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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于唐宋之际的嬗变——读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

2020-12-07

魅力中国 2020年32期
关键词:儒家思想儒学儒家

(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中国文化的信仰方式一般通称为儒、道、佛三家,三家之间的关系和结构,有“三教并立”“三教合一”之说法,同时有“儒术独尊”之传统。陈寅恪等学者就曾指出中国文化有“儒表道里”“儒表佛里”的现象。本文拟以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一书中的研究成果为引,从“儒教”这一占主导地位的文化传统入手,通过挖掘儒家思想于唐宋之际的变革,以便加强对思想文化转型的理解,梳理唐宋变革的脉络。

一、包弼德研究中的“儒士”与“文士”

在唐代的语境中,对于儒学的定义是较为模糊且颇具争议的。包弼德在其《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以下简称《斯文》)中指出了“儒学”一词在历史上的变化,将“儒学”和“儒士”的定义与中国的政治精英及其价值观联系在一起:“汉语里与‘儒士’最接近的表达是“儒”,与做一个‘儒’相联系的‘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将有文学写作才能的“文士”和有学问但不一定有文才的“儒士”作了区分。他由此推断得出结论:“由于在学的方面存在文与儒两种角度,这促使我拒绝将所有的士归为儒生,以及将所有的士学归为儒学。”他承认文士是有学问的人,儒士也会去学习文学写作。其观点应侧重于将文士放置在文学创作的领域中来定义,而儒士则更偏重“学问”。他认为古文运动是“一场思想运动,将文学的转变视作是对公共价值观转变”。因此对他来说,“儒学复兴”不仅设想了“文(文学)与道(道德、德行)之间可缓和的关系”,而且使文学(创作)文化在唐代处于中心和主导地位。①要证明文士不同于儒士,最大的困难应该在于分清包弼德对于“儒学”的定义以及传统中国儒学的定义,为了避免这种矛盾,《斯文》直接抓住“士”这个中国社会中经历了唐宋根本性变革的少数精英群体作为研究对象。从“士”的角度分析唐代知识分子文化,强调的是社会政治因素,这也是为什么包弼德把自己的作品看作是知识分子的历史而不是单纯的知识分子文化史的原因。正是这种处理,使关于唐宋精英群体的研究不再局限于儒家思想或任何一种单一的思想体系。

二、传统儒学作为思想本源

首先无需置疑的是,儒学的含义是随着时间变化而有所变更的,但时代对儒家思想的需求或多或少限制了“儒学”本身可能会发挥的其他作用。如果能够消除这种把儒学与儒家思想相匹配的必要性,学者们就可以轻易地在隋唐时期发现“儒学”新的定义。实际上基于一种相同的、唐代特定的文学传统以及知识体系,同时代大多数文士和儒士都有极强的共通性,并且他们要通过这种特性维持思想政治上长期以来的微妙平衡。儒家思想既承认个人利益又强调个人利益服从群体利益;既承认正常范围内人的感性需求,又强调理性对感性的节制。在其价值观念的具体形态中,包含着一些人类社会生活的最基本、最普遍的原则。

如果只是单纯地考虑儒家传统中中国古典学术的一方面,“儒家”所衍生出来的其他含义确实是很难被轻易接受的。但是对于那些学习经典的学者或者儒家学者来说,经典所蕴含的传统与儒家传统的重叠之处也是一个非常值得强调并且容易引发争议的问题。按照前文对“儒家”定义的思路,我们可以将儒家学者看作是人道主义学者,因为经典所蕴含的传统与意涵广泛的人道主义的传统有着很大的共同之处,这都能体现在被奉为儒家经典的典籍文本和相关注解性的文字、以及它们写作背后的一套传统价值观与知识体系里。

三、传统儒学的嬗变

隋唐“儒家”强调了重要的意义智力因素,从思想史上来看是有助于历史演进的。这一时期的儒家虽然不包括绝大多数佛教和道教人员,但它却包含大多数的文士和儒士,这一群体都对儒家学说有着共同的认同感。在唐宋时期,它显示出了除其基本价值观的主导性之外的一种开放性。儒家思想不仅包括传统的文学学者,还包括“在儒法之间”的政治家杜佑,“佑资嗜学,虽贵犹夜分读书……佑少尝读书,而性且蒙固,不达术数之艺,不好章句之学。所纂通典,实采群言,征诸人事,将施有政”②,代表着以独孤及为代表的古文运动推行者,由于士人将安史之乱归结于儒学衰落,要在重倡儒学的基础之上再行革新,为唐政权谋求明路。可见唐宋“儒学”已不仅意味着一定的文学思想和哲学理论,也指古典训诫、政治理论、历史理论,甚至道德修养观念。

儒家思想突出了士人共同的知识来源和学术训练,强调智力因素,对于他们所作出的回应,包弼德总结:“在他们希望表明文学写作是如何能指导社会行为的愿望中,他们承认文学写作并不能担当此任。其次在他们试图理解如何去做的时候,他们对文化形式具有的真正价值更加怀疑。如果文化传统的文并不内在地具有价值,那么真正的价值就不必通过文学来认识,文学写作事业也就无关紧要。但对唐代的学者来说,接受了这样的结论就会促使人们否定他们和他们那种‘学’在唐代社会能享有特殊的道德权威。”③士大夫既奉儒家学说为圭臬,又作为安身立命的社会支柱。且“儒有经传在乎致远,力学在乎请益”④,士大夫一生孜孜以求也无非名利二字,薛能书“还应笑我功名客,未解嫌官学大乘。”⑤因而士大夫对于世俗利益是不忍割弃的。故对此背景之下的士大夫来说,绝不愿、也难以主动舍弃儒家学说的传统,也深感变革之需,就在无形中扩大了儒学能够容纳的范畴,使佛教与道教产生的背景有助于解释新型儒家思想的大致轮廓。

四、统治者对儒学的维护

除士大夫群体,唐宋时期封建统治者往往以佛道二教充当建立和巩固其家天下的舆论工具、将二教作为维护社会长治久安的思想武器,且希冀通过二教祈福镶灾,获得自身的福寿。

唐太宗虽采取三教并用政策,但仍对三者轻重有一以儒教为主的基本估计:

古人云“君扰器也,人扰水也,方圆在器,不在于水。”故尧舜率天下以仁而人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人从之,下之所行,皆从上之所好。至如梁武帝父子,志尚浮华,惟好释、氏、老子之教。武帝末年,频幸同泰寺,亲讲佛经,百僚皆大冠高履……孝元帝在于江陵,为万纽、于谨所围,帝扰讲《老子》不辍,百僚皆戎服以听……朕今所好,惟在尧舜之道,周孔之教,以为如鸟有翼,如鱼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暂无耳。⑥

宋太宗以儒学为主,参以老学“王者虽以武功克敌,终须以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书,意欲得先王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也。”⑦宋真宗“夫子之道,不可斯须而舍。迂儒或言尧舜之时无夫子亦治,此浅识之甚。殊不知夫子之道,尧舜之道也。”⑧

如此看,唐宋间佛、道未能取代儒学成为意识形态的主流,是因自秦汉以来正反两面的经验教训,证明儒家学说是缓和社会矛盾、巩固封建秩序最为有力的政治工具,故历代统治者大都不放弃以儒学为主导的思想战略。唐宋的统治者亦如此。儒家思想在有限的范围内仍不变其功用,有所变化的只是于时代需求下尽可能提升包容性,最终形成三教并立的特殊局面。

五、结语

中国人之所以历来将儒家思想与文化视作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与中心,与其长久不变维护统治的性质与基本占主流的地位不可谓无关。三教各自同对方进行斗争,以证明其自身的价值,争取统治者的青睐及广泛的社会响应;同时又汲取对方的长处,以适应环境,发展自身,争取或巩固自己的地位。三者既互相斗争又渐趋融合。即使于唐宋之际佛、道盛行,由儒学作为长久以来的正统思想,佛教要进入必须适应,道教要生长也必须迎合。在探讨唐宋之际思想家的思想时,学者们必须打破佛道与儒家的对立,要关注到由于政治、文化的需求,儒学又是怎样与佛、道二者共同形成一个彼此协调和统一的体制的一部分。它使唐宋的学者能独立于政权去考量全新的思想体系,以此创造了一种纽带,来联系社会和政治、以及作为社会基础的自我赓续的地方精英和自我限制、不积极有为的政府。

注释:

①包弼德认为唐代知识文化的变化主要取决于学者对文学态度的转变。在整个唐代,学术是以在文学广阔领域中的著作的形式出现;文学创作“是连接学习、价值观和社会实践的最常见的方式,改变人们的写作方式是影响思想价值观最一般的方法。”

②(唐)杜佑:《通典》卷一,北京:中华书局,2003。

③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22页。

④(唐)杨炯著,祝尚书笺注:《杨炯集笺注》卷一《卧读书架赋》,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

⑤《全唐诗》卷五百六十一《题平等院》,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

⑥《贞观政要》卷六《慎所好》,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186页。

⑦(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十二,太平兴国七年十月辛酉条,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

⑧(宋)李攸:《宋朝事实》卷三,北京:商务印书馆,193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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