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诗人摘得诺奖,她用诗歌修补疼痛的灵魂
2020-12-07黄红坤赵宝娣
黄红坤 赵宝娣
2020年10月8日,美国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获得了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理由是:“因为她那无可辩驳的诗意般的声音,用朴素的美使个人的存在变得普遍。”格丽克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至今著有10余本诗集和一本诗随笔集,曾获普利策奖、全国书评界奖、美国诗人学院华莱士·斯蒂文斯奖、波林根奖等各种诗歌奖项。她一生坎坷,童年经历二战余创,青春期患上厌食症,两次入学、辍学,后来又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面对生活的苦痛,她持续超越和克服自我,用诗歌修补了那个疼痛的灵魂。
少女的疼痛
露易丝·格丽克,1943年生于纽约一个匈牙利裔犹太人家庭,一个敬慕智力成就的家庭。她的祖父是匈牙利犹太人,移民到美国后开杂货铺谋生,但几个女儿都读了大学。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格丽克的父亲,拒绝上学,想当作家。但后来放弃了写作的梦想,投身商业。格丽克的母亲毕业于名媛辈出的卫斯理女子学院,尤其尊重创造性天赋,对格丽克及妹妹也是悉心教育,家庭的教育环境非常好。
格丽克一家都非常喜欢读书,她四五岁就读过莎士比亚等名人诗集;五六岁就开始诗作创作,展露了天才般的诗歌天赋。格丽克的父母对她的写作天赋经常加以鼓励:“格丽克,你的诗写得真是棒极了,明天要继续再写哦。”
随着格丽克写的诗歌越来越多,她的父亲有时会召集全家人一起,说:“最近格丽克的创作越来越多,我把她的诗印了出来,我们都给点建议,这样我们的格丽克就会越写越有感觉。”每每接受家人的指点,都让格丽克更虚心,格丽克10岁起便立下成为诗人的志向。
很快,格丽克进入了高中读书。正值青春年少的格丽克对男生有了微妙的感觉,她偷偷地喜欢了一个叫约诺夫的男生,但是少女内心的羞涩使她不敢向他表露出来。
她将这种爱慕写入了她的诗里、日记里。一次,她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袋子里的日记本掉了出来,被从后面走上来的约诺夫捡到了。约诺夫故作随意地翻看了她的日记本,说:“怎么写得那么长,我可没耐心看。”
这句话伤了格丽克的心,如果约诺夫再多一点耐心,一定会看到她如何爱慕他的那一段。可是,约诺夫没有。
“你不是常写诗吗?以后多写写诗吧,用最少的字表达最好。”约诺夫说完,将日记本塞到了格丽克的怀里。格丽克愣愣地呆看他,什么还没来得及说,约诺夫就走了。从此,格丽克心里一直记着约诺夫的话,用最少的字表达最好的。
格丽克写好的诗也很想给约诺夫看,但是,她没有机会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沉湎于一种尽可能少的进食状态而不能自拔。结果,16岁时,她因厌食症不得不在临近高中毕业时辍学,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
她辍学,再也不能见到约诺夫了。格丽克非常难过,因为她从未让约诺夫知道她曾那么喜欢他,他们只是泛泛之交,他一次都没有来看她,而格丽克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为了治疗这个病,她用了整整七年,孤独而寂寞的七年,陪伴她的只有诗歌。
有时因为太过于孤独,又让她想起约诺夫,她会发脾气地责怪心理医生:“你把我治得太好、太完整了,这样我会再也没法写作的。”心理医生却对她说:“这个世界将会让你足够难过的。”格丽克听完,心头一惊,是的,这个世界,仅仅一个心中爱慕的人都会让人难过得发疯呢。
在接受治疗过程中,格丽克断断续续地完成了高中课程,1961年,格丽克高中毕业后,先后進入莎拉劳伦斯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七年的治疗结束时,格丽克已经完全恢复了身体的状态,也正是那时,她遇到了查尔斯·赫兹,一个向她主动示爱的男生。
月光的爱
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格丽克正走在大街上,突然她穿的一双高跟鞋的鞋跟卡在了道路的一个小缝隙里,她将手上拿着的书随手放在路边,蹲在地上用力拔,但是没有成功。
正在无助的时候,身边居然来了一个高大的男生,“我来帮你吧。”男生一只手扶着格丽克的脚,一只手轻轻转动鞋跟,没一会工夫,她的鞋子就从缝隙里出来了。
格丽克感激地看着男生,男生大方地说:“我叫查尔斯·赫兹,没伤到脚吧。”随即扶格丽克站起来。格丽克摇摇头。查尔斯注意到了路边的书,弯腰将书拿起来:“你叫格丽克?你喜欢叶芝的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喜欢诗歌,真是很少见。”原来,格丽克在她的书上写了名字。被夸赞的格丽克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说:“是的,露易丝·格丽克,谢谢你。你也喜欢叶芝的诗吗?”查尔斯点点头,告诉格丽克,他是医学院的学生,偶尔也读读叶芝的诗。
就这样,俩人认识了,格丽克住的地方离医学院并不远,查尔斯常常以和她聊诗歌来找她,渐渐地,俩人了解得越来越多,互相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格丽克觉得这种感觉与当年她对约诺夫的感觉不同。
那天晚上,查尔斯约格丽克出来,说带她去看最亮的月亮。格丽克应约前往,可是当她到达约定地点时,左看右看都不见查尔斯,她以为自己搞错了约会的地点,等了一会后,想离开,可内心又不太舍得离开。正当郁闷之时,突然背后的草地上亮起了一圈烛光,心形的圈,查尔斯从她的背后出来,嘴里念着:“我的爱,是流坡上的白鸟……你美得如此光彩明艳……接受我的爱吧,格丽克。”
格丽克激动得无法自拔,泪水肆意地往下流,接过查尔斯的鲜花,跟着他走到了心形烛光圈的中央,接受他最热烈的吻。此时,月光如此温柔,月光中有爱的味道。
格丽克和查尔斯爱得热烈,她也将自己的感情化为诗中的文字,月光为证。1967年,格丽克和查尔斯结婚了,很快有了一个儿子。然而,婚后的俩人没有了当初爱的热烈,查尔斯也失去了对她的新鲜感。
格丽克更是发现,查尔斯并不喜欢诗歌,当初他说的和她有共同喜欢诗歌的爱好,那就是为了讨她的欢心,实际上,俩人各自性格的差异很大。慢慢地,俩人生活的不协调越来越明显,争吵也多了起来。吵架过后,格丽克常常在夜深时将自己的内心化为笔下的诗,一句句一首首,她的诗歌创作慢慢地变多。正是有了诗歌的陪伴,她才可以忘记自己刚刚和他产生的烦恼,诗歌就是她的港湾。
查尔斯却不爱吵架,但也不再宠爱她。其实格丽克也不想吵架,但内心敏感的她知道,如果外面有一个人激起了查尔斯的情感,他会很快离开她。最后,格丽克发现,自己的感觉是很准确的。查尔斯追求刺激浪漫,对感情总是喜欢追逐新鲜感,医学院里很快来了一批实习生,漂亮、有活力,比起格丽克敏感的个性来说,查尔斯更喜欢那些有活力而且大方的女孩子,所以他常常不回家。
当时他们的儿子还小,也常常哭闹,为了儿子,格丽克也想过就这样算了,然而,她挣扎过后,心口痛得厉害。安静过后一番思量,格丽克决定结束和查尔斯的感情,专心于自己的诗歌创作。1968年格丽克出版了她的处女诗集《头生子》,而后于1975年写出了《沼泽上的房屋》,在文学界里有了自己的著作和名气。
她常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和月光下的人们,想起那个曾经的爱人,不禁叹息。那天,她干脆走出窗外,和着月光的影子慢慢地走,她穿着那件咖啡色的风衣,双手插在衣袋里,迎着风,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江边。江面吹来和风,不远处就是码头,刚刚有一艘船靠岸。
“请问旗号咖啡馆是往哪边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问她。格丽克其实也不熟悉附近的咖啡馆,除了这家咖啡馆她还曾去过。她用手指了指咖啡馆的方向。男人说了声谢谢后准备离开时,突然有个声音在叫:“德拉諾,约翰·德拉诺,我在这儿呢。”这个声音越来越近,竟是格丽克认识的曾在报社工作的记者汤姆。
“格丽克,你好。原来你们俩认识啊,那太好了,一起到咖啡馆坐坐吧。”汤姆大方地叫着他们俩人。就这样,格丽克和德拉诺认识了。德拉诺也是一个喜欢写作的人,他正巧也读过格丽克的诗,当德拉诺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头生子》的作者格丽克时,非常欣喜。
那晚,格丽克和德拉诺聊得很开心,当他们喝完咖啡回家时,月光仍洒满大地,格丽克看着月光照大地,心中没有起一点波澜。然而,站在她身边的德拉诺却对她动了心。格丽克不曾察觉,又一次月光之爱洒落到了她的身上。
诗歌里的新生
随着格丽克和德拉诺接触的次数增多,两个都喜欢写作的人慢慢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德拉诺既喜欢读书也是一个写作者,也写有自己的作品。他们交流增多后,互相一旦有新的灵感,俩人都各自下笔,然后交换作品欣赏。
格丽克写的是诗歌,德拉诺则写一些美文给格丽克看。格丽克原本是一个内心比较封闭的人,在她瘦弱而坚强的外表下,外人很难看出她的内心,她的脸上也常常挂有一种忧郁的神情。童年及少女时期经历的苦痛,包括婚姻带给她的疼,她也很少向别人提起。
然而,德拉诺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他常常看着瘦弱的格丽克,有种想保护她、爱护她的冲动。他对她说:“你是不是没吃好?弄得自己这么瘦。要不,你来我家,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格丽克听到这么关心的话,慢慢地向他释放自己的内心,和他谈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女时期的厌食症等等,最后也谈到了她那一段短暂的婚姻。此时,格丽克对德拉诺也仅仅是同行里关系较好的朋友罢了。但德拉诺并不这么想,他听了格丽克的故事,看到了她内心的疼痛,内心产生的怜爱更进一步,更想照顾格丽克一辈子。
那一天,他们走到江边,德拉诺向格丽克表白了,格丽克看着这个真诚的男人点了头,她没有想太多。然而德拉诺竟然像个中了奖的孩子一样,立即摘下他的礼帽,潇洒地扔进江里,抱着格丽克转起了圈圈,他说:“我等你点头,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太幸运了,格丽克,我要爱护你一辈子,你也要像爱你的诗歌一样爱我。”格丽克在江面的和风中像少女一样羞涩地笑了。
1977年,格丽克和德拉诺结婚了。格丽克特别珍惜眼前的幸福,为了能让德拉诺感觉到这个家的温馨,她学着下厨房,做一些德拉诺爱吃的东西。
因为德拉诺说:“我从小就喜欢吃我妈妈做的东西,所以我很少出外面吃,家里也没有请佣人。”格丽克听了,深深懂得德拉诺对家庭的依恋,从小在优渥的家庭里长大的她,基本没下过厨房,但为了德拉诺,她愿意改变自己。
德拉诺也是个非常浪漫的人,俩人都喜欢读书写作,为了营造一种灵感的氛围,他常常带格丽克外出,给对方寻找一种灵感。有时是去小树林、有时是去爬山、有时是去江边看太阳落山……总之,德拉诺总有想法。格丽克却是很被动的,她常常在德拉诺的安排下一次次地和他外出,享受风景,也享受德拉诺带给他的爱。
格丽克在和德拉诺的甜蜜生活中,一次次在诗歌上突破,德拉诺欣赏她的诗歌,他的作品也上了一个台阶,有了一个新的局面。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相互之间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日日夜夜,他们之间也渐渐露出了各自倔强的一面,矛盾开始产生。
刚开始,只是互相一两句口角,渐渐地似乎不协调的地方多了起来。有一次,格丽克做的三明治味道不太好,德拉诺说:“你做的东西永远没有我妈妈做的好吃,你做不出那个味道。”在下厨房这件事上,格丽克觉得自己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却没有得到德拉诺的认同,她赌气地说:“我既然做得不如你妈妈,那我以后就不做吃的了。”
从此,格丽克真的是不再下厨房,俩人在家里渐渐地少了一些交流的机会。
德拉诺开始觉得格丽克其实并不爱他,格丽克则认为德拉诺不再欣赏她。两人的猜忌越来越多,慢慢地变得冷漠起来。格丽克表面是倔强的,内心却仍十分地依恋德拉诺,只是她不想主动去挽救俩人的情感,她的内心十分矛盾和挣扎。最后,俩人终于都无法忍受彼此这样的生活方式,选择了离婚。
后来,格丽克常常在诗歌中流露出对这段婚姻的挂怀和眷恋,在她的诗歌里,曾在多部诗集中反复出现这种眷恋的主题。
1996年出版的《草场》,借用《奥德赛》的故事来描写一段失败的婚姻;1999年的《新生》和2001年的《七个时期》用比较乐观的口吻表达了一段婚姻结束后的转变,在字里行间偶尔流泻出一线明亮的色彩。
尽管格丽克在爱的路上又恢复到一个人独自行走的情形,但她没有放弃自己,用她的笔不停地创作诗歌,在诗歌里诠释爱。她自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至今已著有10余本诗集和一本诗随笔集,曾获普利策奖、全国书评界奖、美国诗人学院华莱士·斯蒂文斯奖、波林根奖等各种诗歌奖项。
2020年10月8日,更是以“因为她那无可辩驳的诗意般的声音,用朴素的美使个人的存在变得普遍”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成为了自己钟爱诗歌的人生赢家。
编辑/征贞 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