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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人文视阈下档案数字化生存路径的创新思考*

2020-12-08

山西档案 2020年2期
关键词:人文数字化数字

(上海大学图书情报档案系 上海 200444)

0 引言

正如尼葛洛庞帝在《数字化生存》一书中所提到的,“比特作为信息的DNA,正在取代原子而成为人类社会的基本要素”[1]。生存一词既体现了客体存在的一种状态,又映射了客体在某一阶段表现的价值。基于以上两个方面的解释,可以将档案数字化生存理解为,数字时代档案以比特方式存在的状态以及凸显的价值。非数字化时代,档案信息普遍以原子(即纸质实体)方式存在,“客观性”“真实性”等被人为赋予的不带主观色彩的中性词便成为此类档案存在的标签和印记,也正因为这些本质属性的存在,使得原子形态下的档案成为了史学研究 的“第一手”文献材料,此时,档案客体存在的主流价值体现为“史实验证”。数字化时代下,比特作为档案信息的DNA,彻底颠覆了档案原子的“世界观”,档案到底是什么?是记忆?是权力?还是知识?档案似乎无处不在,在口述中、在记忆里又或许在远古时代的“结绳刻契”中。档案来源于人类的社会实践,当然,档案数字化也是人类实践过程的一种,那么档案又该去往何方呢?换句话说,档案数字化生存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数字化档案又应该以什么方式存在?基于数字人文的视角,我们或许能够对这些问题获得新的思考。

数字人文起源于20世纪40年代末提出的“人文计算”,其目的是:将学者从繁杂琐碎的资料收集整理工作中解脱出来;专注于提出问题和学术发现;极大地提高研究效率,促进学科发展。[2]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数据库技术、文本信息分析等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拓展人文计算的内涵和外延,人文计算逐渐被“数字人文”取代。关于数字人文的内涵,冯惠玲认为“数字人文是一种新型学术模式和组织形式,或者说是一种文化模型,表现为充分运用计算机技术与人文知识开展的合作性、跨学科的研究、教学和出版活动。”[3]剑桥大学艺术、社科人文研究中心学者Katy Barrett指出:“数字人文是指用计算机技术处理和分析传统的人文研究资料,并将人物学科方法论与计算工具相结合进行人文研究,例如互动映射和历史文本的数字化。”美国学者John Unsworth从“数字人文”与“人文计算”区分角度出发,认为“数字人文”是具有典型性的实践活动和建立模型方法,主要包括:高效的计算和人文沟通。[4]因此,数字人文的内涵实质可概括为数据思维、人文关怀和创新理念。数字人文的内涵实质映射在档案数字化生存上,具体表现为,数字人文的数据思维主要表现在档案数据之间的关联与映照以及数据、信息与知识之间的相互转换;数字人文的人文关怀主要表现在其社会价值取向,基于档案数据的科学研究和知识管理最终将面向社会大众需求的满足;而数字人文的创新思维主要体现在为档案研究、档案工作提供多样化、可拓展性及融合化的思维方式。

1 相关研究现状

目前国内有许多学者对数字人文视域下的档案管理展开研究,但鲜有从数字档案自身的角度研究其存在价值及路径。现有的研究大致可分为四类:第一,数字人文下某类档案资源的开发利用研究。朱兰兰认为数字人文的技术能够创新家谱档案资源开发的形式,丰富开发成果,实现多元化开发。[5]罗铿阐述了数字人为背景下侨批档案资源的开发模式,包括基于文化传承与保护的模式、基于多元文化成果传播的开发模式以及基于数字人文研究服务的开发模式。[6]杨千基于数字人文背景,构建一个以档案馆、数字人文研究团队和社会公众为主体,以档案材料的多重脉络解读,人、物、事关系网络揭示和社会记忆建构为目标的合作开发模式。[7]张澍雅指出应该从创新传播理念、融合传播技术、探索合作模式、深化传播层次等方面思考档案信息传播服务。[8]第二,档案数字人文项目研究。刘晋如从项目研究主体、项目类型、技术应用的角度对中美档案数字人文项目进行比较,并提出对我国档案数字人文项目建设的要求,包括档案工作者要树立正确的数字人文观,加强跨领域、跨国际的合作交流,加快档案领域数字人文人才的培育。[9]赵生辉在介绍了美国佛吉尼亚大学的“影谷项目”的基础上,提出我国档案领域数字人文项目建设的路径。[10]刘芮选取了“隐藏的纽卡斯尔”“了解你的居住之地”等项目,从档案助力、嵌入特色,技术支撑、工具开发,形式多样、在线互动,策群策力、互利共赢四个方面介绍了国外数字人文地图项目。[11]第三,数字人文与档案工作研究。龙家庆等人认为数字人文创新档案工作的思维方式、为档案工作提供新技术和工具以及改变档案工作业务员流程。[12]吴加琪指出了档案工作在数字人文中的参与机制,包括提供档案原始资源、开展技术合作、推进数字人文项目、培养数字人文档案馆员、建立合理的知识产权保护机制。[13]施玥馨指出数字人文升级档案组织工作、创新档案保管工作、优化档案利用服务。[14]第四,数字人文与档案记忆功能研究。郑爽指出,数字人文与档案记忆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交织、共同发展,数字人文的发展需要档案记忆为其提供文化依托、资源基础,而档案记忆功能的实现与拓展需要以数字人为契机。[15]

2 关于档案数字化生存的内涵及价值

2.1 档案数字化生存的内涵

关于档案数字化生存,学术界并没有统一的定义,金波认为“‘数字时代’也被称为‘电子时代’、‘信息时代’、数字化生存,这个时代不是以原子而是以‘比特’的方式存在”。[16]因此,基于以上概念,可以从广义和狭义两个方面定义档案数字化生存。从狭义来说,档案数字化生存是指原生数字档案和次生数字档案及其数据化存在的状态和面临的风险,涉及数字档案的长期保存、元数据的著录标引等问题;从广义来说,档案数字化生存是指数字时代档案、档案工作、档案馆、档案工作者以及档案学等存在的状态、价值及路径选择,包括档案信息资源的开放利用、档案的知识服务、数字档案馆建设以及档案工作者的角色转变等等。本文所指的档案数字化生存主要基于狭义的概念。

2.2 档案数字化生存的价值体现

档案是人类社会实践的真实记录,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档案的生存形态由传统的实物载体转变为以现代化技术为依托的虚拟载体。这既是信息技术发展对档案数字化生存的挑战,也是档案数字化生存的机遇。在数字人文视阈下,档案数字化生存的价值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分别为“印证”和“发现”。“印证”是指档案数字化存在的阐述性价值,其功能体现在“印证”事实和观点,包括建构档案的事实以及档案建构的事实,前者是指人类社会形成、选择档案的事实,后者是指被挑选的档案同时也在影响人类社会的事实。档案的“印证”功能来源于档案的“证据性”,即档案是形成者社会实践活动的原始记录。数字人文视域下,数字档案的“印证”功能主要体现在可视化分析上,它是一个由已知到验证已知的过程。

“发现”是指档案数字化存在的解释性价值,解释性价值回答的是为什么和怎么样的问题,其目的在于创造新知识抑或者是产生知识的新方式、改变知识共享的规则,主要面向于科学研究。正如数字人文的研究过程一样,数据化档案解释性价值实现过程也可以分为几个阶段:首先是基于网络计算存储层的技术条件,在以用户需求的主导下,面向具体问题构建模型;然后,“在模型指导下,从资源层抽取数据单元或知识单元”[17];基于模型和算法选择平台工具,再利用知识数据进行计算和可视化分析,挖掘数据背后的关联性,形成科学报告,以供解释和发现;发现后的科学成果需要在理论界和实践界进行交流和评价,同时要保留操作流程与数据选择标准以保障成果的可反复验证性;除了引进同行评议之外,还需要创造多样化的知识共享与反馈机制,将成熟的研究成果以多元化的方式呈现给社会。

3 数字人文视域下档案数字化生存状态及方式

3.1 数字人文视域下档案数字化生存状态——从“新瓶装旧酒”到“新瓶出新酒”

正如《数字化生存》一书描述的那样,“每当新媒体诞生时,都必然会出现这种新瓶装旧酒的现象”,“应伴随这种新媒体而来的真正多媒体,在早期却难以得到。”[18]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存在的状态将经历由档案数字化(传统档案数字化)到数字化档案(原生电子文件归档),再到档案数据化(元数据形成)的过程。

在信息化时代,利用先进的计算机网络技术有效管理档案信息资源,已成为档案工作的一个重要课题。但是,由于我国馆藏传统档案资料浩如烟海,馆藏数字档案势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以传统介质档案数字化为主,数字化档案为辅的状态。档案数字化是“随着计算机网络技术、多媒体技术发展而产生的一种新型档案信息形态,主要包括纸质文件、声像文件等传统介质的文件和已归档保存的电子档案。”[19]档案数字化工作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档案目录的数字化;二是档案全文和多媒体的数字化。[20]而数字化档案是指在数字环境及设备中生成的电子文件,当该类电子文件失去现行价值时予以归档保存的信息状态。目前,我国综合档案馆内大量保存的数字形态的档案,主要来源于纸质档案的数字化,而真正原生性的数字档案,除了档案馆自身形成的之外,几乎都保存在各个形成机关档案室中。由此可见,在参与数字人文发展前期,档案的主要存在形态经历了一个由档案数字化到数字化档案的过程。

然而,随着数字人文发展的需要,档案数据化成为必然趋势。“数字化带来了数据化”[21],但“数字化并不等于数据化”[22],数据化档案才是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价值实现的原生状态和逻辑起点。数据化是指一种把现象转为可制表分析的量化形式的过程,这里数据代表着对某件事情的描述,数据可以记录、分析和重组它。[23]档案数据化的关键在于元数据的著录和标引。通过数据化不仅可以扩宽和丰富档案信息服务的内容和形式,而且能够实现原有档案信息服务的增值,真正实现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数据服务的价值。以台湾数字人文项目为例,台湾数字人文项目是建立在台湾数字典藏计划之上的,而台湾数字典藏计划在对古籍文献数字化的基础上,通过利用都柏林核心元(Dublin Core)等国际化的著录格式,对数字化的信息资源进行了大量的元数据标引,形成了丰富的语料库,在此基础上,开展了多样化的信息服务,包括服务学术研究、提供教育资源、实现产品创意加值等。

3.2 数字人文视域下档案数字化生存方式

3.2.1 以数字工具为存在之“器”

器者,工具也。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数字化生存依赖于各种信息技术、数字工具和基础设施,包括计算机技术、互联网技术、多媒体技术等等,自这些技术和工具出现在档案“生命”中以来,始终被视为数字档案“生命”存续和延伸的工具和载体。以电子文件为例,电子文件是“人们在各种活动使用电子计算机作为工具,产生的一类数字化形式的记录”。[24]计算机的广泛应用成为电子文件形成的开端,也成为处理电子文件的主要工具,此外,数据存储技术为电子文件的长期保管提供技术支撑,互联网通讯技术为电子文件的广泛传播和利用提供数据通道,可视化技术更是为电子文件的数据呈现披上了“华丽的外套”。所有这些工具、媒介、技术、方法等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或支撑、或延续、或升华电子文件的生命周期,它们是电子文件生存的必要条件,但却不是充要条件。

3.2.2 以人文理念为存在之“道”

老子说, “道者万物之奥”,所谓“道”指的就是事物发生、存在、发展和运动的规律。[25]“以人为本”是数字人文背景下数字化档案生存应有之义。“以人为本”是档案事业发展之道,是档案工作存续之道,也是数字档案生存之道。档案来源于人类社会实践活动,是人类实践活动的真实反映,同时,档案作为客体存在,只有当主体人有需要时,档案的价值才得以实现。事实上,档案数字化生存在很多方面都体现了数字人文中的人文理念。以后保管时代的宏观鉴定理论为例,随着电子文件数量爆炸式地增长,文件鉴定由以文件本身的内容为主,转移到了文件形成者的主要职能、计划、活动等宏观来源之上,它涉及以国家为核心的“公民——国家”关系。[26]实践人文关怀是数字人文背景下数字化档案生存之式。档案给人以精神的慰藉、情感的关怀以及自我的认同,而经过数字(据)化后档案超脱纸本的束缚,更能多途径、多方式、多样化地实践人文关怀。以南京大屠杀档案为例,南京大屠杀是中国史上一段不堪回首的创伤记忆,而南京大屠杀受难者也因此面临严峻的社会认同危机。2015年10月南京大屠杀档案正式入选世界记忆名录,此后,为了更好地保存这些珍贵的档案材料,多家档案机构对其进行数字化,并创建档案库。[27]这些数字档案从源头上回应了社会对南京大屠杀事件的质疑,也使社会能够从合理的途径理解受难者的心理状态,有利于受难者获取广泛的社会认同。

4 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数字化生存的路径选择

数字人文背景下,数字档案的存在状态和价值引发新的思考。其中体现的人文关怀、数据思维以及创新理念也为数字档案存在价值的实现提供了新的实践路径。

4.1 以论证为指向,树立数据思维

学科研究是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数字(据)化生存的创新点,而以论证为指向是档案数字(据)化生存的一种新的学科范式,即“基于问题的数据型论证范式”[28]。“基于问题的数据型论证范式”是指基于问题(一个或多个),构建相关基于数据的模型,驱动知识单元层或者资源层的数据生成,进行计算,再回到问题本身,利用人文学理进行解释发现,最终获得人文研究成果。[29]传统环境下,档案数据利用范围,往往集中于实践领域,而数字人文研究提供了一个基于学科领域的“数字(据)化”研究视角,既弥补和强化了档案学领域长期以来秉承的一些理念,如学术性解释、严谨研究等,又为档案数据提供了新的生存路径。而从实践来看,其关键点在于树立数据思维,即建立利用数据来发现问题、思考问题并解决问题的思维模式。档案数据思维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数据价值思维,即将数据视为一种资产,一种财富,这里的数据不仅包括档案数据也包括用户数据;二是应用思维,应用是档案数据价值实现的基本路径;三是共享思维,共享意味着共同使用而非共同拥有。

4.2 以人为本,彰显人文关怀

人文关怀是数字人文背景下数字化档案生存的情感指向。人文关怀是指以关怀人为对象,聚焦人类的生存意义、生存状况和生活质量,关注人类的和谐与发展,强调人的价值、尊严,体现对生命的尊重。[30]从档案的功能来看,记忆功能最能体现档案特有的人文关怀。个人通过档案记忆的留存获得了自我认同,家庭通过档案记忆的保存提高了家庭幸福感,社区通过档案构建集体记忆,有利于增强群体归属感,社会通过档案建构社会记忆,有利于促进社会和谐,国家通过档案构建国家记忆,有利于强化民族认同感。档案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原始记录,其证据性赋予了档案保存社会记忆的独特功能。以城市记忆工程为例,为了留存大量消逝的城市记忆,以档案部门为主导的参与者通过拍照、摄影等方式将城市记忆数字化,同时辅以数字化的档案资源,共同构成城市记忆资源库,通过记忆库的建构,有助于强化个人对城市的归属感。

从实践对象来看,人文关怀涉及对用户权力的关注与档案工作者的职业认同和能力培育。基于用户权力的人文关怀表现为选择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等在合法、合理范围内的自由度的提升。从数字档案资源来看,一方面,数字档案资源建设的焦点要从以往的国家视角转移到公民社会;另一方面,数字档案资源建设要由以往的由档案部门主导转向社会多元力量的共同参与。

4.3 以创新为动力,促进多元价值实现

大数据时代,档案由数据转变为信息,然后内化成知识最终形成智慧,这构成了档案数字生命的全景图。由此可见,数据作为档案的基础载体,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形成智慧,而所谓智慧即创造性解决问题的方式,创新就是其原动力。在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数字化生存的意义便在于创造和发现,其实践离不开档案数据生存空间的影响。而在这样一个万物互联的网络社会,档案数据生存空间即独立又相互关联。所谓独立性是指档案数据管理可以自成体系,而所谓关联性是指档案数据之间、档案数据库之间、档案数据与其他数据之间(尤其是用户数据)、档案数据与人之间的相互组合或相互作用。其中,数据与人之间的关联性是最富有创造力的,数据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表现为档案数据价值实现。换句话说,数据与人之间多样性的需求关系便形成了档案数据多元化的价值,其实践可以基于两种方式,一是合作,即基于相同价值或目的取向彼此配合,发挥1+1>2的作用;二是跨“界”,这里的“界”,不仅包括学科界限、产业界限、地域界限等,更重要的是平台界限、不同数据标准的界限、不同数据格式的界限等。

5 结语

大数据时代下,档案数字化生存面临重大挑战,而数字人文为档案数字化生存的方式、价值和路径提供了新的视角。数字档案资源是数字人文发展的重要依托,然而,就目前我国档案数字化建设进程来看,档案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原生数字化形态及次生数字化形态参与到数字人文建设与发展的过程当中,可事实上,档案数据才是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数字化生存的逻辑起点。档案数据、档案信息、档案知识及档案智慧将在数字人文创新理念和融合发展的指引下实现跨领域、跨学科的创新循环过程。

档案作为数字人文处理与分析的对象,主要以数据化的形式存在,并通过计算机处理技术实现人文学科的高效沟通与交流。数据化只是档案在数字人文背景下的一种生存方式,而人文价值才是档案数字化生存的应有之义。此外,数字人文作为人文学科在数字时代的创新点,其彰显的“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数据驱动的学科思维、多元价值的创新理念,为档案数字化生存路径探索提供了新的思考。在大数据时代下,数字化档案不仅要生存,更要发展,而数字人文背景下的学科研究或将成为档案数字化发展的创新点和增长点,这也要求档案学者以论证为导向,树立数据思维。此外,对于档案工作者而言,要实现数字化档案跨领域的融合发展,既要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又要树立创新思维,加强跨界合作与交流,促进数字化档案的多向度发展和多元价值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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