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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化的“身份”:初心与使命对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内在规定*

2020-12-08项久雨

教学与研究 2020年9期
关键词:人民出版社制度化理想信念

项久雨

初心与使命不是抽象的命题,而是真实地贯穿于中国共产党创立、发展的全过程,既在观念中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的价值指针与精神寄托,又在实践中构成了中国共产党人的行动遵循与实践向导。初心与使命内在规定了每一位中国共产党人的身份,这是一种制度化的身份,即成为人民幸福与民族复兴的担纲者、引领者与推动者。其中,初心更侧重源头性意义,一是从建党的起始时段便对中国共产党的发展方向作出了规定,二是从党员个体入党的初始时刻便对党员自身的思想、行为作出了规定,同时,政党整体的初心与党员个体的初心是统一的、一致的。使命在兼顾历史性意义的同时,更侧重时代性意义,随着历史条件的内外转变,中国共产党人的使命会在一定程度上扩展、延伸,由此所衍生出的制度化身份的外延也会适当拓展。在“变”与“不变”中,中国共产党人获得了由身份所赋予的生命意义与人生价值,实现了作为政党成员、民族共同体成员以及作为个体生命的身份合一。

一、初心与使命上升为制度化身份的内在逻辑

初心和使命从观念维度与实践维度激活中国共产党人对于自身身份的认识与行动,党员个体必须要从自己的职业领域、生活实践出发,来践行这一制度化身份的内在规定性与实践要求。那么,这样一种初心和使命所衍生出的制度化身份,是何以在历史的发展演化中生成的呢?这主要关涉影响这一身份生成的三重动因:一是历史动因,既包括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动因,又包括中国近现代历史演化的必然性动因。二是信念动因,这一身份得以制度化的背后,有赖于中国共产党人对于理想信念矢志不渝的追求,这种追求的坚定性成就了身份的制度化。三是目的动因,这里的目的正是马克思所说的“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95页。这一制度化身份之所以能够生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一身份承载着中国人民对于独立、自主、解放的期待以及中国共产党人对于开辟中国道路的宏愿。

第一,历史发展的必然性逻辑驱动着初心与使命上升为制度化身份。历史发展有规律可循,对历史必然性的洞察与把握,在马克思那里得到了最系统、最彻底的解释。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所处的历史阶段,正是传统中国向现代中国转变,封建势力、官僚势力、帝国主义势力盘踞中国的“至暗时刻”,在这样的历史时刻中,民族的大义、人民的幸福首先成为许多有识之士的人生追求与理想。面对国内军阀割据内乱之事实,以及帝国主义将中国视作公共殖民地的黑暗现实,先进的知识分子思考最多的问题,不外乎在于“现在最大多数中国人民所要的是什么?”(2)《陈独秀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78页。(陈独秀给出的答案是统一与和平),“许多的同胞,都陷溺到黑暗中间,我们焉能独自享受光明呢?”(3)《李大钊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40页。等等。在思考中国出路问题时,蔡和森认为,要通过强有力的革命党来贯彻革命、实现统一,那么,什么是真正的统一呢?在蔡和森看来,“统一的目的要建筑在最大多数贫苦群众的幸福和全国被压迫民族的对外独立之上,才能够真正的统一”。(4)《蔡和森文集》,上册,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14页。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人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与使命,在革命时期便已然萌发,这种初心观与使命观在这一时期具体表现为摆脱民族与人民被奴役、被压迫的命运而建党、入党。进一步来看,这些话语的背后,实则还深层蕴含着中国共产党人身份意识形成的线索,这正是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政党共同体得以凝聚起来的观念缘由,即党员都有着对于人民、民族与国家的深切关怀,并形成一种独特的身份意识,即要救民于水火之中、为民族谋求独立前景。这种身份意识的萌发,在而后中国革命、建设与改革实践过程中得以进一步巩固与深化。

中国共产党人这种身份意识的生成,实则伴随着中国近现代历史演化的过程,与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逻辑是一致的,又与人类社会发展演进的历史逻辑具有契合性。因而,从身份的生成根源来看,这种身份实则是历史的产物,具有历史必然性。而正是因为历史发展演进有其内在的规律,而非是偶然性因素的组合,这种身份也便具有相对稳定性,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制度化的身份属性。之所以这一身份是制度化的,是因为入党需要确证自身先进性,要经由特定的程序与仪式才能入党,并且要通过观念、行为的积极性来表明自身与这一身份的契合性,等等。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中,新入党的党员都出于对这一身份的认知与认同,加入到这一为民族谋复兴、为人民谋幸福的政党共同体当中,嵌入到这一整体性身份的过程中,进而每一位党员也能把握自身在历史发展潮流中的个体定位与群体定位。这便是在近代中国历史展开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能够始终保持先进性的身份“密码”,一个稳定的、可靠的、先进的群体在中国发展的历史过程中始终带领中国人民展开追求幸福、追求美好生活的实践。

第二,理想信念的内生性逻辑驱动初心与使命上升为制度化身份。初心与使命上升为一种制度化的身份,除了依靠历史演进的必然性逻辑作为驱动之外,还来源于共产党人心中对于理想信念的崇高追求。首先,我们要明确理想信念意味着什么?对此,习近平的一句论述切中本质,“理想信念决定着我们的方向和立场,也决定着我们的言论和行动”。(5)习近平:《在纪念周恩来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页。这里的“我们”指向全体党员,理想信念实则是从内在维度(方向和立场)以及外在维度(言论与行动)中对中国共产党人作出了两个维度的规定,这两个维度的规定性是内在统一的。内在的信念力量、精神力量需要转变为外在的行为来确证这一力量的积极性质。对于中国共产党人而言,理想信念主要体现在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以及对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信念之上。初心使命与理想信念之间的关系可以作两个维度的理解:一方面,初心与使命的生成源于对理想信念的追求,正如习近平所言,“共产党人的初心,不仅来自于对人民的朴素感情、对真理的执着追求,更建立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之上”。(6)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13、11页。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与道义性,深切地驱动着中国共产党人,建党与入党都有赖于理想信念的内在驱动。另一方面,理想信念的具体化、现实化需要通过党员对初心与使命的恪守与践行展现出来,初心与使命是理想信念的集中体现。正如习近平所言,“党的初心和使命是党的性质宗旨、理想信念、奋斗目标的集中体现”。(7)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13、11页。中国共产党人既是理想信念的人格化,又是初心与使命的人格化,初心使命为理想信念注入了现实的内涵、时代的指向,前者对后者也有促进关系。

中国共产党人是初心与使命的人格化,实际上正是表明这一独特的身份属性。马克思主义作为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其真理性为道义性奠基,道义性成就真理性,真理性与道义性在党员理想信念中的互动,也内在地推动了党员对初心与使命的正确性与道义性的认知与认同。中国共产党人之所以将初心与使命视作确定自身身份的内在线索,正是基于真理性与道义性这两个维度来获得的。真理性意味着初心与使命源自于对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正确把握,表明中国共产党人所做之事是正确的、科学的。道义性意味着初心和使命源自对人民利益的整体性把握,表明中国共产党人所做之事与所秉持的信念具有极强的价值意蕴,可以真实地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通过理想信念这一内在机制,初心与使命的真理性与道义性更加显现,二者能够深深植根于党员内心之中,进而使党员更加明晰党员身份的内在规定性,由此也从理想信念的角度不断将这一身份上升到制度的层面。可以说,有了坚定的理想信念,党员才不会为外在的诱惑所扰乱自身的精神追求,才能坚守初心与使命,才能葆有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先进性、纯粹性与道义性。但是,一旦党员的理想信念丧失了,党员的初心与使命也便不复存在,党员的身份认同与身份意识便会弱化,二者是联动的。这也是开展“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的重要缘由。

第三,中国实践的目的性逻辑驱动着初心与使命上升为制度化身份。中国实践是什么?中国实践怎么走?中国实践向何处去?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在观念与实践这两个层面上关乎着中国未来的社会面貌与人民生活的可能变化,而这正是从实践中定位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特质的关键所在。中国实践是多向度、多领域展开的,贯穿着中国人的目的与集体意志。一言以蔽之,中国实践就是以中国人为主体的实践,中国实践的现实展开必须理解中国人的内在需要、集体心理以及行为模式。那么,中国人的集体需要表现在哪些方面呢?这当然可以诉诸众多的需要类型与要素,而在新时代,最为重要的需要类型便是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8)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5、1页。这是当代中国人需要的集体性表达,其内在包含着物质、精神、生存、发展、安全、环境、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等多维度的需要。在新时代,中国实践的根本诉求不在于物质的丰富性,而在于实现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这也是初心与使命在社会生活中的体现。立足于当代中国实践的视角来看,“政党引领是新时代美好生活的根本特征与巨大优势”,(9)项久雨:《新时代美好生活的样态变革及价值引领》,《中国社会科学》2019年第11期。中国共产党人“永远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10)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5、1页。正是基于中国实践的驱动,初心与使命上升为中国共产党人进行身份定位的基本尺度。

中国实践的目的性逻辑从“实践引领”与“理论总结”两个层面上推动初心与使命上升到制度化身份的高度,这两个层面内在统一,构成了“实践——认识——实践”的身份生成逻辑。这里的“认识”,不仅指向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实践的目的性认识,更指向中国共产党人内在的身份意识、身份认识。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实践的目的性认识推动这种身份意识的内化,同时,这种身份意识也将驱动着中国共产党人的实践,使中国共产党人在实践中始终将初心与使命牢记于心。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以这种制度化身份及其背后的内在要求为准绳,引领着中国实践的进程与方向,使中国实践的发展方向与美好生活的发展方向融为一体。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在实践中总结经验,这种经验的总结既是为了在理论升华的基础上更好地推动当代中国实践,又是为了检验这一制度化身份在全体党员心中的内化程度及其外化体现。简言之,中国共产党人在“理论—实践”两个维度上推动中国实践,明确中国实践的方向与未来,与此同时,中国实践也不断推动初心与使命在中国共产党人心中的内化与外化,推动中国共产党人形成一种更加稳固的身份意识,将初心与使命上升到制度化身份的高度。

二、初心与使命对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内在定位

初心与使命是定位中国共产党属于何种政党类型的关键所在,一言以蔽之,“中国共产党具有十分鲜明的初心型政党与使命型政党之基本特征”。(11)项久雨:《习近平关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重要论述的重大意义》,《教学与研究》2019年第11期。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作为“初心型政党”,意味着只要党始终坚持初心、不忘初心,就能在共产党执政规律的运转方向上发展前进。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作为“使命型政党”,意味着中国共产党肩负着人民、民族以及“世界历史”等多重向度上的使命,这是一种“具有强烈的历史主体意识与舍我其谁的责任担当情怀的一种政党类型”。(12)李海青:《使命型政党的治党逻辑——十九大全面从严治党的内在理路》,《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8年第2期。这两种特殊的政党属性有机结合在一起,二者既有一致性,又有各自独特的展开向度。对于中国共产党党员而言,明确共产党属于何种政党类型具有必要性与重要性,这关乎到对自身党员身份的内在规定性的理解。对此,中国共产党人的身份主要包括三个环环相扣的层面,即“人民幸福”“民族复兴”与“世界大同”这三个层面的身份意蕴。

第一重规定性:以“人民幸福”为己任,中国共产党人要致力于成就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美好生活。对此,我们要回答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第一,什么是“幸福”?中西方思想史上对于幸福有着不同的诠释与解读,不同思想家基于不同的立场、视角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中国共产党人则秉持着一种以劳动、奋斗为核心的幸福观,强调“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奋斗本身就是一种幸福”,(13)习近平:《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2页。“劳动是财富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1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46页。这样的幸福观,不论是从幸福的内涵还是从幸福的来源来看,都是一种以现实、实践为导向的幸福观念,都强调“人民的现实幸福”,(1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页。而非某种抽象意义或想象意义上的幸福。这样的幸福观对于中国共产党人的身份定位提出了内在的要求,即每一位中国共产党人都要通过劳动与奋斗来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第二,中国共产党人要为人民谋什么样的“幸福”?一方面是家庭中、生活中的幸福,幸福首先是作为人的生活体验与生活感受而存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身份定位便是要在生活中实现人民的幸福。中国素来有家国天下的文化传统,“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不是抽象的,最终要体现在千千万万个家庭都幸福美满上,体现在亿万人民生活不断改善上”,(16)《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54页。这便体现出“国家—民族—人民—家庭—个人”在发展进程中的统一性。“民族—国家”层面的复兴与崛起,其最终诉求在于每一个作为社会基础细胞的家庭的幸福,在于每一人的幸福与全面发展。中国共产党人要通过自身身份的确认,通过每一位党员的家风和谐、家庭幸福来营造全社会家庭幸福的氛围与体验,将党员个体幸福与人民幸福紧密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是现在的幸福与未来的幸福,中国共产党人不仅要关注人民当下的幸福体验与幸福生活,更要通过可持续的发展机制来创造人民未来的幸福,增强人民群众对未来的期待与信心。中国共产党人承诺给中国人民一个光明、可预期的未来,未来的幸福比现在的幸福必定要更进一步,前者的实现程度要更广、更深,这里的“未来”既可以指中期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意义上的未来,也可以指向更为长远的共产主义。邓小平就曾指出:“现在要建设社会主义,将来再由社会主义发展到共产主义……建设共产主义的幸福生活。这就是中国共产党员的含意和任务。”(17)《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57页。在这里,邓小平强调了建设未来共产主义的幸福生活乃是党员身份的题中应有之义,这实际上正是中国共产党人对自身的身份定位与认识的体现。

实际上,毛泽东曾经说过,“中国也只有进到社会主义时代才是真正幸福的时代”,(18)《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83页。这便是从制度的高度、时代的高度来表明社会主义与人民幸福的内在关联。作为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者,中国共产党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党”,(19)习近平:《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8页。其正是要在现实当中实现人民的幸福,而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人也在实现人民幸福的过程中确证自己的身份、收获身份的认同感与归属感,找到自己的党员身份所带来的意义与价值。

第二重规定性:以“民族复兴”为担当,中国共产党人要深入推进中华文明与中华民族在21世纪的复兴。中华民族的复兴具有文明意蕴,因而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说的民族复兴,也是一种文明意义上的复兴,“文明复兴”(20)习近平:《携手共命运同心促发展:在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页。这一命题也出现在习近平的讲话当中。的确,中国共产党人所追求的民族复兴与文明复兴乃指向同一个过程,既然是“复兴”,那么,这就意味着中华民族与中华文明曾经“兴盛”过,曾经在世界上展现出使“他者”艳羡的硬实力与软实力。那么,能够定位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民族复兴与文明复兴究竟要呈现出什么样态呢?

其一,物质文明意义上的复兴及其对中国共产党人的要求。一方面,一些物质性的指标可以衡量出一个民族实体的发展状况、发展程度,如GDP指标、人均GDP指标、创新指数、科技进步贡献率等等,但这些指标只能在一定程度上作为参照,因为每一种指标难免具有局限性。中国共产党人首先需要针对这些指标的评价体系进行全面考量,虽不能走向“GDP至上”的片面倾向,但可以通过这些指标体系来明确党员身份的实践要求与努力方向。另一方面,要关注人民群众日常生活中的定性评价,例如,普通老百姓对于日常生活的评价、态度,对于国家发展状况的评价等,这些评价可以校准党员在所在领域工作的“得”与“失”。以初心和使命为基准,党员可以更好地认识到自己离身份要求的差距。

其二,精神文明意义上的复兴及其对中国共产党人的要求。习近平指出:“一个民族的复兴需要强大的物质力量,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21)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5页。精神力量是民族复兴、文明复兴更为内在、深层、持久的力量,其显示出一个国家精神文明高度繁盛的复兴图景。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精神文明的引领者、推动者,每一位党员都应当肩负起民族复兴的文化使命,和每一位中国人一道实现精神上的觉醒、文化上的启蒙、道德上的提升与价值上的升华,以党员身份所规定的文化使命与文化担当来凝聚起民族复兴的文化共识与价值共识。

其三,制度文明意义上的复兴及其对中国共产党人的要求。近代以来,中国一度陷入“制”不如人的困局,历史上中国所创造的制度文明并不完全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需要。而中国共产党对于中国制度的整体性建构,是中国近两百年以来第一次再现制度文明的辉煌景象。现代中国的制度文明服务于民族复兴的历史需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是……确保拥有五千多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进而实现伟大复兴的制度和治理体系”。(22)《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人民日报》2019年11月6日。中国共产党人作为中国制度的领导者与推动者,必须要进一步找准自身的身份定位,以“公”而忘“私”的精神气魄来推动制度体系的完善、确保制度的有效执行。

第三重规定性:以“世界大同”为追求,中国共产党人要在“世界历史”的演进历程中不断造福于全人类。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尚和合”的文化传统,“中华民族的先人们早就向往人们的物质生活充实无忧、道德境界充分升华的大同世界”,(23)习近平:《出席第三届核安全峰会并访问欧洲四国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欧盟总部时的演讲》,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7页。这种文化传统绵延至今,在经过现代转化之后,已然渗透到中国内政外交的各领域、各环节当中,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追求。而除了文化传统的原因之外,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其最终目标是要实现与人的“自由个性”(2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页。状态相适应的共产主义,虽然共产主义的实现时间是具有不确定性,但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内在规定性也要求中国共产党人对全世界、全人类作出合乎时代需要的贡献。毛泽东就认为,除了爱国主义者这一身份之外,中国共产党人还兼具国际主义者这一身份,“主张世界大同运动”,(25)《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84页。这两重身份共同存在于中国共产党人身上。

对于今天的中国共产党人而言,其身份中所内含的对于“世界大同”的伦理追求与实践追求,集中表现在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性进程中。必须明确,“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种利益共同体,并不承载社会形态演进功能”,(26)孙来斌:《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关系》,《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12期。中国共产党人在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中应当基于这一共同体形态的基本特征与核心要义来定位自身角色、身份,在商业贸易、文化交流、生态协作等方面,为全人类共同的美好生活作出合乎中国共产党人身份伦理要求的贡献。

对于未来的中国共产党人而言,“世界大同”的深远追求在人的维度上表现为对中国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追求,在生产力的维度上表现为对中国物质文明的追求,即要达到一个高度文明化的共产主义社会。“世界大同”并不是一种空想,这里的“大同”是建立在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研判、缜密分析以及实践观察的基础上得出的,并扬弃了古代思想史上“大同”理想的不彻底性,使之成为一种科学的、可实现的、可预期的理想。对于中国共产党人而言,党员的身份在一开始便具备一种“世界历史性”的使命,即要通过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推动人的精神境界与各方面素质的全面提升,来达到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设想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生活状态,在这一共同体形态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页。中国共产党人正是在这种身份的定位中不断实现“世界大同”的理想。

三、巩固以初心和使命为基础的中国共产党人的制度化身份

中国共产党人的制度化身份,是在中国社会发展演进的过程中不断形成的,其已然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的集体性共识以及实践性遵循,在党治国理政的全过程中,这种以初心与使命为基础的制度化身份具有强大的实践潜能。必须明确,虽然这种制度化身份一经形成,便会对党员个体具有规范性影响,但这种影响的持续性、可靠性以及深入性,仍然需要通过常态化、制度化的方式来加以保障。对此,我们应当深入分析进一步巩固中国共产党人制度化身份的有利条件,这些条件可以划分为根本性条件、基本性条件以及内生性条件。

第一,根本性条件:建立作为主轴制度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这一制度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中首次提出,并作为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制度的第一项制度性安排,纳入到国家治理现代化以及制度发展的总体进程当中,可见这一制度在整个国家治理格局以及制度发展格局当中的战略意义。可以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正是巩固中国共产党人制度化身份最为关键、最为核心、最为根本的制度性安排。这一制度的建立、发展不仅服务于国家治理的全局性需要,更是党员自我完善、自我学习、自我超越的内生性需要,因而这一制度安排具有“国家治理”与“党员发展”两个层面上的意义。为了完善这一制度性安排、巩固中国共产党人的制度化身份,将初心与使命融入国家治理的全过程,我们需要从以下几方面作出努力。

一是要以制度层面的党章党规为准绳,同时要“坚持用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凝聚全党、团结人民,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全党、教育人民、指导工作”,(28)《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人民日报》2019年11月6日。这既从制度层面对党员提出规范性的行为要求,又从制度层面来夯实党员的理想信念以及共同思想基础,既关涉党员的行为,又关涉党员的思想状态,两个层面的制度性举措确保党员对于身份的认同以及对身份伦理的追求。

二是要建立健全常态化、可持续的机制来确保党员对于身份伦理的追求,对于初心与使命的自觉性坚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之所以在全党上下展开,正是为了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时代中依旧能够葆有近百年前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时的初心与使命,以及对于中国人民走向解放以及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最为深沉的追求,这种身份内涵需要不断在实践中得到确证与拓展,因而常态化的教育机制、实践机制便显得尤为重要。

三是要做到“坚持”与“创新”的辩证统一,既要坚持与贯彻党的路线方针与政策,又要不断推进理论、制度、实践等方面的创新,从而使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先进性贯彻到制度实践中,转变为引领中国走向复兴之路的力量。这实际上便是要把握好“变”与“不变”的辩证法,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价值内核以及基本要求是不能变动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正是要葆有这一价值内核;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具体实践要求是随着时代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也会随着时代条件的变化注入全新的时代内涵。

第二,基本性条件:确保各领域制度安排围绕着初心与使命揭示的发展方向运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一个系统完备的制度体系,涵盖了国家治理、经济发展、社会民生、内政外交国防、治党治国治军等各领域、各方面,要想进一步巩固中国共产党人的制度化身份,还需要使各领域的制度安排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制度性要求有机结合在一起,由此便能够生成制度的“合力”,不断促进中国共产党人对于自身身份的内在坚守与外在践行。

一是要使直接影响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各种制度性安排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紧密结合在一起,推动中国共产党人在实践中为人民群众创造美好生活。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要在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中践行初心使命,比方说,公有制本身就是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内在契合的,前者是经济领域的制度性安排,后者则是党的领导制度中的重要制度性安排。在一定程度上,坚持公有制就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经济领域中的重要体现,而坚守了初心与使命,反过来能够更好地确保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方向不发生偏移。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要在民生保障制度、社会治理制度、生态文明制度等制度性安排中践行初心使命,这些制度性安排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而创设的,即人民群众“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29)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1页。中国共产党人将初心与使命融入建构与完善这些制度当中,既推动制度发展,又可以更好地确证自身身份。

二是要使关涉国家发展大格局的各项制度性安排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紧密联系在一起,推动中国共产党人更好地维护国家主权、安全与发展利益,更好地去捍卫人民利益。特别是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30)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关键时期,我们党正带领人民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形势环境变化之快、改革发展稳定任务之重、矛盾风险挑战之多、对我们党治国理政考验之大前所未有。”(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10页。)的历史时代里,一方面,是国际秩序、外部环境都存在着众多的不确定性,“一国两制”制度体系、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等都是应对“大变局”所不可或缺的制度性安排。另一方面,是民族复兴仍需要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等多重意义上的繁盛,包括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化制度等制度性安排,都与民族复兴有着内在的关联。而这些制度性安排主要有赖于有着理想信念、初心使命的党员带领人民群众一起来推动,才能落地见效。将这些制度落实到实处,实际上也在制度实践的过程中不断塑造中国共产党人的身份认同,提升党员对身份的认识。

第三,内生性条件:激活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的实践者——中国共产党人的主观能动性。实际上,不仅制度体系是由人创立的、制度安排是人建立的,制度的执行与最终成效也都取决于人。中国共产党人的制度化身份是否能够有效维系并贯彻到实践中,还需要每一位党员都形成一种能动的、自觉的身份意识,但要恪守身份意识非一日一时之功,而是横跨党员一生的自我修养。

在党员主体的层面上,提升中国共产党人的身份意识与身份认同,不断巩固以初心与使命为核心的制度化身份,可以通过有组织的教育活动与自我教育两种方式来实现。一方面,在有组织的教育活动方面,各级党组织要通过常态化的主题教育、学习培训、理论研讨、实践活动等,加深中国共产党人对于自身身份的认识与意识,明确党员身份的初心与使命,增强对于这一制度化身份的认同感与获得感。例如,“通过认真学习党史、新中国史,深入开展革命传统教育,重温入党誓词、重忆入党经历、重问入党初心”,(31)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2页。这便是通过教育、仪式等有组织的方式来推动党员在“教育现场”追问自己的身份、追问自己的初心与使命,从而进一步提升对于这一身份的认同感。另一方面,在自我教育方式上,党员要通过自我教育、自我学习、自我修养,在实践中、在自我发展的历程中把握初心与使命。自我教育在提升党员的身份意识上具有显著优势,因为这一方式是一种内在的、自觉的体悟方式,可以随时进行且同样具有积极的效果。

当然,不论是有组织的集中教育还是内在的自我教育,其最终落脚点都必然是实践。这里的实践,实际上还特指确证中国共产党人身份的实践,即践行初心与使命的实践。由此,中国实践所驱动的中国道路,就比一般性质的发展道路增添了一重来自执政党的精神动力,即初心与使命的精神力量。

四、结 语

中国共产党人对于自身的身份定位,以及对这一身份所内嵌的伦理责任、道德义务的认识与践行,对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有序推进具有重要意义。在中国国家治理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起着领导作用,国家治理的战略设计、全局部署、统筹协调、具体落实都有赖于中国共产党的一体推进。因而,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与使命就成为影响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的关键因素。初心与使命,不仅影响着政党建设与政党发展,还深远地影响着国家治理现代化,为国家治理现代化注入了价值力量与精神力量,并进而转化为实践力量,使国家治理始终在合乎价值理性的轨道上运行。进一步来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作为党的领导制度体系中的首要制度安排,其现实出发点与着眼点都在于每一位党员,制度的最终目标正是要推动全体党员将初心与使命的要求转化为自身的思想自觉与行动自觉,进而形成全党上下自觉守初心、担使命的良好氛围,为国家治理现代化目标的实现奠定坚实的主体基础。

将初心与使命上升到制度化身份的高度,形成一种与中国共产党的先进性、革命性相适应的党员身份意识,有助于每一位中国共产党人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中来定位自我,来找到自己身份所赋予的意义、责任与价值,来找寻到自己在“大历史”的长河中所能留下的精神财富。初心与使命,构成了中国共产党人独特的身份标识,构成了“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的主体“密码”、身份“密码”。对于建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制度来说,其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环节便是要时时刻刻都让党员意识到自己身份所承载的初心与使命。一旦违背初心与使命,实则意味着自身身份意义的丧失,由此,每一位党员都能在心中形成一种内在的规范性力量,能够以初心与使命为根本指针,做到有所畏、有所为。习近平号召“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要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继续把我们的人民共和国巩固好、发展好,继续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32)习近平:《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3-4页。的确,中国道路的未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正生动地体现在每一位具有制度化身份意识、有着深远伦理道德追求的党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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