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腐败合家烂

陈亮

河南沁阳铝电集团公司原总经理、党委书记秦瑞岐自感治厂有方，渐渐演变成一个独断专行、狂妄自大，私欲膨胀的巨贪，收受賄赂147万元，另有470万余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2000年9月29日，焦作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秦瑞岐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更可悲的是其妻子及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四个女婿也先后因涉嫌贪污、受贿、行贿、包庇、窝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等被检察机关依法逮捕。一家十口进入牢房。此案备受国务院、中央纪委领导和社会各界高度关注，也被法律界人士称作“全国罕见”！

从贫到贪的“质”变

1943年，秦瑞岐出生在河南沁阳市一个农民家庭。艰苦的生活使他从小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好品质。大专毕业参加工作成为国家干部后，他积极进取，踏实肯干，赢得组织和群众的信任。1986年，秦瑞岐被任命为沁阳市电厂副厂长，随后又被委以厂长重任。1995年3月，上级又任命他担任设有9家企业、拥有10.7亿元固定资产、3500多名职工的铝电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

那些年，伴随改革开放的第二次浪潮，秦瑞岐带领公司全体干部职工大刀阔斧，一步一个脚印，一年一个变化。1997年集团公司有9个分厂，集能源、冶金、轻工等产品为一体，销售收入达3.19亿元，实现税利4217万元，成为河南省50家重点国有企业之一，被评为省级文明单位，也是省人民银行扶持的大型国企。由此，焦作市崛起了一家新兴的企业集团。提起这巨大的变化， 客观地说，作为公司总经理的秦瑞岐功不可没。

然而，令人扼腕的是，随着职务的升迁和权力的增大，秦瑞岐对自己的约束变得松懈。他慢慢地拉开与干部职工的距离，办公现代化，出入坐豪华轿车，经常光顾高档酒店，住高级宾馆，派头显得越来越大。公司里秦瑞岐一言九鼎，干部职工的升降沉浮全由他一人主宰。

夫妻携手大肆敛财

铝电集团公司下属有9家企业，其中两个电厂，主要燃料是煤炭。由谁供煤，购买哪个企业的煤炭均由秦瑞岐一人说了算，要想为铝电集团供煤，必须向秦瑞岐“进贡”。1993年至1996年，洛阳吉利区的张某为通过关系向铝电集团送煤，每年给“秦总”送去3万元。沁阳某物资有限公司经理牛某于1997年初的一个晚上，同另一个体户为拿到向铝电集团送煤的订单，每人各出5万元共10万元送到秦瑞岐家中，秦瑞岐收钱后的第二天，他们开始给电厂送煤。1999年1月，徐某为给电厂送煤，在秦瑞岐的办公室给他送上5万元，秦即刻答应了徐某的要求。

秦瑞岐利欲熏心，竟然将掌握付款的大权变成敛财“绝招”。有的货主过了第一道关还得过第二道关，让其苦不堪言。每年，铝电集团公司下属电厂不仅需要大量进煤，还要搞几项大的建筑工程，公司每月接收煤炭总量在4万吨以上。铝电集团公司开支大，拖欠客户货款的事成了家常便饭，这也成了秦瑞岐收好处费的渠道。上门讨要欠款的人经常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为了拿回大额货款，情急的讨账者会与“秦总”套近乎，通过送钱拉关系，秦瑞岐一次又一次地收受客户的“好处费”，然后就签字给其拨付货款。

河南某水电安装队曾在铝电集团公司承接一项水电安装工程。工程经验收合格后，秦瑞岐本应立即支付工程款，可他却以“手头紧张”为由予以搪塞。后来，安装队多次派人去要账仍空手而归。1995年春节前，工程队负责人王某眼看队里几百号人拿不到过年的钱，便悄悄来到秦瑞岐家门口蹲着，见到秦瑞岐回家，掏出一万元钱塞给他后扭头就走。这一招果然灵验，第二天，王某很快要回了一笔可观的工程款。王某领教一番后，为了今后能尽快要回剩余的工程欠款，1996年至1998年的三年春节前夕，都给秦瑞岐奉上5000元或1万元的“红包”。秦瑞岐也一一给他签批了相应的工程欠款。此后，秦瑞岐的这些“小动作”，在那些索要欠款的客户中已成为公开的秘密。他收钱1000元不嫌少，10万元不嫌多，大小统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捞钱的机会。

丈夫在外大肆收受贿赂，妻子在家也不甘寂寞。秦瑞岐的妻子任某花是一个没文化的家庭妇女，秦瑞岐升官后她成了铝电集团公司一名普通员工。任某花不仅不提醒丈夫收敛，还积极帮丈夫聚财管钱。1994年至1998年，某安装公司承接了铝电集团公司部分安装工程。安装公司为尽快收回工程款，先后四次向秦瑞岐“进贡”3.5万元。秦把钱悉数交给了妻子，任某花则以自己的名义将钱存进了银行。以后，那些客户便把“好处费”直接交到夫人手中。因为他们知道，总经理夫人见钱笑吟吟的时候，正预示着公关的成功。

不仅如此，任某花还利用丈夫的影响力，大搞非法经营活动。她以每吨1700元—1900元购进钢球375吨，然后以每吨4500元的价格卖给公司，从中牟利90万余元。这种劣质钢球进厂后根本无法使用，厂里没办法，只得以每吨700元的价格进行处理。1997年5月，任又从市场上以每公斤6元的价格购进4吨破布，经她转手又以每公斤18元的价格卖给公司，昧着良心又大赚了一笔。

秦瑞岐的违法乱纪行为数次被公司的相关职工举报。1999年6月，市委经初查后，决定免去秦瑞岐的总经理兼党委书记职务，对其进行立案调查。为减轻罪责，逃避查处，秦瑞岐决定把证据全部转移。6月10日晚，秦在大女儿家召开了家庭紧急会议，实为“分赃会议”，他安排部署三件事情：第一，厂内秦家的集资款要找几家可靠保险的人分散保存;第二，由任某花把家里的钱告诉子女们，存折上是谁的名字，存折就归谁;第三，由任某花负责把秦家贵重的东西尽快向外转移。秦瑞岐安排完毕，轻吁一口气。正是这次灰色的家庭“分赃”会议，给后来案件的查处带来一定的难度。“分赃”会议后，任某花迅速将近700万元赃款转移到子女和亲友家中保管。但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转移的赃款最终还是被足智多谋的检察官们如数追了回来。

父亲当官子女沾光

秦瑞岐最钟爱的儿子秦某原是沁阳中行的一名副行长。工作之余，他悄悄地干起第二职业。1997年5月，当他得知父亲所在的铝电集团公司要购置一批空调时，他毫不费力地争到这批空调的购置权。秦某伙同他人用铝电集团公司的钱买进了空调，然后又加价50%转卖给公司，仅一次买卖就同他人合伙贪污了16万余元，自己从中分得7万元。儿子背靠大树发大财，处于“近水楼台”的女儿们也不甘落后。三女儿秦某霞在铝电集团公司下属公司做财务会计。1996年春节前的一天晚上，某开发公司负责人送给秦瑞岐现金10万元，说是给公司的职工发福利。秦某霞当场让公司财务部长杜某拿去作财务处理。杜某清点现金后让秦某霞第二天拿到公司入账。次日，秦某霞竟将10万元现金用化名存入铝电集团公司集资款账户上。就这样，一笔巨款轻而易举地变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秦瑞岐对三女婿李某疼爱有加，让他当了下属一个公司的副总经理。李某在感激涕零之余，也比试着在“贪”字上一显身手。1996年李某假借他人名义与公司签订玻璃钢工程合同，从中得款23万元。1999年4月，李某受铝电集团公司委托，处理堆放在本公司仓库里的40.88吨铝锭，以每吨3000元的价格出售，共计收入12万余元。为了从中谋取好处，李某悄悄叮嘱下属任某按每吨2600元的价格、共计收入10万余元向铝电集团公司报账，把1万元赃款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秦的另一个女婿杨某于1997年至1999年向公司推销水果获利5.8万元，倒卖煤炭获利24.5万元……如此这般，秦瑞岐的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四个女婿，在父亲搭就的家天下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台，一个个肆无忌惮，有的贪污、有的侵占、有的受贿、有的窝赃、有的行贿。难怪，当秦瑞岐一家十口被检察机关依法逮捕时，铝电集团公司的干部职工愤愤地说：“只要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总经理“拖”全家十人进班房

河南沁阳铝电集团公司原总经理秦瑞岐特大贪污、受贿犯罪窝案被查，备受国务院、中央纪委领导和社会各界关注。秦瑞岐被查前系省劳模，焦作市人大代表，沁阳市政府市长助理，沁阳市委委员，沁阳铝电集团总公司总经理、党委书记。在历经检察机关一年多时间的侦查后，终于全案告破。除秦瑞岐外，沁阳铝电集团公司原后勤部长胡某、原财务部长杜某、原化贸公司总经理李某、原公司环保科长李某，原沁阳市监察局副局长郭某以及秦瑞岐的妻子、三个女儿、四个女婿、一个儿子等19人因先后涉案而陆续被依法逮捕（另案处理）。2000年8月2日，公诉机关就秦瑞岐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向焦作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提起公诉。

2000年9月29日，焦作市中院对民众与媒体高度瞩目的秦瑞岐腐败案作出公开宣判：秦瑞岐犯受贿罪，一审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两项合并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其非法所得人民币616.59万元予以追缴，上交国库，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40万元。秦瑞岐表示服判，不上诉。

經法院审理查明，从1993年初至1999年5月，秦瑞岐在担任沁阳电厂厂长、沁阳铝电集团公司总经理、沁阳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借本公司建筑工程发包、客户催要货款、干部提拔晋升、职工调动、子女结婚之机，先后89次收受他人钱物价值人民币147.38万元，为他人谋取利益;同时秦瑞岐个人所拥有的财产明显超过其合法收入，差额部分中有469.23万元不能说明正当来源。更令办案机关震惊的是，在这起特大贪污、受贿犯罪窝案中，不仅秦瑞岐这个国企老总身陷囹圄，而且他的妻子、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四个女婿也分别因涉嫌贪污、受贿、行贿、包庇、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依法逮捕并先后获刑……任某花整日以泪洗面，她不无忏悔地说：“老秦财迷心窍，我也见钱眼开，我们真是昏了头，要这么多钱干啥呢？更不应该对子女们放任纵容，看着他们滑向腐败的泥潭，我和老秦是害了他们，也毁了他们的家庭。我是有责任的啊！”秦瑞岐在监狱里听说妻子、儿子、女儿、女婿们都受到法律的惩处，对天悲叹，追悔莫及！

案后思

秦瑞岐被判死缓，其妻子和儿子、女儿、女婿十口人也分别因涉嫌贪污、受贿、包庇等罪名锒铛入狱，成为河南乃至全国反腐败中发生的“一官腐败合家烂”的典型案件，他们的下场咎由自取。不过，这家人的教训之深刻，给世人的警示十分沉重，甚至痛心。

其一，榜样的作用不容忽视。秦瑞岐身为一家之主，为妻子和儿女们树立了一个滥用职权，收受贿赂，腐败堕落的榜样。子女们以老父为样本，纷纷贪污国家巨款，收受他人钱财;就在秦瑞岐被纪检监察机关查处的时候，子女们纷纷转移赃款，包庇罪犯，在腐败的犯罪道路上学着走，照着来，结果和其父一样，被一一“请”进了看守所。

其二，“枕边风”小瞧不得。客观地讲，秦瑞岐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贪得无厌。在他第一次伸出受贿之手时，其妻子如果能在他耳边提个醒，也许秦瑞岐会放下他受贿的手，对腐败行为会收敛一点。但秦的妻子非但没有提醒，而是在丈夫堕落的道路上推波助澜，或亲自上阵收礼牟利，充当“钱匣子”，或背后参政，充当说客，结果使秦瑞岐这个开始很有前途的企业家加速了自己毁灭的过程。

其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封建家庭观作祟，使得秦瑞岐在登上国企负责人的宝座后，立即把自己的女儿、女婿安置在公司的重要部门，还支持和纵容子女们在公司为所欲为，对其腐败行径睁只眼闭只眼。

法律界相关专家指出，秦瑞岐一人涉贪导致全家十人腐败，全军覆没，可悲可叹，在全国实属罕见。此案的警戒：一是要强化官员宗旨意识，“每日三省吾身”，筑牢“不想为”的思想防线;二是要用制度设防，让财产申报制度早日走上前台，让官员的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尤其加强对“一把手”用权的监督，使其“不能为”;三是要跳好拒腐倡廉“集体舞”，家庭成员之间要互相监督、经常提醒，严肃家风;四是要严明法纪，让闯红灯者倾家荡产，使后来者敬畏有加、“不敢为”。如此，才能守住“廉洁门”，筑牢“廉洁墙”，防止“全家腐”。

（本文除秦瑞岐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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