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海关档案整理与研究
——以浙江省档案馆所藏近代海关档案为中心
2020-12-06张迎春周彩英浙江外国语学院英文学院
张迎春 周彩英 赵 伐/浙江外国语学院英文学院
近代海关档案主要是指中国近代海关及其官员在其机构运作与工作过程中直接形成的具有清晰、确定的原始记录作用的固化信息。浙江省档案馆所藏浙海关、杭海关、欧海关三个关口档案,共计3515卷。这批档案是中国近代海关档案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近代海关档案的一般特征,同时具有浙江省地方档案的独特性。众所周知,近代海关文献可以分为海关内部出版物和海关工作中形成的原始档案。近年来,学术界对出版物类档案的整理和研究比较深入,比如吴松弟教授整理出版的哈佛大学图书馆所藏中国旧海关史料283册,中国海关总署办公厅、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汇编的《中国旧海关史料》170册等等。不同于近代海关内部出版物,海关档案体量庞大且内容包罗万象,使得整理和利用尤为困难。自2017年以来,本研究团队对浙江省档案馆所藏浙江近代旧海关档案进行整理与研究。本文基于海关档案一般特征和浙江近代海关档案独特性特征对近代海关档案整理、保护、编纂和研究等问题进行探讨。
一、浙江近代海关档案具有近代海关档案共性和其独特性特征
正如陈永生等指出,近代海关档案作为海关活动原始记录,具有共性与差异性特征[1]。海关档案共性首先反映在内容上包罗万象,不仅反映了海关的监督、征税、缉私、统计的各项职能,同时也有关于海关机构设置、人事变迁、海关产业等方面的详细记录,还涉及外交、邮政、海务等诸多领域。此外,近代海关档案有诸多共通的特性,反映在海关档案用纸统一、制表统一、文种统一、同一文种的内容书写格式及书写体例统一。具体来说,近代海关有固定的文种类型,常见的有,如总税务司通令、机要通令、半官性通令、公函、半官性公函、私函、说帖、节略、红白禀、札、照会、申等。其中有些文种是海关特有的,如通令、机要通令、半官性通令、半官性公函等。海关档案的发文机关以文种为单位,在文种内部按照文件产生的时间顺序逐渐进行编号。海关档案用纸由总税务司署统一采购,保证了海关文书档案的载体质量。此外,近代海关档案书写语言因其历史原因有其多样性,以英语为主,还包括中文、日、德、法等语言。
浙江省档案馆所藏近代海关档案包括浙海关档案430卷、杭海关档案594卷、瓯海关档案2489卷,共有档案 3515 卷。从内容和形式上来看,分内部出版物和浙江近代海关工作中形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其他档案材料。近代海关内部出版物是指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署的造册处(后改称统计科)刊印,或由总税务司署请人撰写的出版物,共有七大系列,即关务、官署、总署、统计、特种、杂项和邮政。浙江档案馆所藏内部出版物绝大部分为总署通令类和贸易统计类,包括贸易月报、季报、海关十年报告等。除了出版物之外的档案则为浙江近代海关工作自身形成的档案,因而具有唯一性和地方独特性。这类档案包括海关总署、总税务司与浙江各海关的来往文书;各种人事任免、调动、奖惩等文件有港务方面的档案,如内港航船章程、海关航船布告汇编、航道整治、码头仓库建设、卫生检疫、船舶登记注册、船照发放等;各种统计报表、经费收支账册;海关财产清单、租地合同、关产蓝图等。特别是浙海关、瓯海关与总署的来往密函及半官性密函还是现存为数不多的具有较高史料价值的近代海关档案文献。
二、基于抢救性保护的浙江近代海关档案整理
研究团队经过对浙江近代海关档案的前期调研和全面摸底,发现上述三个全宗档案由于年代久远,加之历史上因战争等各种原因保护不当,有一部分档案存在纸张发黄、破损、字迹模糊的情况,因而保护这批珍贵的历史档案成为研究团队当务之急。研究团队逐步形成了以抢救性保护为主,边保护边整理和利用的工作思路,包括进行档案数字化、完善档案案卷目录、编制案卷内文件级目录,进行海关档案数据库建设,并选取具有独特性档案以专题为主进行编纂和出版。
(一)档案数字化
档案数字化是保护、抢救这批海关档案的唯一途径,也是开展整理的先决条件。海关总署顺应新形势下数字化、规范化、智能化的发展趋势,大力建设海关数字档案室[2];同时,浙江省档案馆也把数字档案资源建设作为重中之重,增加资源数量、提升数据质量[3]。基于这批旧海关档案的现状,无法直接对原始案卷开展翻译、编目工作,要开展整理,首先要将档案数字化。浙江省档案馆与研究团队对馆藏海关档案现状作了分析,因这些档案年代久远,纸张发脆,如果拆卷扫描则会导致原始档案难以弥补的损坏,因而使用专用翻拍设备进行翻拍数字化是最佳处理方式,逐批翻拍,翻拍完一批再由团队成员进行下一步的编目工作。
(二)编制档案中文目录
浙江近代海关档案以英语为主,特别是晚清及民国部分海关档案中存有大量英文官方、半官方函件,这些原始文件没有标题,读者要了解内容必须阅读原文。目前馆藏档案只有简单的案卷目录,不能进一步揭示卷内档案内容;此外,原编案卷目录过于简单,且有遗漏以及与卷内内容不相符的情况,语言因素极大限制了读者对案卷的利用。只有编制出中文档案文件级目录,才能更好地进行开发利用。研究团队对英文档案材料进行翻译,提取关键信息,针对每件档案拟写标题,编制档案文件目录,即文件的“事由”项直接作为文件的基本内容的描述,文件级目录著录完成后由档案馆建立完整的机读检索体系。
(三)文献编纂出版
如上所述,近代海关档案在内容、文种、语言等方面有其共性,各地方海关档案在内容上往往有重复,如海关章程、法规、进出口税则、缉私条例等规章等。研究团队主要针对浙江近代海关在管理过程中留下的属于浙江地方海关的所特有的档案材料有选择性地编纂,包括法规制定与执行、人事管理、财务、书信、缉私、税收、贸易、关产等类别。由于近代海关体量庞大,内容丰富,学者们对海关文献编纂一般分为专题选编和文种选编或全编,如《中国海关密档:赫德、金登干函电汇编》,后者如《中国近代海关总税务司通令全编》等。目前对浙江近代海关档案文献整理出版为数不多,且主要针对贸易报告的译编,比如由杭州海关编译出版的《近代浙江通商口岸经济社会概况:浙海关 瓯海关 杭州关贸易报告集成》、陈梅龙等编译的《近代浙江对外贸易及社会变迁—宁波、温州、杭州海关贸易报告译编》等。目前,研究团队拟对其他方面的内容按专辑进行编纂和汇编,包括以下几个专题:反映近代浙江旧海关历史变迁的档案材料,含浙、杭、瓯三个海关设置与变迁、各海关分卡、常关的设置及变迁;与浙江旧海关关产有关内容的档案(蓝图、房产租赁、仓储与码头建设);近代浙江旧海关法规与人事管理(近代海关的章程、内部工作规章,如人事、巡察员、关警办事规则等、业务法规,如税务、港务、缉私、进出口税、进出口贸易、进出口物品管制等海关业务工作的规章、规则。还有部分关于敌产处理规则,外国军船进入我领海港口办法,绥靖区管制物资实施办法、德侨产业处理办法等);近代浙江旧海关进出口贸易相关内容(杭海关进出口船只登记、杭海关各进出品药材估价、杭海关军械进口登记、瓯海关国货出口、洋货进口价格、瓯海关进出口货值、验货参考、瓯海关进出口物品管制、航海布告);近代浙江旧海关缉私(浙杭瓯三海关及其他分关分卡走私案件、浙杭瓯海关缉私报告、浙杭瓯海关罚款充公统计);近代浙江旧海关财务、税务(浙海关税收帐、浙海关常关帐、浙海关经费收支决算、杭海关税收、杭海关、瓯海关关务经费收支季报、转口税统计月报、季报、瓯海关账务、瓯海关税收报告、登记);海关往来信函(浙海关与总署来往密呈密函、浙海关、瓯海关与总税务司署、总税务司来往半密性函呈、浙海关、杭海关、瓯海关监督有关货物通关收税、免税、罚款官署文、近代海关与外国领事馆和地方政府来往信函等)。
三、基于整理的浙江近代海关档案历史研究
档案整理是为了保存、保护好历史活动留下的宝贵记忆,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历史研究和利用,挖掘对当下社会的意义和价值。由于近代海关文献体量庞大,分散在各地的档案馆尤其海关系统的档案馆,开放程度不高,不易查阅,长期以来,研究和利用的程度不高。近几年以来,国外内外学界根据已经出版的近代海关文献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比如台湾学者林满红、刘素芬等一批学者,利用近代海关文献展开了对中国若干口岸的国际贸易的研究;吴松弟、戴安钢等从港口-腹地的角度研究近代中国经济变迁及中国近代经济变迁的空间进程;从2001年至今,一批学者陆续探讨了天津、烟台、青岛、上海、香港、福州、广州、大连、营口、汉口、宁波、连云港、镇江、芜湖、重庆以及云南、广西等省区近20个口岸城市的近代出口贸易、城市空间、港口变迁及口岸与腹地的互动关系[4];从英国学者方德万、毕可思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收藏的海关工作人员与家里的通信以及图片为研究对象,从文化交流的角度开展研究[5];还有一些学者开始对出版物中的邮政系列、医学报告等进行研究。浙江近代海关档案作为地方性档案,通过对地方海关的个案深入考察,有助于推进对近代海关的整体的综合性研究;同时在区域研究的大框架下,有助于探究浙江近代海关与地方社会的关系及其产生的种种影响。目前,研究团队在前期整理的基础上,形成了边整理边研究的思路,在整理以上专题的基础上,进一步挖掘浙江近代旧海关档案文献的近代史和经济史的价值,拟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专题研究。
(一)浙江近代旧海关档案文献与浙江近代史
浙江近代旧海关档案文献因其特有的连续性、系统性以及他者视角,是研究浙江近代史的重要史料。从1861年浙海关设立、1877年温海关(后改名瓯海关)设立、1896年杭海关设立,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三个海关的档案文献连续、系统记载了海关内部自身的运行状况,同时也反映了浙江清末至民国各个时期的政治、经贸、社会、文化的诸多方面,涉及各个时期相关的重要事件和人物。此外,由于负责记录海关事务的官员大都是英、德、美、法、日等外籍人士,因此这些记录和评价见人见事,其视角多为“他者视角”,具有独特的史料价值。拟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研究: 1、浙江近代旧海关档案文献中对近代中国和浙江重要历史事件的记载及评述(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北洋军阀统治、南京国民政府统治、浙江抗战、国共内战);2、浙江近代旧海关档案中对中国和浙江重要历史人物的记载及评述(孙中山及革命党人、卢永祥和孙传芳等地方军阀、蒋介石及国民党官员、汪伪政权有关官员、国民政府有关官员、宁波、温州、杭州地方官员、新四军及中共抗日力量有关官员等); 3、浙江旧海关档案文献对研究浙江近代史的特殊价值。
(二)浙江旧海关档案文献与浙江近代对外经贸史
浙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沿海重要的商贸中心和对外贸易口岸。自宁波、温州、杭州开埠设立“洋关”以后,浙江当时对外经贸的状况和发展通过海关各项统计数据得以较完整地保存,成为研究浙江近代对外经贸史不可多得的史料。由于海关各项数据统计是逐年逐月进行的,因此,这些数据基本上是翔实、全面、系统的,能够客观反映各口岸城市及其腹地的社会生产力变化、经济变迁、对外和与内陆地区的经贸状况与互动关系等,有助于近代探究浙江对外经贸的历史渊源和发展历程。拟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1、浙江旧海关档案文献中有关清末、民国时期、抗战时期、国共内战时期浙江各地对外经贸状况的记载;2、浙江旧海关档案文献中反映早期浙江参加世界博览会的历史、参展规模、展品特色、经贸实力和对外影响等;3、浙江旧海关档案文献中各口岸城市进出口贸易与城市发展及腹地和内陆经济互动的状况、规模和影响;4、浙江旧海关档案文献中反映的浙江与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贸易的品类、规模、价值、影响及经贸互动情况等
四、海关档案跨学科研究团队协同创新
托马斯·库恩提出科学研究的“范式”概念[6],他指出,一门学科由于社会环境发生变化,原有知识与环境中的各种要素、组织结构相互碰撞、摩擦产生出新问题,因而需要科学革命,也就是新旧范式的转换,跨学科研究体现了科学探索的新“范式”。档案学作为十九世纪发展起来的独立学科,随着社会实践不断发展变化,特别是在当下以大数据、物联网为代表的网络信息化时代,其学科原有“边界”不断被打破,借鉴其他学科成熟的理论、方法,从而扩大视野,拓宽档案学研究领域。坚持以问题为导向、以社会需求和发展目标为导向,在复杂的系统中构建不同的跨学科体系档案研究[7][8]。近代海关档案整理和研究涉及诸多学科的知识,比如档案存贮、修复、传递等方需要利用自然科学的运用;现代计算机科学在档案微缩复制技术、计算机辅助档案管理的应用;文献学、历史学、语言学等学科从本学科的视角对海关档案进行研究等等。
基于跨学科视野下档案学研究的认识,围绕近代海关档案展开整理、编纂、出版、数据库建设方面的工作,我们组建了跨学科工作团队。首先,团队人员结构具有跨学科多样性,档案学、经济学、外国语言文学、历史学、社会学和文化学等学科和领域的专业人才参与,使一线档案管理人员和各个领域学者协调工作,协同创新。特别值得一提得是,由于该类档案基本用英文、日文等多语种书写,其中很大一部分为外文手写档案,这增加了查阅、整理的难度,而作者所依托高校为外语类专业院校,各类语言人才资源丰富,对档案内容的审读和鉴定具有语言上的优势。其次、研究团队以研究问题为导向,借鉴和融合相关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论进行海关档案整理和研究。正如档案学界学者提出要培养具有“跨界思维”的档案整理和研究人才[9],研究团队力图培养具有宽广知识面、实践经验丰富、具有创新能力的档案整理和研究人才。
美国密歇根大学本特利历史图书馆馆长弗朗西斯·布劳因指出,档案正在成为理解、回复和表达社会记忆这一挑战的中心问题,浙江近代海关档案文献不仅保存了近代史上浙江海关的原始记录,同时也是当时浙江地区贸易、经济、税收、港口建设以及政治、历史、社会、文化等方面的重要文献资料,这批档案文献还涉及浙江的对外交往、交通、气候、民生、民情等方面的资料,是浙江近代丰富的历史文化记忆,其挖掘和研究对当下浙江经济发展和文化建设均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笔者团队对浙江档案馆所藏的这批海关档案文献进行整理和开发,保护了珍贵的档案资源,丰富了中国近代海关档案的内容,为学术界公开了更多的档案资源,为进一步学术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