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柑桔

雪堇（中国澳门）

奔

自从一次偶然的喂饲

猫伸出倔强的爪

在反方向把我逐步扯回

一秒回眸

下一秒翩然跃过

长满利益和是非的栅栏

再次对上那温柔眼眸

以为距离在蓝天下可以目测

我拔腿奔向你

碰上栅栏的暗刺

然后刺出几滴鲜红

犹如遭到劫匪抢掠

心存余悸还是 庆幸

苦心藏起的证件抢不去

当伤口重新扯动时间的发条

把栅栏逐步抛在身后

我仍然可以

把痛意 把你的名字

如珠宝般紧锁喉间

咸柑桔

被击倒的某夜

我连声音都被夺去

犹如要出动秘密武器

你搬出了一瓶 咸柑桔

颗颗柑桔与热水之间

你在调配在掂量

如何才是最适当的浓度

金黄的青春终会逝去

你就选择了跟盐粒相守

当两者紧靠得没有一点缝隙

你如何在摩擦中耗损

又如何倾出自己的柔软

直至相融

玻璃瓶总透出一片平静

安身于厨房一角

你将所有心事小心封存

我曾问你要再腌多久

你只回答

直至我能说出

味道喜欢与否以外的答案

这夜你终于揭开瓶盖

光管下你夹起了褐色几颗

一道道小皱褶

或许单纯记录着你的眼角

或许纪念着 那改变一生的妊娠

还是你告诉我的

如今心揪起来的模样

带着不会错认的咸香

你涌向我哽塞的鼻腔和咽喉

一阵温热拥抱

没记载于任何医书

却早已超越一切药理

凌晨

天尚未破晓

泥土在人们各自的寂静中

逐寸龟裂

朋友笑说一切都是复制

但笑容早就干涸

手里的玻璃杯也裂着应和

就算只有杯缘一条半厘米的裂痕

顾客们纷纷举起放大镜

往玻璃杯烙下“次品”的结语

就如他们如何对待

周遭亲友的不幸

把易碎易裂的责任归到玻璃杯

生产线推出越来越多塑料杯回应

这个时代 需要抗压耐用

渐渐地 朋友也就懂得

一次次堆起塑料一样的笑

以高效正向为燃料

生产线除了量产笑脸也制造塑料面具

反正规格早就统一

反正人们没有时间分辨

笑就好了

用上仅余的力气

他拨出一通又一通电话

多条线路现正繁忙

接通了也只收到一个个句号

以为自杀的讯号可以堵截

或者只是一时疏忽

满地句号砸得他几乎无路可退

但言语总有翅膀

我只需要腾出一只耳朵

让它降落

让它引领我到他的所在

拿出一只玻璃杯相认

然后相视而泣

只有泪水并不足够

四散的种子亟待发芽

我们更需要一场倾盆大雨

天仍未破晓

没有云朵告诉我

大雨什么时候到来

四周不见灯火

我点亮一盏提灯

跟朋友一起彻夜无眠

芝士枕头包*

面包店为收入售卖新奇

熟悉的名字被迫出逃

一逃 叶就落了几回

酥皮在年月的烘烤下

默默金黄

买二送一的优惠六点还是七点开始

已经无须记得

繁华的市面不乏甜咸芳香

足以让我们的鼻子迷路

干燥的空气中

我们被无数香味牵着在飘

却没有一种可以安眠

气温创下新低

我们学会重新着地

尝过各种膨胀软塌才看清

面粉的含量

以及身上綠茶或紫薯色的瘀青

我们是否记得那厚实的床铺

那面包和芝士日复一日铺好

又日复一日被放凉了的

货架保持沉默

名堂和售价以外

还有多少没说出口的昵称

是美食、风味、记忆还是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