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建自己的图书馆
2020-12-07王立华
王立华
直到今天,尽管都是去书的世界,我还是喜欢去图书馆看书,不习惯在书店阅读。图书馆通过书籍吸纳了流逝的时光,传承文明的薪火,为读书人的精神悠游、阅读写作提供了适宜空间。
人到中年以后,我非常怀念刚参加工作之初去图书馆的日子。那时,没有多少忧虑,我有充足的时间在那里查资料、阅读最新的书刊。二十年前,还没有现在如此便捷的网络搜索引擎,我得靠速读在书刊中查找需要的信息。有时,我会欣喜若狂地记录;有时,我会极为懊恼地离开,再去书店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自己需要的内容;有时,我会随手翻阅文学期刊,阅读后不做任何笔记;有时,我会毫无目的地坐在那里发呆,只为有段安静的生活,“常千数百人,而悄然无声,若在空谷”。节假日,我常常整天整天地待在那里,世界上便有了一座 “自己的图书馆”。晚上要闭馆了,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踱出图书馆,不管是看看头顶的点点繁星,还是漫步在橘黄的路灯光晕里,内心都是温暖的。
因爱人也是教师,也喜欢阅读。我们在恋爱期间,经常去的地方也是图书馆、书店。如果幸运的话,能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我查找我的资料,爱人读她喜欢的《读者》《散文》等文学期刊。时隔多年,爱人经常跟我打趣,在 “爱情图书馆” 里,给我省了多少衣服钱、饭钱。
结婚后,我就意识到,我该试着建设家庭图书馆了,只不过这时的家庭图书馆还是服务于我的研究。儿子出生后,还不懂事前,晚上、节假日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他玩、研究他,开始营建适合儿子待着的家庭图书馆。我买了一些小型书架,家中只要有合适的地方,就摆上一个。儿子不会走路前,我和妻子经常把书摊到地上,让儿子坐、卧、爬其间。有时候,儿子也会撕书玩,我们也不制止。我想,这也是儿子亲近书的一种形式。会走路后,儿子天生好动,家中的家具他大都敢爬一爬。我便经常让儿子爬书橱玩,用另一种方式感受书香。搬进现在这套房子前,我们按照图书馆的样式装饰了房子。书房就不算了,客厅、餐厅、卧室的四壁全装修成了书架或摆上了书橱。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家中的其他地方,放了小书架,就连洗刷间里也放了几本书,在厕所里方便时顺便能看上几页书。时间一长,儿子也受到了影响,逐渐喜欢上了阅读。比如,从能识字起,每次大便时,都会带本自己的书。有时,儿子都坐到便盆上了才发现忘记带书,就会大声地喊 “老爸,拿本书来”。
担任副校长尤其是组织 “梨花院落” 教师成长共同体后,学校给了我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我便把这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装饰成了“办公室图书馆”。除了书橱里塞满了图书外,沙发上、茶几上、办公桌上,都放满了书。一般情况下,我的办公室里有近1200 本书。这样做,我不是显摆我的书多。我有四个意图:一是近期关注的研究方向的参考书籍,放在办公室里更便于翻阅;二是自己在办公桌前累了,可以走动到别的地方,顺手抄起书来看上几页,换换脑子;三是有时候办公室里人多,有些同事来找我商量事就得等一会儿,他们可以就近找本书来看,免的浪费时间;没事来找我闲聊的人,我便推荐他座位附近的图书,从而改变了话语内容。
出差时,我也喜欢进图书馆转转,尤其是大学的图书馆。不管门面气派的大型图书馆,还是蜷缩于街角的小图书馆,都让我莫名其妙地血脉喷张。只要时间允许,我就进去走一走。看着琳琅满目的书,还有那些静坐在书堆后的服务员、读书的路人,我心里涌起的情愫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找到归属的沉静。特别是有幸遇到那种很小众的图书馆,我在里面呆的时间会比较长。小众图书馆的面积虽不大,藏书领域也很单一,却展示了精深的阔大世界。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再走进这静谧、清明的天地中时,我充满了敬畏,油然而生一种一无所知、思想贫乏、庸庸碌碌的无奈与惭愧,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离。
一直想着,等着经济条件允许、时间允许时,我去梵蒂冈图书馆、克雷姆斯明斯特图书馆、吉罗拉米尼图书馆等十几个历史悠久、藏书丰富、建筑漂亮的图书馆走一走、看一看。因为去不成,所以我经常在网上搜集这些图书馆的照片。我还专门建了个文件夹 “成:灵魂安放”,存放我搜集到国内外图书馆的照片。这些照片营建起来的虚拟图书馆里,建筑、书籍与人文内涵的互动、映衬,让我每每惊叹于书籍还能产生如此震撼人心的美。
图书馆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与灵魂有关的特殊场所。古埃及第十九代国王拉美西斯二世在首都底比斯建立的图书馆门口,立了块刻有 “拯救灵魂之处” 的石碑。现在,圣戈尔图书馆的入口上方,依然保留着希腊文“灵魂的避难所”。《天使之城》是一部深刻而富有想象力的电影,导演让天使们在凡间时就住在图书馆里,或许导演认为天使在这里可以感受到天堂的气息。阿根廷国家图书馆前馆长、诗人博尔赫斯在《天赋之诗》中写到,“我,总是在心中暗暗设想,天堂,是图书馆的模样。” 因为喜欢进图书馆,因为天天生活、工作在各类图书馆里,虽不能说我有机会 “进了天堂”,但我的灵魂会时时得以净化,不断地向一个纯净的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