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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不解萱堂意

2020-12-07曾玲

魅力中国 2020年3期

曾玲

(暨南大学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0)

“我的妈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她是一个贤惠勤劳的妻子,温柔体贴的母亲,将我们一家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会在我大半夜发烧的时候冒着瓢泼大雨把我送到医院不眠不休地照顾我,她会在吃鱼的时候给自己安上一个只爱吃鱼头的独特癖好,她会在我无法洗净衣服上的污垢时化身人生导师告诉我坚持才能胜利。”

以上,来自我的初中作文,满分作文。

然而,现实中。

“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晾衣服吗?没听到吗?耳朵聋了是不是?”

“一天天的什么都不干,就知道躺在沙发上,懒成这个样子看你怎么嫁出去!”

她朝我走近,嘴里不住地骂着,一手愤怒地指着我,双眼似乎快要冒出火来,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啧,这反差!

我妈这个女人啊,她有一张迷惑性的小脸,肤色白皙,只是有些许斑,看着倒是挺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但其实她已经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了。身形微胖,与小脸蛋极不相符,XXL的尺码也曾让她喊出我要减肥的口号,然而从未有什么实际行动。一双眼睛视力极好,能轻易地从杂乱无章的抽屉里翻出她陈年的纽扣;能隔着老远就能认出某位许久不曾联系的亲戚,再大步走上前去与人寒暄。她的嘴巴是我觉得最厉害的地方,从那张嘴里能吐出比刀子还利或是比三月的阳光还暖的话来。我时常能见那两片嘴唇在眼前一张一合,似乎永远不会停歇,在你忘了去楼顶收回晒的辣椒时,她气愤得仿佛在做即兴演讲,又或是没人肯英勇地解决晚上的剩菜的时候,她就一手横放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吃得惬意又享受。

向旁人提起我妈,首先要说的就是她那身暴脾气。表妹曾经在我家住过一个月,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评价:你们家的气氛就像六月的天气,雨下得快,晴得也快。

个人觉得十分中肯,气压中心是谁,自然是我老妈无疑!家中的事无论大小都能轻易点燃她的怒火,坏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即时便能来场从柴米油盐谈到理想未来的激情演讲,听众无不两股颤颤几欲先走。

这样的情形实在太多,就连我没有使用她指定的印花大瓷碗盛汤这种小事她都能趁机对我发一通火。先是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把头移向一边,酝酿感情,停顿一秒直至忍无可忍,转过头放开了嗓门把我贬到尘埃里,仿佛我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似的。等她自己发泄完了,面无表情地在汤里加上几勺盐和味精,尝尝味道,又添上稍许盐,就盛了一碗慢吞吞地喝起来。待汤足饭饱,她便一脚踢开红色长凳的一侧,站起身来,她的小脸映在餐桌白色的瓷砖上,两片嘴唇依旧在一张一合。这时候,她就开始平静地向我们发号施令了。今天晚上要做什么菜,它位于冰箱的哪个位置…交代得事无巨细这才施施然踩着那辆小绿车上班去了,仿佛刚才那低气压根本没有存在过。

作为暂代的一家之主,她严格地将金钱与自己的工作时间挂钩,并以工资来衡量每日的时间价值,以此规划自己的行程。她将这份对于金钱的态度严格作用于自己身上,保持着一种上个年代的生活方式和消费观念。

她工作的地点在家附近,上下班时间为早晚各八点,为了解决俩孩子的午饭问题才在中午回来一趟,并带回厂里的白米饭。十二点十分到家,喊人下楼,吃饭,吩咐任务,十二点二十五,出门,踩着我曾经的小绿车嘎吱嘎吱地走了。

国家知识产权局对《专利审查指南》第九章相关内容的修改,有利于创新主体根据自身需求选择恰当的权利要求保护形式,也为基于计算机程序实现的“人工智能+医疗”创新方案获得专利权提供了更多的便利。然而,由于专利获权、确权和专利维权阶段,专利行政部门与各级法院关于计算机程序相关法律问题的认定尚未达成完全一致,加之《指南》修改为时尚短,暂时没有出现与“计算机存储介质”相关的专利无效和诉讼案例,因此,在专利法相关法条的具体适用标准、权利要求的解释和认定、被诉侵权产品与专利技术方案的特征对比等问题上仍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

对于买衣服这件事情,年近半百的母亲将这种支出视为对自己心血的糟蹋。我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买过冬天的衣服了。过年的时候,每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互道新年吉祥,她一个人穿着件黑色毛呢大衣站在一旁,勾着手朝我们微笑。那张脸在阳光下白得似乎会发光,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她脸颊两侧零星的斑以及眼角处几道深深的笑纹,仿佛是车轮轧过的痕迹。那件大衣啊,还是我在读初中的时候买的,价值两百多人民币。或许是在她心里,这不菲的价值足够挨得过七八度春秋,撑得起任何重要的场面。

她总是习惯将自己的头发低低地束在脑后,同大多数妇女一样,只是发量少得可怜。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她细长的辫子总会从背上垂落到脸庞,带着濡湿的汗液粘在她的嘴角。她的力气是极大的,这点连我常年在外的父亲也必须承认。她似乎只要把手撑在腰上,微微蹲身,宽厚的肩膀能扛起的不是一袋水泥,一包稻谷,而是一片天。

我妈这个人啊,她不温柔,不细心,小气,脾气也不好,不会悄悄地买生日礼物给我一个惊喜,不会坐在床边温柔地给我讲睡前故事,不会带我去游乐园,不会跟我谈谈心里话…缺点能说一整天。但是,尽管她做的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她还是那个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成人的母亲。

那个在幼时分别之际把一大盒旺旺雪饼和几套新衣服匆匆塞到我怀里的是她,那个在去广东打工前夕跑到我们房间声泪俱下殷殷嘱托的是她,那个在冬日清晨与时间赛跑时帮我盛好饭推好自行车的是她,那个嘴里一边骂着我一边为我拉近菜碗的是她,那个在电话里说买了好吃的等我回家还能报销车费的是她,那个跟随我上了汽车絮絮叨叨又流连在车窗前不肯离去的还是她……她不会冒着倾盆大雨送生病的孩子去医院,但她会在喂了药之后担心得整夜睡不着觉;她不会掩饰性地说妈妈不爱吃这个,只会笨拙地推辞、粗暴地吩咐我们再去盛一碗汤;她不会让我动手洗脏衣服,大件的外套一换下来就能看到它湿漉漉地被挂在晾衣杆上;她也不会细腻到给我们灌人生鸡汤,但她会在我们碰了钉子之后强势地把我们护在她的怀里,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欺负我们。

太多太多,一切都是她。那些暗暗流转的温情,无需刻意渲染,也足够温暖。

这就是我真实、勤劳、坏脾气却又让人心疼的妈妈。

她并不符合被过分渲染的套路式母爱的典型形象,日常所为也不在这种文学与现实的断层下母爱的狭窄定义之内。但是没有哪一个母亲的爱是需要以他人认同来作为行为准则的,她们的情感源头仍旧是爱,一份无需言说的爱。

我爱你,我知道,但我不会用言语表达。我会用我笨拙的双手为你打造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即使拔光我身上所有的刺;我会爬上陡峰为你收集所有的光,让你只看见世间的光明,就算我早已深陷泥潭,一身狼狈。

而这一切,你无需知道。

可作为子女,我如何会不知道呢?在过去的日子我们每日与彼此相伴,即使你凶凶的,爱这种东西啊,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我看得到,也记在心里。

柴米油盐,家长里短,虽无清酒花茶,但这此间点滴,脉脉温情,皆可为诗。

十月含辛临榻笑,一朝苦尽半生愁。

诲言切切数功过,泪语依依恋去留。

盼顾车前人独立,流连窗外话还休。

东风不解萱堂意,几度荣枯几度秋。

萱草堂前,憾不能膝下承欢,惟愿余生安康,顺遂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