岛垦殖、樵采、捕鱼等而生计维艰,因此,作为世居定海的士人谢泰交呼吁官府能够顺应民情,略弛沿海渔樵之禁,以达到官民共赢的局面。谢泰交的上述主张虽在当时未被采纳,但在清军收复台湾之后,清廷即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展复舟山,招民垦辟,后又设置红毛馆以管理对外贸易。史载,红毛馆“额设红毛税银一万两,榷关征收,解司充饷”,[12]118对外贸易带来的税收满足了部分的地方行政经费开支。可见,谢泰交对于海防问题的思考是富有远见而兼具现实操作性的。

三、“以舟山为重门”

“国家不从事于海防则已,若以海防为亟亟,舍舟山安属乎?”[8]614作为谢泰交海防论述的具体落脚点,舟山在两浙乃至全国海防体系中的重要性在《谢泰交奏议》中被反复提及。为了体现局部与整体之间的紧密关联,谢泰交在论述时多以身体、屋宇等形象的事物来作类比,试举二例:

宁波府属五县,鄞县居中,慈溪、奉化、象山环列于南北,而定海独当正东,有大浃港通于海,设兵船以内捍鄞、慈诸邑者,全以舟山为重门,则舟山非一郡之关系乎?定海出大浃港,沿海而南为台、温,沿海而北为杭、嘉,浙东之宁、绍、台、温有警,则处、金、衢亦骚动,浙西之杭、嘉有警,则湖州亦骚动,是两浙所恃在定海,而定海所恃又在舟山,则舟山非全浙之关系乎?定海战船布于海上,南至玉环、乌沙会闽,北至马迹、羊山会吴,舟山当南、北二洋之中。若无舟山,则寇扬帆于闽,直达于吴,即淮之南北,不能安寝,则舟山非天下之关系乎?[9]385-386

舟山,东越之藩篱,大海之咽喉也,其东入海洋,礁石森矗,不能行舟,其西距定海一百二十里,艨艟通行无碍,其南至玉环、乌沙,其北至马迹、羊山,要害束于此。旧制,舟山、定海各驻大师,夹峙犄角,使贼艘不能截流渡,此藩篱固而杭、嘉、温、处之堂奥皆安矣。舟山一不守,扬帆而北,直抵天津,无复扼吭如舟山者,可不为之叹息乎?[8]613

可见,谢泰交的眼光并不局限于舟山,从海防的整体格局来说,舟山是寇盗入侵必经的咽喉所在,若不守舟山,则浙江省其他府县的“堂奥”便会骚动不安。更有甚者,舟山又地处南、北二洋之中,若失去舟山这一“大海东南之砥柱”,[13]则寇盗南可犯闽粤沿海,北可侵苏松、江淮等地,甚至可以扬帆北上,直抵天津,沿海数千里将皆成危疆。这也反映在海防投入的利害得失上,固守舟山并非为舟山“一隅财赋所入而守”,[10]408弃守舟山将使防御范围大大增加,沿海兵卫之费倍增:“不守舟山,则必守定海,守宁、绍,守台、温,寇自南来无舟山之阻而遍扰于宁、绍、台、温之区,哨守将卒顾南失北,阻东进西,虽以全浙之兵环垒于海边而不足,必且增兵益饷,重竭财糈,则是不守舟山而费国用更多也。”[9]388-389此外,东南半壁为天下财赋之薮,如果弃守舟山,“不固其重门以安其户牅”,[9]398则国家的财政收入亦会受到严重影响,因此,舟山于天下关系甚重。

谢泰交对于舟山战略地位的论述,与明中后期不少主政浙东的地方官员或民间士人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明嘉靖时期任浙江总督的胡宗宪在《舟山议》就提到:“定海乃宁绍之门户,舟山又定海之外藩也,必修复其旧制而后可。”[14]万历年间舟山人施邦彦则认为:“顾舟山一区,以方数百里地悬居海上,寇盗出入,抵塞要冲,此天造地设而为四明之门户、两浙之藩篱、东南一大障塞也。”[15]天启《舟山志》亦载:“定海为宁波东维下邑,而舟山尤居东之东。若邑乘所记:浮吴会,达瓯闽,中翼于省会,而控扼其门户,即定海与舟山共之。”[16]这些论述都强调了舟山在海防当中的重要地位,防守舟山与否直接关系到宁波、浙江乃至东南地区的防御纵深。胡宗宪之语中所谓“修复其旧制”,指的是明初先后于舟山设立守御千户所、昌国卫之事。然而不久之后,信国公汤和即迁昌国卫于象山县,并徙舟山之民于内地,致使舟山防卫日渐废弛。在明中期的倭寇之乱中,由于舟山防守薄弱,浙东沿海各地屡遭倭寇和海盗侵扰,胡宗宪等因此对明初汤和废县迁界之事多有批评。[17]对于谢泰交这样的清初浙东人士来说,明代的前车之鉴不远,呼吁恢复舟山的海防部署自是情理之中的。

当然,除了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之外,由于舟山本身拥有比较丰富的土地、物产等资源,因此,不论对于清政府还是抗清势力来说,舟山都是进攻或据守的重要基地:“(舟山)为里者四,为屿者八十三,五谷之饶、六畜之繁,可以食数万之众,不待取给于外,盘踞聚蓄,险阻在彼,大海鱼盐之利皆贼之利,诸岛山田之产皆贼之产,而贼有所藉以与内地为难者,日增月甚而无有穷已也。”[9]390揆诸史实,谢泰交的说法也是经得起检验的。在明清鼎革之际,舟山便是黄斌卿势力、南明鲁王政权等抗清力量屯聚和反抗清军的重要基地。顺治十八年,郑成功集团更是率军北伐,以舟山为跳板,在横扫浙东后水陆并进,连克长江下游的镇江、焦山等地,震动朝野。[18]93可以说,清军为其弃守舟山之举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总之,在谢泰交的海防论述中,舟山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弃守舟山会对东南海防产生巨大的危害。这一论述,也对当时以及后世产生了一定影响。前文已提到,由于谢泰交的宣传,北京的上层官员开始注意到舟山在清初海防中的价值。而在谢泰交的家乡定海县,清初知县郝良桐在《请复舟山议》中关于展复舟山的提议和依据,显然受到了谢泰交思想的影响:“况闽寇若欲北犯,则舟山之咽喉之地在所必争,所以未弃之先,不特宁绍、浙西、江南等处内地无警,而北洋亦绝海踪。及既弃之后,凡沿海老岸,尺寸须守,而贼犯温台、盘石、海门、新河、象山等处不绝。”[18]92此外,谢泰交的思想还对展复之后舟山地方官的海防观念有所影响,周化圣始修、缪燧重修的康熙《定海县志》卷三《海防》特别提到“近日谢孝廉陈请展复之议及诸图说亦甚切当,并录于左”[12]83,并以《请复舟山议》之题将《舟山防守议》收入,又收录了《舟山沿海图说》。而缪燧自己在《沿海弭盗末议》中,针对“弭盗之法,详于陆而未详于海”[19]99的情况,提出了关于保护海上交通贸易、打击海盗的诸多办法,均体现了谢泰交海防思想的影响。

《谢泰交奏议》是在清初禁海迁界的背景下产生的,其实,对于清廷颁布的这一政策,湖广道御史李之芳、福建总督范承谟、广东巡抚王来任、江宁巡抚慕天颜等人曾从不同的角度提出过反对意见,[1]242-245[2]271-275[6]9-17但是,这些官员的意见多从全国的角度进行论述,且未能形成比较完整的论述体系。作为近距离感受清初禁海迁界事件的亲历者,谢泰交基于个人的观察提出了对于王朝海防问题的思考,体现了他的“留心经世,灼知时势”。综括谢泰交的海防思想,最核心的有两点:其一是在当时禁海迁界占据主流意见的背景下仍然力倡要加强海防建设,“防陆必先防海”,并从正反两方面提出支撑的理由;其二是将加强海防的倡议与顺应民情紧密结合在一起,认为“开关以通鱼盐之利”而非禁海才是防海的机宜所在。谢泰交海防思想的具体落脚点是舟山,他从舟山的地理位置突出、物产资源丰富这两个方面,强调了舟山在整个海防体系当中的重要地位。舟山是东南沿海防御的重门所在,弃守舟山不仅缩小了防御纵深,而且会使其成为敌人进攻大陆的跳板,贻害无穷。

值得一提的是,谢泰交的海防思想对明中叶以来的相关论述是有所继承的,并对清初地方官的海防观念产生了一定影响。就其传承性而言,除了前述有关舟山战略地位的论述外,明人张时彻的观点对于谢泰交海防思想的形成应该也有一定影响。张时彻是明代中期宁波鄞县人,曾主纂嘉靖《宁波府志》和嘉靖《定海县志》,二志均收录了他对当时浙东海防问题的观点,谢泰交对此必定是非常熟悉的。在《谢泰交奏议》中,有些表述与张时彻的颇为类似。例如,谢泰交靖寇举措中的“修兵制而免调发之扰”、“兴屯田而宽加派之征”,张时彻表述为“练主兵而免调募之扰,足财用而资军兴之需”[20]275;前引有关舟山资源丰富及其被贼占据后的危害,张时彻也有相似的表述:“舟山,故县治也,四面环海。其中为里者四,为屿者八十三,五谷之饶、鱼盐之利,可以食数万之众,不待取给于外。……万一夷且生心,据以为穴,则险阻在彼,非有劲兵良将,卒未易驱除……。”[20]260-261不过,明代中期浙东海防所面对的是倭寇问题,论者多强调作为防御倭寇最前线的外洋岛屿的驻防;而谢泰交则针对清初的禁海迁界政策而论,其主张更加重视沿海民众的生计问题,其海防举措落在舟山等近海岛屿。当然,谢泰交的海防思想跟近代通过建设强大的海军来控制海洋、掌握制海权的海权论并不一样,而只是把战线推进到近海的岛屿,以加强战略防御纵深,本质上仍是一种以陆制海的海防理论。

注释:

①“顺治十二年四月戊寅”条载:“廷试候补教职举人束真等三百六十一人,岁贡生谢泰交等六百四十三人,恩拔副榜贡生杜同春等八百一人。”具体见:《清实录·世祖章皇帝实录》卷91 中华书局2008 年版,第716 页。

②《防守舟山覆议》中提到谢泰交“具图说”一事,但《谢泰交奏议》并未收入图说,在康熙《定海县志》中则收录了谢泰交的《舟山沿海图说》《固守舟山要害图说》。对于《谢泰交奏议》这份文献,谢湜在其《明清舟山群岛的迁界与展复》一文中有所引用,此外并无其他学者对此进行专门研究,笔者也是在阅读谢文之后才注意到该文献的特殊价值,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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