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边塞诗人岑参中晚年生平考

2020-12-07邓桂姣张艳如邓海燕

唐都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岑参终南山长安

邓桂姣,张艳如,邓海燕

(1.江苏大学 文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2.郴州市北湖区文化馆,湖南 郴州 423000)

张艳如,女,江苏徐州人,江苏大学文学院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文学文化的海外传播研究;

邓海燕,女,湖南桂阳人,文学硕士,湖南省郴州市北湖区文化馆馆员,主要从事文学研究。

唐代著名诗人岑参的生平资料,历史记载十分粗糙简略。今人对这个问题则逐渐重视,陆续出现不少岑参年谱、生平考、诗文系年之类颇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是对于岑参走南闯北、行踪如浮萍的人生而言,家室的安置、经济基础的构建、对帝都长安与老家河南的态度等等,都是构建其生活、影响其作品风貌和作品情绪的重要因素。然学界对此论之较少。本文即从这几个方面,考论岑参中晚年的生存状态。

一、岑参中晚年以后家安在长安

岑参(715—769)享年55岁,宽泛地说岑参“中晚年”可以从他30岁算起。岑参成家、家室所在,史料乏载,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及所附的《岑参年谱》[1](1)为行为方便,下文将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简称为陈、侯《校注》,将其后所附《岑参年谱》简称陈、侯《年谱》,且本文所引岑参诗文皆自出本书。也没有予以专门考证,闻一多先生也没有予以全面考据。笔者以为,岑参20岁(开元二十二年,733)以后开始了约达十年的频繁奔波于京师、洛阳的生活(即“出入二郡”时期),此期岑参成家,前期一度把家室暂时安置于河中府永乐县,但在这十年内完成了迁居长安之事(详考见下文第三部分)。自从迁居长安(含终南山)后,岑参的家室一直定居长安,此后无论岑参走南闯北、仕宦浮萍,其家室一直留在长安。

岑参的亲人,《旧唐书》《新唐书》只为其祖上立了传。《唐才子传》[2]没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岑参诗集中提及弟侄的有两处,提及兄长的有五处(2)提及弟侄的有《宿太白东溪李老舍寄弟姪》《还高冠潭口留别舍弟》,提及兄长的有《梁园歌送河南王说判官》《送楚丘麹少府赴官》《送人归江宁》《送扬州王司马》《送二十二兄北游寻罗中》。,提及外甥一次(3)参见《秦筝歌送外甥萧正归京》。,提及季女及季女的未婚夫李郎一次(4)参见《冬宵家会饯李郎司兵赴同州》。。岑参诗集中提及闺中两次,但都仅仅提及而已:一次是作于北庭的《题苜蓿峰寄家人》,没涉及住址;一次是早年诗作《夜过盘石隔河望永乐寄闺中效齐梁体》。《夜过盘石隔河望永乐寄闺中效齐梁体》中的“闺中”即代指妻子。陈、侯《校注》云此乃“‘出入二郡’期间所作。玩诗意,时作者似新婚未久……河中府有永乐县,故地在今山西芮城县西南永乐镇一带”[1]14-15。“出入二郡”时期即前云自开元二十二年20岁起屡往返于京洛间,长约十年。又,闻一多先生说岑参晚年(54岁)从嘉州刺史任上“罢官归家,不由成都出剑门北上,而取江路东行者”[3]113,又曾说岑参“自移家长安后,遂不复东归也”[3]92。分析闻先生的论断,既云“归家”即当从剑门北上,说明闻先生该论断的前题是认定了岑参的“家”(家室)安置于长安,这样从剑门北上便是捷径,走江路则是绕道了;所谓“自移家长安后,遂不复东归也”,当指岑参迁居长安后,便不曾于河南老家安居。综上陈、侯之说与闻一多先生的论断都颇有道理,可惜没有给出论证材料。实际上,这是有材料可以推断、并可以做出明确论断的。

首先,可从岑参本人的诗推断。岑参在安西、北庭、虢州、嘉州等地的诗,但凡提到“家”就指向长安,每次“归”家都是回长安,说明此间他的家室安置在长安(详见下文乡情部分)。考岑参奔赴安西、北庭(即两度出塞)的时间,前者在35-37岁之间(天宝八载749年—天宝十载751年),后者在40-43岁(天宝十三载754年—肃宗至德二载757年)。岑参在虢州、嘉州的时间,是在他45岁(乾元二年759年)以后直至去世。由此可知,岑参35岁以后家室一直定居长安。实际上,从今存史料看,岑参在二十余岁成家时曾一度将家室安置于河中府永乐县(在今山西芮城县西南永乐镇一带),二十至三十岁的十年内完成迁居长安之事,此后不见定居其他地方的史料了。

其次,岑参晚年家室在长安,还有丰富的材料可以实证。岑参诗《冬宵家会饯李郎司兵赴同州》,陈、侯《校注》谓广德元年(763)作于长安[1]314-315。诗有“季女犹自小,老夫未令归。且看匹马行,不得鸣凤飞”数语,可知李郎是他季女的未婚夫。题“冬宵家会”,可知是在家里会聚亲人,举办晚宴为未婚女婿饯行,而诗里也是家氛浓浓,足证其时岑参家室住在长安。

此后岑参入蜀任地方官(成都、嘉州),他也不可能携带家室前往。一方面蜀中战乱(5)闻一多云大历三年“公七月罢官归家,不由成都出剑门北上,而取江路东行者,盖因其时成都战氛未息,或甫息而秩序尚未恢复耳”(见闻一多《唐诗杂论·岑嘉州系年考证》第113页)。其时大历以来至四年岑参北归,巴蜀都很混乱,详参《新唐书》《旧唐书》。,另一方面岑参在长安有别业可住、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下文详论),安全而可靠(至德二年已收复长安)。这个推断可以在岑参诗歌中找到佐证。岑参在罢官东归途中反复地说自己的行程是“孤舟”(6)参见《下外江舟中怀终南旧居》《巴南舟中夜书事》。“孤帆”(7)参见《楚夕旅泊古兴》。,可知此行虽然未必就是他孤身一人,然而船仅一条,即使有随往的人也应不多,虽一二子女童仆相随未为可知,但他的整个家室一定不会一同在这里。

二、长安有稳定的经济基础

岑参中晚年之所以把家室长期安置于长安,是有经济方面的深刻安排的,因为岑参在长安置办了稳定的经济基础。这项信息史无明载,但是岑参有三首诗涉及相关内容,我们可以从中考知岑参在终南山有一份足以让他衣食无虞的田产。而田产无疑是封建时代最为稳定的经济基础。以下分论之。

其一《还高冠潭口留别舍弟》:“昨日山有信,只今耕种时。遥传杜陵叟,怪我还山迟……东溪忆汝处,闲卧对鸬鹚。”[1]53

在这里,岑参俨然是一个躬耕亲种的农夫了。但是,他不可能困窘到以躬耕亲种农田来维持家计的地步。虽然他是没落的相门子,但家族甚大。其父岑植曾任仙、晋两郡刺史,纵然清廉,毕竟是官宦人家,多少会有一定的积蓄,不比独门单户的农家子。其兄岑渭、岑况,大约都年长十来岁[4],所以当岑父死后两个兄长已经可以持家了,所以岑参家庭的经济不会沦落到十分贫寒的境地。而岑参本人除了感叹今昔对比(8)岑参《感旧赋·序》自云“参,相门子……国家六叶,吾门三相矣……参年三十,未及一命。昔一何荣矣,今一何悴矣!直念昔者为赋云”(《岑参集校注》第479页),赋乃云“呜呼!天不可闻,莫知其由,何先荣而后悴,曷曩乐而今忧?尽世业之陵替,念平昔之淹留。嗟予生之不造,常恐堕其嘉猷。志学集其荼蓼,弱冠干于王侯。荷仁兄之教导,方励己以增修”(《岑参集校注》第481页)云云,可见其感慨的主要是权势、地位、荣誉的衰败,而非经济。外,此期诗文中较少悲贫吟寒。而且岑参早年隐而未仕,却能频繁地游走各地(9)参见陈、侯《年谱》。,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是办不到的。这恰说明岑参早年相对艰辛时期尚且有“闲钱”支撑他频繁游走,出仕以后的经济情况更不至沦落到以亲耕为生。

诗云“东溪忆汝处,闲卧对鸬鹚”,若要亲自种农田,值此忙碌的“耕种时”节,是不会有“闲卧”的工夫。所谓春耕时节“山”里要他早点回山,意谓要他回山里来安排田产农作等经济事务,而不是要像农家主男那样去躬耕亲种。由此看来,在这“山”里,岑参一定有一份颇为可观的田产。而题云“还高冠潭口”,诗云“杜陵叟”捎信过来,又说回去后在“东溪忆汝”。按,杜陵在终南山的附近,高冠潭口、东溪都在终南山。可知该“山”是终南山,岑参在终南山别业有田产,数量可观,可供其过上闲散滋润的生活。

其二《田假归白阁西草堂》:“雷声傍太白,雨在八九峰。东望白阁云,半入紫阁松。……幸有数亩田,得延二仲踪……还山愧尘容。钧竿不复把,野碓无人舂……”[1]85-86

陈、侯《校注》云“二仲”,即求仲、羊仲,汉代高士蒋诩唯与他们往来[1]4。这里他说得更明白了:“幸有数亩田,得延二仲踪”,即谓自己幸而有些田产,才得以隐居生活。此诗作于“白阁西草堂”,内容也是“白阁”“紫阁”等地。而白阁、紫阁都是终南山的山峰。这显然说明:岑参确有田产;其田产就在终南山附近。诗又说“钓竿不复把”,可见他隐居时常“把钓竿”而无需从事耕作。由此看来,他的田产虽然不知确数多少,但分量应该可观,已经足以使他衣食无虞、安心闲散了,故而隐居中才会显得那么悠闲自适。

其三《过酒泉忆杜陵别业》:“昨夜宿祁连,今朝过酒泉……愁里难消日,归期尚隔年。阳关万里梦,知处杜陵田。”[1]103

此“杜陵田”作何解?一般地即谓杜陵别业,视“田”不实指田,为押韵故而附之。但视“田”为实指田地也未必不通。诗人别家正万里千山,归期还遥遥尚远,因而思念家人、牵挂家事(含田产等经济事务)也在常理之中。如此,则又证实了其在杜陵(终南山)确实有田产。而从上面对两首诗的分析看,岑参在终南山附近的确有令其衣食无虞的田产,这不但使得“杜陵田”实指为田产的理解说得过去,而且还可能是最接近岑参诗歌本意的理解。

而在其老家河南,岑参是否有田产,史料、岑参作品都没有提及。只有岑参早年《感旧赋》有“无负郭之数亩,有嵩阳之一丘”[1]481之语。嵩阳,在河南老家。明言无“数亩”田,虽“有嵩阳之一丘”,却用以极言其穷(10)陈、侯《校注》云此“两句言家境萧然,徒存四壁。”参见《岑参集校注》第492页。,可见嵩阳即使有一些经济基础,数量也是相当少的,距离衣食无虞尚远。长安、河南老家,两地对比,长安对于岑参中晚年生活的重要性则突显出来了。所以岑参中晚年以来虽然也偶有短期回河南的现象,但最终还是要回长安的,恰与其经济状况一致。

三、岑参的乡情从根本上落脚于长安

就岑参青少年而言,其乡情可以说在河南,并对河南一直有深厚的感情。但自从他迁居长安(含终南山)后,特别是进入中晚年以来,岑参的“乡关”“故园”情却绝大多数地指向了长安。

岑参迁居长安的具体时间无从考证,但可以推断在“出入二郡”时期,最迟在天宝三载(30岁)授官之后不久。据陈、侯《岑参年谱》云开元二十二年(734)“二十岁。始至长安……此后约十年,屡往返于京洛间”[1]542,此即20至30岁“出入二郡”期间,笔者以为岑参当于此期迁居长安,对此其本人的诗歌可以佐证。此期,岑参开始用“旧壑”指代长安,如《宿华阴东郭客舍忆阎防》云:“旧壑兰杜晚,归轩今已迟”[1]47。陈、侯《校注》云此诗“约作于开元末或天宝初”,并于“旧壑”下注解:“故山,似指终南山高冠草堂”[1]48。天宝三载岑参登第,在长安任内率府兵曹参军三年(11)据陈、侯《岑参年谱》。。然陈、侯《岑参年谱》认为“移家长安疑在本年(引者按:天宝三载)授官之后”。闻一多先生曰:“天宝三载登第授官后,当居京师……吟咏所及……咸在长安,故偶有涉及嵩颍故园者,皆追怀之诗,是知自移家长安后,遂不复东归也。”[3]92按:岑参早年立志于仕途,20岁以来就奔波于长安,对迁居长安一事应该早有谋划,所以定居长安未必要等到登第授官之时。比观岑参中晚年来在长安、河南老家的经济基础看,岑参的经济基础基本安置于长安,这可能需要一个累积经营的过程。所以,岑参谋划迁居长安必定在20岁至30岁“出入二郡”时期,最终完成迁居时间也在“出入二郡”时期,最迟在他30岁登第授官后不久。

此后天宝八载(749,35岁)至十载(751,37岁),岑参第一次出塞,共存十二首怀乡诗。其中有十首可以明显看出是思念长安的:《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经陇头分水》《西过渭州见渭水思秦川》《过酒泉忆杜陵别业》《逢入京使》《安西馆中思长安》《早发焉耆怀终南别业》《忆长安曲二章寄庞鱲》《河西春暮忆秦中》《送韦侍御先归京》。另外两首,揣摩其义,也应当是指长安:其一《碛中作》诗云:“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1]110可知岑参正赴安西途中,所谓“辞家”的“家”是指他起程的地方。而岑参是从长安出发的,因知此时的乡愁对象是长安,此时的“家”安置于长安。其二《临洮客舍留别祁四》。陈、侯《校注》把它系在“天宝十载自武威归长安途中”[1]127。据岑参在武威诗《送韦侍御衔先归京》说“先凭报亲友,后月到长安”[1]123,可证实陈、侯之说,也可推知诗中所谓“无事向边外,至今仍不归。三年绝乡信,六月未春衣”[1]126中的“乡信”是指长安。

天宝十三载(754,40岁)至至德二载(757,43岁),岑参第二次出塞,共存六首怀乡诗。其中五首明言思念长安,即《赴北庭度陇思家》《发临洮将赴北庭留别》《临洮泛舟赵仙舟自北庭罢使还京》《碛西头送李判官入京》《题苜蓿峰寄家人》,另一首《敬酬李判官使院即事见呈》难明所思对象。

以上岑参两次出塞所作的怀乡诗,虽多达十八首,却全是思念长安的。而且常常将长安代之以“家”(12)参见《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故园”(13)参见《西过渭州见渭水思秦川》《逢入京使》。“乡路”(14)参见《安西馆中思长安》。“乡梦”“家信”(15)参见《河西春暮忆秦中》。等字眼。

岑参两次出塞的间隙:天宝十载秋(751)至天宝十三载(754)。陈、侯《年谱》说岑参在长安。如果他还像早年一样倾心于河南,那么此时应该有不少怀念河南的作品。但其实不然。此间岑参的诗作共存二十九首,涉及到河南的只有三首。其中《梁园歌送河南王说判官》《送楚丘麹少府赴官》还是因为其兄岑况当时任职河南单父而写的,并不是出于纯粹的老家之思。另一首诗是《送魏升卿擢第归东都因怀魏校书陆浑乔潭》,仅从标题看便知有酬唱成分。诗云“陆浑山水佳可赏,蓬阁闲时亦应往”[1]144,说明岑参即使想过去看看也不是因为思乡所致。难怪岑参于《太一石鳖崖口潭旧庐招王学士》说“此地可遗老,劝君来考槃”,不仅他自己打算长期居住于长安附近的终南山,还劝王学士来“遗老”呢。

至德二载扈从肃宗凤翔期间,长安沦陷,河南早已沦陷。岑参乡愁诗仅有《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

至德二载(757)至上元二年(761)间,陈、侯《年谱》说岑参仕于长安、虢州,也一度去过河南。此间思念长安的诗存五首(16)即《衙郡守还》《早秋与诸子登虢州西亭观眺》《春兴思南山旧庐招柳建正字》《暮春虢州东亭送李司马归扶风别庐》《虢州送郑兴宗弟归扶风别庐》。,而关于河南的,即使包括他此间一度去河南写的《过缑山王处士黑石谷隐居》在内也才三首(17)另外两首是《初至西虢官舍南池呈左右省及南宫诸故人》《南池夜宿思王屋青萝旧斋》。。并且仍旧多次用“乡园”(18)参见《早秋与诸子登虢州西亭观眺》。“乡关”(19)参见《暮春虢州东亭送李司马归扶风别庐》。等字眼指代长安。

宝应元年(762)至永泰元年(765)出刺嘉州前,只存怀长安诗,《陕州月城楼送辛判官入奏》云“相思灞陵月,只有梦偏劳”[1]300。

大历元年(766)至大历三年(768)七月罢官东归前。有六首怀长安诗(20)即《江上春叹》《送崔员外入奏因访故园》《送赵侍御归上都》《送李司谏归京》《晚发五溪》《郡斋望江山》。,《郡斋望江山》云:“梦魂知忆处,无夜不京华”[1]148。一首怀河南诗《峨眉东脚临江听猿怀二室旧庐》,诗云:“久别二室间,图他五斗米”[1]414,大概因叹及仕途窘步而追忆起早年的隐逸生活。

以上即是岑参迁居长安以来所表达的对长安、河南两地的乡情情况。且岑参所表达的这些情感并非空言,往往与行动一致:两度出塞,无论在安西、北庭及来回路途上,都有浓烈的乡思,但所思全在长安,回来都回到长安;两次东归都明确表明要回长安(21)第一次东归:于《赠酒泉韩太守》云“辞君走马归长安”,又于《送韦侍御先归京》云“先凭报亲友,后月到长安”;第二次东归:于《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云“无奈秦山归梦何”(秦山,陈、侯注云:“即终南山”),都明确表明了东归长安。,最后也都回到长安。宝应元年(762),岑参入雍王幕任掌书记,有思长安诗,不提河南,次年回到长安。永泰元年(765)出刺嘉州半途而返,所返者亦是长安。如此,足见岑参中晚年来的情感、生活与长安关系之密切,也从侧面佐证了岑参无论走南闯北、仕宦漂泊,其家室一直安置于长安。

四、选择定居长安的原因

岑参成长于老家河南,为什么要选择定居长安呢?帝都的繁华自然不是迁居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在于岑参立志于仕宦,长安“近日”方便仕进;然岑参多坎坷,素有隐逸的念头,长安特别是终南山,又是隐逸的好地方。如此,定居长安符合他的两大心理需求。

岑参中晚年长期处在仕隐之间的矛盾。其积极用世、“不学沧浪之垂钓”(22)参见《感旧赋》。之情屡屡倾吐于作品,如《感旧赋》《银山碛西馆》《题虢州西楼》《客舍悲秋有怀两省旧游呈幕中诸公》《送赵侍御归上都》等。然归隐之思也有不少,如《初授官题高冠草堂》《佐郡思旧游》《衙郡守还》《客舍怀秋有怀两省旧游呈幕中诸公》《感旧赋》《田假归白阁西草堂》《寻扬七郎中宅即事》等皆有。

但岑参骨子里装的到底还是儒家用世的思想。其归隐之思,可能大多源自入仕坎坷的自我消解。所以终其一生,虽然无奈地哀唱着归隐行藏,但却一直没有停止过为仕宦奋斗,一生奔波直到晚年还一仍旧志:“明主虽然弃,丹心亦未休”(23)参见《题虢州西楼》。。即便到“三度为郎便白头,一从出守五经秋”(24)的落魄晚年,都还希冀着圣主的起用:“莫言圣主长不用,其那苍生应未休”(25)参见《客舍悲秋有怀两省旧游呈幕中诸公》。!这已是罢官嘉州的第二年秋天了,不久即逝世。可见岑参的归隐之心根本没有撼动他的济世之志。长安“近日”,长安之终南山进可以仕退可以隐,正满足了他希冀用世却又坎坷矛盾的心理需要。而这是河南旧居办不到的。

又据前文所考,长安是他中青年时经长期奔波而逐渐安定下来的地方,也就是说岑参在长安的种种资产是后于河南而逐渐形成的。所以说他在长安的经济基础、家室安居等生活,都是他主动经营的结果。换言之,是他主动放弃河南而选择到长安发展。之所以如此,当归之于他始终以用世为主导的思想和长期仕途坎坷后的仕隐矛盾的心境。

综上所考,岑参大约在“出入二郡”时期(开元二十二年734年20岁—天宝三载744年30岁)的十年内成家并开始谋划迁居长安,起初把家室暂时安置于河中府永乐县(今山西芮城县西南永乐镇一带)。在这十年内完成迁居长安之事,迁居长安的时间最晚应在他登第授官(天宝三载744年,30岁)后不久,从此岑参的家室一直定居长安。迁居长安以后,岑参的乡情从根本上被长安取代了其老家河南,所以仕宦浮萍中岑参的乡思与归家,最根本的指向都落在了长安。然长安之所以成为岑参中晚年生活的中心,是因为他在长安(终南山)有田产,有足以令他衣食无虞的经济基础。这种生活面貌是岑参主动选择的结果,弃老家河南而主动选择长安。该选择的主要原因在于长安“近日”,可仕可隐,满足了岑参始终以用世为主导的思想和长期仕途坎坷后的仕隐矛盾的心境。

猜你喜欢

岑参终南山长安
弦乐四重奏《终南山怀远》中的时空观念与音乐叙事逻辑
我们长安
水VS火
终南望余雪
山房春事(其二)
西游新记 2
又恨又爱是岑参
水与火
又爱又恨是岑参
终南山秦楚古道旅游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