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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听我为你唱首歌

2020-12-08

时代邮刊 2020年24期
关键词:唱首歌北漂姨妈

那一年,我们都19岁,我是公司的开票员,师诺是银行的收费员。若说我和他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就是,我俩都有些“不懂事”“没眼色”,都会有意无意地减弱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不过和师诺一起工作很开心,比如他会指着办事大厅里跑得最欢的老丁说:“你看,像不像只大蚂蚁……”他不说倒也罢了,他一说,你再看老丁,真的神似一只忙忙碌碌的大黑蚂蚁。他还指着主管说:“像不像螳螂?”可不是吗?你无论什么时候把目光投向主管,他都在指手画脚,除了指手画脚,还真想不出他还会别的什么动作。师诺把大厅里的一切瞬间都变成一部默片,让你忍俊不禁。他把耳机给我戴上一只,示意我,配上音乐更有滋味。

后来,我经常在人群中辨别像师诺这样的人,他们的一部分知觉仿佛永远停留在少年的某个阶段,有能力发现美和真正有趣的瞬间,当这些有趣被发掘并呈现出来时,平庸和烦琐的生活瞬间被照亮了。

一起工作了两周,我知道了师诺的经历:北漂在地铁和酒吧里唱了两年歌,几乎一天三顿煎饼果子,如今他在银行工作的目的是攒些钱继续北漂。父母在县城,很开明,并不反对他的生活方式,只是有些担心他的日子太窘迫,托在这个城市的姨妈关照他,姨夫给他找了现在的工作。可只要他敢去他们家,他们就会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说他浪费了他们给找的平台,不会走动、不爱应酬。还有卖唱,简直丢人现眼!

有一回房东突然涨租金,他措手不及去找姨妈借钱,姨妈骂他没出息,把钱扔在了地上。我问:“那你捡了没?”

“捡了。”他眼神黯淡得像蒙了一层雾,他没说为什么。对于太过复杂的情绪,就像对待令人难堪的现实和生活,他不是看不懂,是干脆转开脸装作看不见。

再说,不捡又能怎么样,不捡钱就有尊严了吗?与音乐相比,在现实里丢失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谁能理解音乐带给他的巨大快乐?说到唱歌,师诺眼睛变得特别亮。他决定给我唱首歌,待到某个月圆之夜。

如今,我们一起看月亮的那栋楼早就不见了。在现实生活面前,那些疑似爱情的、让心灵感动的细节都太轻盈了,轻得一口气就吹散了。

多年过去的一个晚上,我加完班在楼下的便利店买咖啡,电视机里忽然传出一首歌,正是师诺在有月亮的阳台上给我唱过的那首歌。“爱呀,不必表达,也不必说话……”

震惊之余,我跑出门,抬头,一轮圆月挂在天上。透过越来越厚的眼泪,月亮,不是一轮,是好几轮,那一团团光芒,涌出来,滚落在地上。类似的信号就像外星人发来的密码一样,以后再也没有收到过了。

如今,游走在这个早已面目全非的城市,我经常会莫名好奇,师诺变成什么样了呢?对他来说,用音乐换来了面包,是实现了梦想,还是远离了梦想?

在我寻思的当儿,十字路口堵成一团的车们正焦躁地狼奔豕突,但愿,开车的某个神情麻木的中年人,不是师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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