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反特

陈名海

上海解放后，国民党当局不甘心失败，派遣了大量特务分子潜入大陆，主要针对上海。潜进上海的特务有的架设电台，指引国民党军空中轰炸和海上封锁;有的进行各种破坏活动，对抗新政权;有的杀人越货，制造混乱;有的暗杀、绑票等等。台湾方面发给特务经费，通过电台下达指令。

国民党在正面战场输给共产党，在谍战方面照样不是对手。上海市公安局与国民党派遣特务展开全面斗争，最惊心动魄的是破获三个王牌特务、特级杀手对上海军政首长、民主人士、文化名人、起义将领的阴谋暗杀案件。

粉碎“天字特号”暗杀计划

蒋介石亲自点将，素有“百发百中，无刺不成”之名的明星特工刘全德披挂上阵！

毛人凤任命刘全德为“保密局上海行动组”上校组长，暗杀陈毅。小组6人，期限半年，活动经费2780枚银元，事成后再奖数千两黄金，军衔再度晋升。

如此绝密的计划，却被中共海外情报关系网获得，然后一层层地转到上海公安局。杨帆马上向陈毅市长和有关领导汇报，采取强有力的措施：一方面加强对陈毅等领导们的安保工作，另一方面召集公安局社会处干部研究侦破工作。

刘全德什么时候到上海？如何在五百多万人口的大上海精准锁定他？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整个公安系统都紧张，深知这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李士英、杨帆等局领导引导大家分析，刘全德既然要在上海开展活动，就离不开社会关系，所以李、杨等人制定了“张网捕鱼”和“见鱼撒网”计划：第一要严密控制吴淞口码头，从源头上下功夫;第二是严密监控刘全德的关系处，安排警力日夜蹲守，不得松懈;第三是积极争取可能接触到刘全德的关系人，主动出击，最大可能地搜寻刘全德行踪;第四是深入到社会各个阶层调查，撒开天罗地网，严阵以待。

1949年10月的一个深夜，一架台湾飞机将刘全德和行动组成员安平贵、欧阳钦空投到舟山定海，交接给当地海匪黄八妹。刘全德多了個心眼，让黄八妹把他们三人送到大洋山岛，再分头行动。刘先安排两个同伙搭乘货船从舟山进入上海，他另外准备条船，何时启程自行决定。

10月30日，安平贵刚登陆蜈蚣镇即被发现扣押。公安部门得知刘全德要来，马上张网布控。11月2日，狡猾的刘全德伪装成糖商，从舟山偷渡到金山卫上岸，转道进入市区。刘全德化装一番，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混入上海市政府大厦，楼上楼下各楼道转悠个遍，还路过陈毅市长办公室门口。返回后，他画了一张详细的行动路线图，确定射击方位，然后蛰居不出，像一只恶狼匍匐草地，等待机会。杨帆判断人生地不熟的刘全德一定会寻找一个熟悉可靠的落脚点隐蔽，所以必须尽快找到他的住处。

公安局事先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了解到一个曾在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干过的陆某与刘全德关系不错，陆某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说刘全德有个叫冠球的铁哥们知道他的住处。公安干部决定先让陆某去冠球那里侦查情况，被改造过的陆某决心全力配合，争取立功。

11月8日，陆某去了冠球家，迎面看见刘全德就坐在冠球家客厅的沙发上！陆某强作镇静，不敢露出惊慌迹象，大大方方地热情寒暄。刘全德将信将疑，向他要了联系方式后离开。

陆某自知不是刘的对手，无法将他扭送到案。与刘分手后，他向公安局做了汇报。杨帆肯定他的成绩，然后对刘全德熟悉的社会关系布控。刘全德既然已去了密友冠球家，接下来有可能去另一个密友史晓峰处。史晓峰曾掩护刘刺杀佘阶后逃跑，两人有过硬交情，刘很有可能去找他。

侦查员找来和史晓峰同在汪伪特工处共事的高激云，这是确定的第二个侦探刘全德行踪下落的骨干。

11月9日中午，高激云去史家打探。史晓峰很高兴地邀请他去见个老朋友，打开房门，果然是刘全德！刘全德认识高激云，见面很高兴。史晓峰备了一桌丰盛菜肴，三人开怀畅饮。刘频频向高敬酒，想灌醉他以套取真情。一阵畅饮后，高激云摇摇晃晃地走到巷子口，正好碰见两个巡逻的解放军战士。高把情况一说，又叫来两个交通岗警，随即来到了史晓峰家，猛虎下山般地扑上去！酒足饭饱的刘全德正酣睡，闻声惊起，想抽出枕头下的手枪，但为时已晚。

国民党特务系统耀眼的明星特工刘全德，从进入大陆到变成俘虏，仅仅一周的时间，什么事情也没干。

上海市公安局社会处突审刘全德，掌握其同伙线索，将其他5个特务和为之提供服务的14个窝匪全部抓获。

1950年8月，刘全德交由公安部审理。根据其交代，北京公安局侦破了阴谋刺杀毛泽东的计兆祥特务集团案，广东破获了阴谋刺杀叶剑英的黄强武特务集团案，连同阴谋刺杀陈毅的刘全德特务集团案，从而粉碎了蒋介石寄予厚望的“天字特号”暗杀计划。

捞上漏网9年的鱼

还有一个国民党保密局女特务，让共产党惴惴不安，她叫劳有花，刘全德只交代了劳的简要情况：女，山东人，二十七八岁，风姿绰约，军统局护士。刘全德临出发前，毛人凤亲自把三个潜伏人员名单交给他，令他背熟后当场烧毁，可见重视程度。

刘全德只知道劳在上海霍山路的一家小诊所。侦查员迅速赶赴那里，但那里没有诊所，只有一家水果店。侦查员向周围群众打听，证实水果店周围曾有个诊所，里面确实有一个如刘全德交代的女护士。侦查员四处打听，得知这个诊所医生叫杜传耀。三天之内，侦查员查遍全市所有医院和诊所，竟没有这个名字。集思广益，有高人建议去郊区排查，果然在榆林区“大德机器厂”找到了杜传耀，他说劳有花去了曹家渡的一家纱厂。通过调查纱厂 ，侦查员得知劳有花只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因与老板暧昧，被老板娘轰走。线索到此中断。

劳有花是个出色的特工，她拒绝军统组织安排的潜伏计划，自己四处寻找工作，先后在杜传耀诊所、曹家渡纱厂和卢家湾诊所待过。肃反风声越来越紧，她秘密逃往山东济南，通过表妹，去了一家私营工厂，也在医务室工作。

1958年初，工厂党组织要发展她入党，让她填写登记表。履历必须严格填写，而且还要写上证明人及其身份、地址，以备政审。劳有花盘算，杜传耀诊所倒闭了，曹家渡工厂不了解她的情况，她就如实填写这两项。

党组织分别往上海卫生局和曹家渡工厂发了两份外调公函，要求代为核实。该工厂因为侦查人员曾调查过，所以他们报告了上海市公安局。局里还保存着这个无头案的档案，局长马上派员前来核实抓捕。

歷时九年，上海警方将此案涉及的特务全部挖出来，绳之以法。

粉碎职业杀手的暗杀阴谋

明星特工铩羽，毛人凤不甘心失败，又委任职业杀手朱山猿为“保密局上海特别组”上尉组长，继续暗杀。

1950年1月，朱山猿潜入上海，成立“上海特别行动组”，炮制出刺杀陈毅的计划：第一步，特工赵自强女朋友杨某是越剧演员，她有个同乡小姐妹在上海某剧团当团长秘书，而陈毅常去该剧团团长家做客，赵计划通过这层关系，接近陈毅，伺机下手;第二步，赵准备去无锡，联络“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的头目潘震，许以“长江下游支队长”头衔，让他拉上队伍到上海市郊指定地点，配合“行动组”完成任务。

毛人凤同意，下令执行。谁知出师不利，负责联络潘震的薛忠瑛乘坐从无锡到上海的列车，被路卡哨兵看出端倪，以私藏枪支、伪造身份证的罪名扣留。

赵自强在给朱山猿的来信中写道：“兄所托之事，一切无问题，请来人提货。”

朱山猿决定孤注一掷，带上武器，直奔上海，分散隐藏，朱独自住进浦东永乐村16号。策反女秘书计划失败，朱山猿让赵自强绘一份图纸。当夜，朱山猿按图索骥，施展轻功，去团长家进行打探。然后，他制造了一个能隐藏在热水瓶下的烈性定时炸弹。朱山猿心中暗喜，仿佛看到完成任务回去领取重奖的情景。

这时，潘震的“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覆灭，接着“上海特别行动组”中有人被捕。上海市公安机关对永乐村16号采取行动，朱山猿警觉如猿猴，提前一天溜之大吉，侥幸躲过了灭顶之灾，但行动计划已暴露无遗，无法执行。

在酝酿暗杀陈毅的同时，朱山猿继续组织特工在上海散发反共传单，制造混乱。很快，参与行动的特务纷纷落网。侦查人员研究案情后，决定把赵自强作为突破口，派遣曾在旧警察局干过的沈伍到赵自强身边做卧底，侦查朱山猿行踪。

1950年4月的一天，沈伍通过赵自强和朱山猿见面。朱指示他，先暗杀某位低级别干部向组织交差。赵自强还透露五一节前后，要在大世界游乐场等公众场合制造爆炸。

沈伍马上汇报。领导研究，决定让他引诱朱山猿露面，实施抓捕。沈伍向赵自强要武器，赵让他直接找朱山猿要。

4月29日上午9时许，朱山猿正在做白日梦时，三路侦查员神兵天降！

粉碎毛人凤“萤火虫行动”计划

接连折了刘全德、朱山猿两员大将，毛人凤大为恼火，像输红眼的赌棍，决定押上最大的筹码。他制定了“萤火虫行动”计划，继续暗杀！

这次派出的大将叫封企曾，老牌军统特务，戴笠得意门生。此人枪法准、武艺精、善化装，心狠手辣。他曾潜伏上海，连杀8个汪伪汉奸;还残杀500多个爱国志士和无辜百姓;国民党特务系统称之为“王牌杀手”“杀人魔王”。

封企曾刚潜进上海，北京方面就获知并转告上海方面。警方以查户口名义，对全市进行拉网式大搜查，同时布置各个分局、派出所对本辖区的旅馆、书场、戏院、茶馆、电影院等公共场所进行突击检查，但不仅没抓到封企曾，连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也没得到。

原来，狡诈的封企曾没进市区，而是藏在浦东一个只有18户人家的小村——凌家宅，这里离浦西很近，四周都是密布的河汊，而且有他过硬的亲戚蒋阿成。他蜗居不出，躲过这场大搜捕。农会组长就在他隔壁，因封企曾以前经常来这村，所以当排查人员问村里有无陌生人来过时，他回答没有。

专案组不灰心，又开始另一形式的“拉网”：调动警员86人，全面梳理审查本案所有材料和线索。首先审查敌伪档案，其次审查所有和封企曾熟悉者，很快找到突破性线索：有个叫汪焯的，熟知封企曾社会关系情况。

侦查人员了解到，汪焯此时正在提篮桥监狱服刑。他们马上赶去，详细询问，蒋阿成家走进侦查员视野。

两位精干侦查员前往该村调查。农会组长一说来客长相特征，侦查人员一阵狂喜，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从蒋阿成家搜出两支无声手枪、一盒子弹和两枚微型定时炸弹。

审问蒋阿成，得知封企曾离开时，向他打听去青浦的码头有无变化。细查下去，封企曾有个名叫沈必渊的老关系户，居住在青浦县城厢镇。

李蒙办案组迅即赶到青浦，在当地公安协助下，找到沈必渊。他很配合，说封企曾在这里住了3夜，什么也没干，6月2日就离开了。

老辣的侦查员分析，封企曾担心在蒋阿成家住的时间长了会引起注意，出来转转，但一定会回来取行刺武器。他们再返回蒋家，发现桌上的物件中有一沓用过的信笺纸，上面遗留着笔迹印痕。经过鉴定，确实是封企曾所留。内容是约一个名叫“老凯”的人在6月4日上午9时到上海市杭州路眉州路口见面。

“老凯”是谁？人在哪里？侦查员们经过研究，决定从封企曾约他见面的地方展开两天拉网式调查，但一无所获。办案人员决定寻找重点，认定眉州路一家机器修理厂嫌疑最大，就作为主要目标侦查。一位老工人说，“老凯”是崔镜明的外号，他曾干过巡捕。侦查员连夜传讯崔镜明，得知封企曾找过他，这次又给他来信，约定第二天见面。

6月11日上午9时50分，封企曾头戴礼帽、脸蒙大口罩，坐一辆黄包车过来了。崔镜明上前打招呼，顿时十几个化装成不同行业的侦查员从四周扑上来，将封企曾连人带车掀翻在地。这个王牌特务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制服。

封企曾受审，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料到你们这么快就掌握了我的线索。”

敌特为何屡战屡败

刘全德、封企曾这样的王牌特工、特级杀手，在抗日和对付汪伪76号特务机关斗争中，屡立奇功，为什么和中共领导的新政权较量却一败涂地，甚至刚进来几天就落网？因为他们违背了历史潮流，与人民为敌，而人民已经觉醒了，和政府一条心，全民皆兵。特工再牛，也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当他们一踏上这片土地，马上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不可自拔。而且中共高超的组织动员能力和一流的谍战水平，也是敌特始终无法企及的。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