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正轨：监狱里的篮球梦

马岚熙

圣昆廷监狱是美国加州年代最为久远的监狱，同时也是加州唯一一所可以对男性死刑犯执行死刑的监狱。圣昆廷监狱曾以关押臭名昭著的重刑犯而出名，如今又因其监狱篮球队著称。监狱篮球队是如何训练的？他们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在监狱里成立篮球队有何意义？导演迈克尔·托拉吉安将镜头对准旧金山以北的圣昆廷，记录下监狱篮球队的日常点滴，制作成纪录片《圣昆廷监狱篮球队》，并找来当今NBA巨星凯文·杜兰特担当制片人。让我们跟随托拉吉安导演的镜头，一窥这支特别的篮球队的庐山真面目。

“我的梦想，是成为第一个穿上NBA球衣的重刑犯”

镜头对准的第一个场景，是阳光明媚的圣昆廷篮球场。伴随着富有节奏感的黑人饶舌音乐，高大健壮的囚犯们在场上进行着运球练习，教练和其他犯人三三两两坐在场边观看。不远处，两小拨犯人产生了肢体冲突，狱警怒吼着把他们分开——这似乎就是圣昆廷监狱里最寻常的一天。接下来，监狱篮球队的队员们悉数登场，向观众展示他们的经历和心声。

毫无疑问，哈利·史密斯是这个场子绝对的巨星。哈利·史密斯曾经有着优渥的家境和幸福的童年，从6岁就已经显示出过人的篮球天赋。长大后，史密斯更是将成为篮球运动员作为自己的职业目标。高中毕业后，史密斯被篮球强校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录取，他满怀信心希望入选校篮球队，打进NCAA一级联赛（美国大学体育总会最高一级的体育联赛），从而进入NBA。然而，在一个圣诞假期，哈利得知自己喜欢的教练被学校解雇。他伤心地走在大街上，浑浑噩噩地开始在一家脱衣舞俱乐部兼职做保安。在这里，史密斯与一位女孩纠缠不清，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争执后，他不慎将女孩推倒在地。就这样，史密斯因施暴被判8年零8个月，从有着明朗前程的大好青年，变成圣昆廷监狱的阶下囚。一来到圣昆廷，狱友们就注意到史密斯优越的身体素质，热情邀请他加入监狱里的篮球队。球队教练对着镜头称赞道：“哈利·史密斯能掌控整场比赛，他是我目前接触过的最有天赋的球员。”

镜头跟随史密斯来到他的房间，史密斯向观众展示了一张他与NBA巨星、金州勇士队球员德雷蒙德·格林和凯文·杜兰特的合影，眼角眉梢忍不住的笑意：“当时格林和杜兰特一起来圣昆廷监狱慰问，观看了我们的篮球比赛。有人问杜兰特，这一堆人里面哪一个有可能成为职业球星？我那天穿着的球衣号码是11号，杜兰特就指着我说：‘有啊，11号就可以。”2018年是史密斯在圣昆廷监狱的最后一年。谈到出狱后的计划，史密斯略带羞涩却又十分坚定地对着镜头说：“我的梦想就是成为职业球星，成为第一个穿上NBA球衣的重刑犯。”那一瞬间，史密斯不再是31岁的囚犯，他的眼睛里有星光闪烁，仿佛又回到了高中和大学的篮球训练场，是未来的巨星，他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除了史密斯以外，球队里还有被称为“半人半神”的安东尼·埃蒙斯、绰号“黑子”的阿兰·麦克因托什、绰号“酷炫哥”的特文·弗奈特，甚至还有球队教练，他们都有着卓越的篮球天赋，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锒铛入狱。尽管罪行不一、刑期不等，但篮球使他们互相产生了强有力的情感纽带。借由圣昆廷狱警萨姆·罗宾森警督之口，导演道出了监狱篮球队存在的意义：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轨迹，而对于那些梦想破灭了的人来说，他们更需要一个途径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有很多像史密斯这样的人，他们本有着可以打入职业联赛的水平，却要在监狱蹉跎岁月。但是当他们来到圣昆廷，发现这里有一支正统的篮球队，严谨地进行着每一赛季的比赛，赛季结束后，甚至有机会和来自金州勇士队的教练团成员一起打比赛。打败他们，几乎就意味着打败了NBA球员，这样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在篮球场上，学着如何从监狱重返社会

犯罪是世界各国面临的重大社会问题，如何通过罪犯矫正来降低犯罪率以及累犯率则成为犯罪学界关注的重点领域之一。相比于对罪犯实施的惩罚，矫正是文明进步的体现。当囚犯出狱回到社会，他们首先面临就业、人际交往等社会适应问题。出狱后社会适应的好坏不仅影响他们个人及家庭的生活质量，而且直接决定重新违法犯罪率的高低，事关社会的和谐稳定。20世纪90年代末，美国监狱人满为患，监禁率达到70年代的4倍。矫正项目开展不足，罪犯改造效果有限，许多出狱人社会适应非常困难，重新犯罪率极高，近70%的囚犯在释放三年内又被逮捕，50%再度入狱。

圣昆廷监狱一直在探究如何让犯人出狱后成为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成立篮球队便是成功的尝试：一些最麻烦、最尖刻的罪犯，不愿意参加其他的狱中矫正活动，但如果邀请他们打篮球，他们则会接受。拉斐尔·奎瓦斯原本是球队的首发控球后卫，四年后开始以球队教练的身份带队。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囚犯，所以作为教练去指导其他囚犯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奎瓦斯制定了严格的球队行为准则，在每个赛季开始时，奎瓦斯会召集所有球员，宣读球员合约：“第一，服从指令;第二，保持体能水平;第三，坚持参与日常训练;第四，参加团队会议;第五，场上场下都要负责;第六，堂堂正正比赛;第七，做一名积极向上的球员。”所有球员都要签这份合约，如果不签，就不发队服，自然也就没有参加这一赛季比赛的机会。就这样，桀骜不驯的罪犯们，开始自觉遵守篮球场上的规定。这也是他们为日后遵循社会规矩、不再犯罪所迈出的第一步。

除了训练，球队也有系统的比赛可打。圣昆廷监狱篮球队是一支永远主场作战的球队——在他们的赛季里，每个比赛日都会有不同的志愿者球队进入监狱与之对战，场上激烈交锋，场下裁判教练解说员摄影师一应俱全。在一次次的比赛中，罪犯们学着和外界交流，学着克制自己的情绪，学着用理性代替暴力。圣昆廷监狱篮球队的战绩胜负参半，而无论输赢，每一场比赛的赛后，队员们都满怀着对于对手的感恩，盛情邀请他们以后继续来监狱打比赛。在纪录片中，一个罪犯由衷地说：“那些能来监狱里和我们打比赛的人，是真的在乎我们。当你感觉到有人在乎你的时候，你可能也就开始有一点儿在乎你自己了。”在乎自己，不放弃自己，就能对生活重燃希望之火。

因为与金州勇士队一样位于旧金山，圣昆廷监狱篮球队，又有个名字叫圣昆廷勇士队。每一赛季，对于圣昆廷监狱篮球队而言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是和金州勇士教练团队的较量。金州勇士队曾6次获得NBA总冠军，代表了NBA的最高水平，其教练团队的水平自然不容小觑。杜兰特和格林等球员也曾来探望过球队。纪录片着重记录了这场“勇士队对战勇士队”的比赛全过程。随着最后的哨声响起，监狱篮球队赢得了这场比赛，勇士队的工作人员还特别邀请史密斯来参加金州勇士发展联盟的试训。试训时间刚好就是史密斯的假释期，在NBA打球的愿望似乎终于触手可及。

监狱除了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同時也是帮助他们矫正、让他们回归社会的学校。在纪录片中，萨姆·罗宾森警督说，人们需要监狱这样一个场所，把做了坏事的坏家伙们关起来。一个进了监狱的人，他被关起来之后就不用再管他了吗？在加利福尼亚州关押的囚犯中，几乎有90%会出狱，会重返社会。他们在城市里生活，从人们身边路过，你希望他们以怎样的状态重返社会？你想要这些坏家伙关在一起互相影响变得更坏，还是你想要我们利用所有的办法去教育他们，去培训他们的职业技能，去寻找他走上歧途的原因？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为了帮助罪犯出狱后能够更好地适应社会，许多国家从罪犯入狱之日起就为他们开展了各种治疗、训练及其他服务项目。尽管现实不是梦幻的英雄电影，在纪录片的结尾，史密斯没能通过球队的试训。不过，他还是找到了一份在亚特兰大的工作机会，决心重新做人。这并不令人惋惜，篮球已经教会了他更为宝贵的东西。篮球就像一根绳子，在一次次撞击篮板中，把这些误入歧途的人重新拉回正轨。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