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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高僧传》看早期中国佛像的引入与传播

2020-12-05西安美术学院陈磊

湖北美术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因缘高僧佛像

西安美术学院 | 陈磊

限于对佛教教义和理念的隔阂,先秦佛教传入的记载较少,学者对这些记载亦多持怀疑态度。如流传至今较早的、较全面的备载早期中国佛教高僧传记的南朝梁释慧皎所撰的《高僧传》[1]将佛教传入远溯至西周宣王时期,认为东晋简文帝时于长干寺掘得宝函舍利、爪发遗址为周宣王时阿育王所起八万四千塔之一,至晚河南洛阳白马寺精舍是“汉地有沙门之始也”[1]746,1,可作为早期中国佛教确切传入的标志。东汉时期不断出现这类信奉佛教的记载,如《后汉书》中记载了楚王刘英“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2]。不论是阿育王塔还是白马寺、浮屠仁祠,都透露出一个直接的信息:佛教在早期中国的传播并非仅仅是教义、经文的引入,而是有教义、仪式相关联的物什出现。与之关联物什记载较多的《高僧传》成书于梁武帝天监十八年(519 年),该著在载述高僧传记的同时,也涉及大量的佛像描述;而这一重要的文献,目前学界对其关注尚不够。该著除了卷一三“兴福”部分着意谈到较多佛像外,其他相关描述散见于高僧传记中;它们反映了佛像在早期中国(主要指南朝宋及其以前)的引入和传播情况,既可作为佛教造像历史的文字记载,也能够与实物相互印证;同时还是佛教传播情况的明证。

一、早梕佛像的引入与因缘佛像

佛教在早期中国的传播和信仰范围较小,多限于上层,如上文提到的官修白马寺、楚王刘英“尚浮屠之仁祠”,其他还有东汉孝恒帝“以金银作佛形象”(《历代三宝记》),笮融“大起浮屠祠,以铜为人”(《三国志》),但印证考古发掘,其信仰基础与组合方式与黄老神仙想混杂。[3]而早期对佛像的好奇和追求,似仅是上层将佛陀作为国外神仙进行崇拜的行为,自然早期佛像的引入亦是上层之事,如该书所记载的“(蔡)愔又于西域得释迦倚像,是优田王栴檀像师第四作”[1]4。通过此记载,可以明确判断在东汉时期就已经有佛像传入。而文字的记载,亦可通过考古发掘和现存实物证实;目前学界将具有佛像头光、手印、坐姿等因素的形象多认定为早期佛像,四川彭山崖墓、山东沂南北寨东汉画像石、江苏连云港孔望山摩崖造像①[3]38-44,[4]等,都可认定是早期中国佛像传入并影响其他物质文化的结果。这些造像多出现在墓葬美术中,亦可与该书的记载进一步相互印证:“及蔡愔及秦景自西域还至,始传画㲲释迦。于是凉台寿陵,并图其相。”[1]772应该来说,随着考古发掘的增多,释慧皎的记载将得到更多的证明。

该书中,国中僧人外出求佛像的实例并不多,他们出去游历、求访的多是佛陀的影迹:“普本高昌人,经游西域,便历诸国,供养尊影,顶戴佛钵,四塔道树,足迹形象,无不瞻觌。”[1]123“每闻外国道人说天竺国土,有释迦遗迹及《方等》众经……”[1]174虽然个别僧人求得佛像,但这些佛像基本都没有保存下来。除了蔡愔从西域带回的释迦倚像外,还有法显前往中天竺求经像:“后至中天竺……显留三年……于是持经像,寄附商客…显持经像随还。……后风火忽起,延及其家,资物皆尽,唯《泥洹经》俨然俱存……”[1]133-134从记载判断,法显求来的经像已经被烧毁。不知他于青州长广郡牢山(今青岛崂山)登陆归来到“南造京师”前后这段时间中从中天竺带来的佛像有无传布。

在该著中所记载的佛像的出现,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精诚所感,或是地下发掘而得,或是海上漂流而来,故本文暂以“因缘”表示早期中国佛像传入的一个途径。关于因缘佛像的记载,统计并迻录部分文字如下:

A……(皓)后使宿卫兵入后宫治园,于地中得一立金像,高数尺……[1]24

B(翼)乃专精恳恻,请求诚应。以晋太元十九年甲午之岁二月八日,忽有一像现于城北,光相冲天……后罽宾禅师僧伽难陀从蜀下,入寺礼拜,见像光上有梵字,便曰:“是阿育王像,何时来此?”[1]265

C……有渔人於海中见神光,每夕艳发,经旬弥盛。……侃往详视,乃是阿育王像,即接归,以送武昌寒溪寺。……及(慧)远创寺既成,祈心奉请,乃飘然自轻,往还无梗。[1]283

D(石)虎于临漳修治旧塔,少承露盘。(佛图)澄曰:“临淄城内有古阿育王塔,地中有承露盘及佛像,其上林木茂盛,可掘取之。”[1]543

E 又昔咸和中,丹阳尹高悝,于张侯桥浦里,掘得一金像,无有光趺,而制作甚工。前有梵书云是育王第四女所造。……于海口得铜莲花趺……于海底得一佛光……[1]746

F 后有奉佛居士……稽首尽虔,歌呗至德,即风潮调静。遥见二人浮江而至,乃是石像,背有铭志,一名“惟卫”,二名“迦叶”,即接还置通玄寺。[1]747

G 司徒王谧尝入台,见东掖门外有寺人掷樗,所着处辄有光出,怪令掘之,得一金像,含光趺长七尺二寸。[1]751

除了这些因虔诚而获得的“因缘”佛像外,还有因至诚得以料备工完的铜像,如:“后欲作画像,须铜青,困不能得。夜梦见一人,近其床前云:‘此下有铜钟。’觉即掘之,果得二口,因以青成像。后以一钟助远公铸佛……”[1]337

从该书中的“因缘”佛像看,这些佛像的发现皆是国外而来,而时间上看皆在晋和晋之前,判断当时中原造像的技术尚不发达,中国还不能造出得到普遍认可的佛像。而距离西域和天竺路途遥远,获得佛像较难;至于个别僧人的域外寻访,更多限于原始宗教教义的追寻和释迦牟尼遗迹的探求。故将佛像的出现作为虔诚信奉佛教的“瑞应”,也是佛教作为“像教”大众传播的重要途径。

另外,因缘佛像也赋予佛像以神秘感,佛像的神秘感在某种程度上即是宗教的神仙属性;除了该书中这些因缘佛像具有神秘感外,其他典籍中也有类似记载,如《后汉纪》《弘明集》描述的佛具有扬光、飞行、变幻的神性。对佛的神仙属性的夸张,是佛教经典传入和翻译不够系统、大众接受程度较低的另一反映。此外,因缘佛像对神仙神秘属性的附会,也与魏晋时期社会的行为习惯有关联,如唐代张彦远著《历代名画记》记载顾恺之悦邻女而画女钉钉、张僧繇二龙点睛即飞等[5],唐孙过庭《书谱》言王献之“假托神仙,耻崇家范”[6]。

二、佛像制作与南北朝前梕的佛像

已经提到佛像是佛教传播的重要途径,而早在三国时期康国僧人康僧会“……初达建业,营立茅茨,设像行道”[1]23,首次将设像与行道明确结合了起来,标志着至晚自三国开始佛教在中国开始了大众化的传播;但由于记载较略,不知佛像是从国外带来的还是康僧会自己制作的。

除了三国时期的吴国,在北方中原地区亦有相关佛像的记载,只是已经是晚于三国的西晋了:“时晋武之世,寺庙图像,虽崇京师,而《方等》深经,蕴在葱外。”[1]37可见,当时在北方西晋地区已经有很多佛像,先于经书引入,并成为大众崇拜的对象。西晋时期佛像的文字材料还有:“使辞别,(伯远)作素书,分而经像及资财都讫。”[1]41进一步判断,西晋时期的长安地区已经有大量的佛像了,且佛像作为与经籍并列的重要宗教物什。

在《高僧传》中记载了晋宋时期长江流域数量较多的佛像,除了上文提到的因缘佛像外,更多的则是外来传入佛像和当地造像两大部分。因缘佛像前文已经提及,时间集中在晋及其以前,此处不再赘述。外来传入佛像的记载有:

A 苻坚遣使送外国金箔倚像,高七尺,又金坐像、结珠弥勒像、金缕绣像、织成绣像各一尊。[1]241,②

B 秦主姚兴……赠(慧远)以龟兹国细缕杂变像,以申款心,又令姚兴献其珠像。[1]286

C 又有师子国四尺二寸玉像,并皆在焉。昔师子国王闻晋孝武精于奉法,故遣沙门昙摩抑远献此佛。[1]750-751

D……(释法献)又得龟兹国金锤鐷像,于是而还。……(玄畅)献于西域所得佛牙及像,皆在上定林寺。[1]762,763

以上记载相对于东晋、南朝宋、南朝齐的其他造像而言,仅是数量极少的一部分。可见当时异域佛像传入的仍极少。这与南北战乱、地域阻隔有关,也与海路东西交流的困难直接相关。

除了因缘佛像、异域传入外,佛像更多的是本地所制,包括绘制、铸造、雕刻等,而所制造像的既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记载文字如下:

B 时沙门竺道邻,造无量寿像……[1]273

C 有西域道士叙其光相,远乃背山临流,营筑龛室,妙算尽工,淡彩图写,色疑积空……[1]282

D有戴安道所制五像,及戴顒所治丈六金像。昔铸像初成,而面首殊瘦,诸工无如之何,乃迎顒看之。顒曰:“非面瘦也,乃臂胛肥耳。”既鑢剪臂胛,而面相自满,诸工无不叹息。[1]750

E 寺有宝月殿,跋摩于殿北壁,手自画罗云像,及定光儒童布法之形,像成之后,每夕放光,久之乃歇。[1]153

F 诠先于黄龙国造丈六金像,入吴又造人中金像,置于虎丘之东寺。[1]415

G 先是峡中人,每于石岸之侧,见神光夜发。(刘)思考以大明之中,请(僧道)汪于光处起寺。即崖镌像,因险立室。[1]434

H 后(释僧洪)率化有缘,造丈六金像……[1]756

I 还都,铸(丈六金)像,唯焰光未备。宋文帝为造金薄圆光,安置彭城寺。[1]757

现阶段,高校跨地区、多校区办学模式逐渐增多。以S大学为例,为满足各校区师生的报销业务需求,S高校的八个校区分别设有财务报账大厅,开展核算报销工作。因校区分散等原因,存在校区间报销口径不一致,各校区核算人员之间沟通交流不及时、研讨不深入,对政策与制度解读存在分歧、业务水平参差不齐等问题,容易激化与师生的矛盾冲突,不利于各校区核算工作形成合力。例如,部分业务可能涉及多个校区,如跨校区调账、跨校区收入入账、大型会议的费用结算等,由于校区间信息不对称、协作不到位,导致业务处理缓慢,甚至出现错账。

J 初止大石寺,乃手画作金刚密迹等十六神像。[1]477

K 及寺成之后,造普贤并六牙白象之形,即于宝林设三七斋忏……[1]496

L 每斋会得直,聚以造栴檀像。[1]611

M……更立堂室,造卧佛并猷公像。[1]668

N 颖以从来信施,造经像及药藏,镇于长干。[1]686

O 佑为性巧思,能自准心计,及匠人依标,尺寸无爽。故光宅、山大像,剡县石佛等,并请佑经使,准画仪则。[1]690

P(释慧敬)凡所之造,皆兴立塔像,助成众业。[1]760

Q斐同县南岩寺有沙门法藏,亦以戒素见称,喜放救生命,兴立图像。[1]529

R 于是擎炉发誓,愿博山镌造十丈石佛,以敬拟弥勒千尺之容,使凡厥有缘,同睹三会。以齐建武 ,招结道俗,初就雕剪。竦凿移年,仅成面朴。……像以天监十二年春就功,至十五年春竟。坐躯高五丈,立形十丈,龛前架三层台,又造门阁殿堂,并立众基业,以充供养。[1]765-766

S(释法)悦尝闻彭城宋王四有丈八金像,乃宋王车骑徐州刺史王仲德所造,光相之奇,江右称最。……悦乃与白马寺沙门智靖率合同缘,欲造丈八无量寿像……及开模量度,乃踊成丈九,而光相不差。……自葱河以左,金像之最,惟此一耳。[1]768-769

以上所涉及到的有关佛教造像的零散记载,包含了诸多信息,对佛教造像史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第一,这些造像的地点基本都是在长江流域及其以南,东晋是有记载的纯粹意义上的造像的开始时间,与因缘佛像流行的末期为交集点;目前留存的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馆藏十六国后赵建武四年(338 年)金铜佛造像[7]是最早纪年的佛造像,相当于东晋时期;而后南朝宋、南朝齐至释慧皎生活的南朝梁本地造像逐渐增多,因缘佛像也不再出现;当时造像技术尚不纯熟,D 段论述中记载戴顒修改造像即是一例;不过也因此可以看出,本土已经能够有高超的艺术家对造像有精准的认识。因缘佛像不再出现的原因当有两点:首先,佛教造像水平的不断提高:如北魏以佛教为国教,大规模修建石窟;拓跋族特殊国策,嫔妃生子须铸佛,成者为后,败者赐死,推动了制作技术的提高;[8]南北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北朝的造像技术会传入南朝。其次,由于般若智慧的参与,佛教禅学逐渐摆脱了神异而趋于理性化,支遁(314—366)的佛学以上层知识分子为对象,很少再有神异灵验之说;[9]与之相同步,佛教造像的因缘佛像也消失了。在这种影响下,甚至佛教的修行、佛像的制造及绘制也出现了中土与西域分庭抗礼的情况:对于国外僧人画像南朝梁姚最评价说:“以上三僧,既华夷殊体,亡以知其优劣。”[5]152-153就当时的传神观来说,或要神形并具,看到外国僧人所描绘的形象,因无法与中华人物对应,故姚最发出不知优劣的判断。

第二,造像主要为金铜像,铸造而成;其他还有栴檀像、石像等;此外,还有画像。第三,G 段中提到的“即崖镌像”为南朝宋时,为史籍文献中魏晋南北朝摩崖造像的开始,其时间也远早于现存摩崖造像。第四,A 段中丈六佛像代表了本土大像制作的开始;随后有O 段中记载的大像,但具体尺寸未知,但判断当时已经有了建造大像的能力;S 段所提到的新疆以东金铜佛的尺寸最大,应该是可信的,可惜该像不知去向,并未保存至今;R 段中提到梁时所建的大佛,晚于北魏云冈昙曜五窟,或可判断数丈大像的开凿北方早于南方。第五,造像坐姿多样,有立像、坐佛、卧佛等。

第六,除了不具名的佛像外,所造其他佛像有无量寿佛、弥勒佛、普贤及六牙白象、金刚密迹神像等,结合文中所提到的其他佛像供奉的实例看,无量寿佛(该著中无量寿佛即阿弥陀佛[1]283)与弥勒居多,反映了净土信仰在中土的主导地位;E 段中求那跋摩所画罗云及定光儒童布法之像或反映了天竺与中土佛教侧重点的差异:小乘与大乘之分,但中土对西域造像保持着持久的兴趣和高度认可,与中原造像比也更有神异性;而所提及的普贤及六牙白象的造像,可以补充和印证古代佛教典籍诸如《法苑珠林·普贤验》关于普贤造像单独出现的时间问题:至晚自南朝宋时普贤菩萨已经单独出现,而齐时亦有记载,大致可以说明普贤信仰在南朝的广布。

第七,该书所记造像主要是南方造像,或是因释慧皎为南方僧人,对北方资料了解不够所致[10]③;比较典型未被载入该著的佛教造像,如北魏开凿的云冈石窟及早期龙门石窟的开凿;至于载入此高僧传的北魏僧人缺失更多,如昙曜等。

除了《高僧传》中关于佛像绘制和制作的记载外,《历代名画记》中亦有来华西域画家和本土画家绘制和制作佛像的文字,如:南朝齐画家姚昙度的儿子:“昙度子,不知名,出家法号惠觉(下品)。姚最云:‘丹青之用,继父之美,定其优劣,嵇、聂之流。’有《殷洪像》《白马寺宝台样》,行于代。”[5]104昙度之名,应该受到佛教的影响,虽然不确定姚昙度为僧人,但是从其儿子出家来看,应该与佛教有密切关联。谢赫曾评价姚昙度魑魅鬼神,都已经达到了神妙惊绝的高度。其子惠觉的“宝台样”传世,应该可以反映在佛教美术传播中的贡献。南齐时的画家蘧道愍,谢赫也评价他与章继伯都擅长画寺观壁画,尤其是在画“别体”方面,达到了神奇的高度。所谓“别体”或指不同于江南地区佛像护法的另一种样式。[11]蘧道愍的外甥为沙门僧珍,继承了道愍的绘画水平,谢赫认为其画品与惠觉类似。南齐画佛像的画家还有周昙研,沙门彦悰评价他“师塞北勤,授曹仲达”,就是说他所宗师的是塞北勤,应该也是西域而来的画家。记载中周昙研虽然不一定是僧人,但用“昙”字与姚昙度的中间字一致,也确定与佛教有密切关联。最著名的当属曹仲达,无需再做赘述。毛惠远弟惠秀似同于惠觉,即使不是僧人也与佛教关联紧密,留有《胡僧图》。南朝梁时,梁元帝萧绎曾画《圣僧》像,受到其父梁武帝的好评。其时的另一重要画家是张僧繇。其他的还有江僧宝、光宅寺僧威公、外国僧人僧吉底俱、僧摩罗菩提、僧迦佛陀等。隋朝创建的少林寺,门房上有画神,就是迦佛陀的笔迹。

综而观之,北方留存的佛教造像较多,文字记载不够丰富;南方保留的历史记载较多,现存佛像数量却较北方为少。《高僧传》所载佛像只是南朝大量佛像中的极少一部分,但亦可通过这些记载判断南方佛教造像之盛。

三、早梕中国高僧像的绘制与佛教的本土化

佛教造像在中国早期的引进与传播除了大量佛像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本土高僧像。至晚自东晋就有高僧像,《高僧传》有记载:“……故支遁为之(竺法护)像赞云‘护公澄寂,道德渊美……’”[1]37此后为高僧制像不断出现,如晋中山康法朗去世后弟子令邵为其刻木像、郭鸿为晋剡隐岳山帛僧光画像等。在古代中国多有为帝王、功臣绘像的记载,如《孔子家语·观周》中谈及的尧舜之容、桀纣之像,它们或是作为表彰功臣的方式,或是作为后世敬奉的典范,起到维护统治、规制行为、形成传统的作用。为高僧绘(制)像亦有相似的目的:为教徒树立典范形象;而从另一角度看,佛教传入中国,经过数代高僧的努力,已经形成了可以承传有序的道统,直接反映了佛教在中国的本土化步伐。

《高僧传》中的另一记载则反映了佛教本土化步伐的进一步推进:“后孙绰制《道贤论》,以天竺七僧方竹林七贤,以(竺法)护匹山巨源,论云:‘护公德居物宗,巨源位登论道,二公风德高远,足为流辈矣。’其见美后代如此。”[1]37将天竺七僧与竹林七贤相提并论,反映了中原与天竺两种文化在文人士夫中相似的接受程度;与中原高僧形象受到后人的崇拜一样,是佛教在中国本土化步伐的重要表现。

四、结语

《高僧传》作为中国早期佛教高僧情况记载的大成之作,其中包含的信息极为广泛。本文所借以讨论的是散落其间的有关佛像引入和传播情况的文字,将其摘录并概括分析,可以看出佛像在早期中国引入和传播上相对清晰的一条路线:佛教传入初期的秦汉时期,上层统治者将其视为异域神仙,偶有机会获得异域佛像。三国两晋时期,有高僧入汉地设像行道,西域佛像传入较少,汉地佛像的制作亦较少可参照,制作技术也不成熟;对佛像的出现,大多赋予了神奇和灵异色彩,诚心礼拜方可获得因缘佛像。从东晋和南北朝早期,汉地逐渐铸造、雕凿佛像,成为早期中国佛像传入和传播的第一个高峰期。

因该书是备载高僧的传记,佛像文字所占分量极少,这些记录并非是当时佛像传播的全部情况,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就是这些很小的部分,既可独立成文作为佛像史的材料,亦可作为文献与实物相印证。其中涉及到的佛像题材、性质等诸多内容还可与高僧传记、佛教传播等进一步互相论证,而这些尚未完全得到重视,有待更深一层次的研究。

注释:

① 有关孔望山摩崖造像的宗教属性,学界研究较多,大致可以确定其中佛像的数量较多.

② 此处“长空五级寺”当为“长安五级寺”之误;苻坚赠送道安造像于襄阳(今湖北襄阳)。

③ 关于《高僧传》的资料选择和北朝高僧信息缺失,已经有学者指出;参阅道宣撰.续高僧传.郭绍林点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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