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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介中的迷失
——美国影评界与跨民族的“中国女侠”①(上)

2020-12-03凯瑟琳高梅兹杨婕何云燕

影剧新作 2020年1期
关键词:卧虎藏龙女侠跨国

凯瑟琳·高梅兹 杨婕 何云燕 译

《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上映之时,纷纷打破美国票房纪录。对于大部分美国电影评论家而言,中国女侠这一角色最受瞩目。《卧虎藏龙》中,中国女侠以这三个角色为代表:年纪轻轻、天赋异禀但深陷道德困境的玉娇龙(章子怡饰)、武当派资深女侠俞秀莲(杨紫琼饰)、年老刻毒的碧眼狐狸(郑佩佩饰);《英雄》里女侠代表是英勇无畏嫉恶如仇的飞雪(张曼玉饰)和女仆如月(章子怡饰);《十面埋伏》中的女侠是以妓院盲人舞女的身份为掩护实为飞刀门反动分子的小妹(章子怡饰)。

审视这些电影评论为我们解读美国观众在译介涉及跨民族和性别文本时的批评模式提供了深刻的见解。《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这些电影和女侠角色都具有跨民族的特点。电影的合拍方式和各地演职人员的共同合作自然而然地创作了跨民族的中国女侠形象。因此评论家们也应该以跨民族的观点看待女侠。

研究表明电影评论员在面对跨民族产物所代表的文化复杂性和流动性时的挑战是巨大的。本文建议人们不要以亚洲特定的角度看待女侠身上具有的群体隐喻性,而要从复杂多面的角度尝试理解“外国”女性的身体力量。好莱坞电影总是通过刻画身姿矫健、貌美如花的女性来达到隐喻当代中国的目的。美国评论家对中国女侠的想象通常受限于此。他们有时会“忘记”这些中国女斗士是跨民族产物,所以对留美华人等跨国群体的相关描述总会产生疑惑。在他们眼里,中国女侠是东西方历史关系中的弱者。正如后殖民理论家爱德华·赛以德所言,当西方以自己的方式描述东方时,东方学就此诞生。所以说美国人总是凭借自身浪漫的想象来理解美籍华人和华人文化。

美籍华人的双重或是多重身份受到东道国、现代性和全球化的影响。王爱华和唐诺德·纳尼尼认为移民北美的华裔为东道国贡献力量的同时,只能以举办传统节日等怀旧的方式维持本族文化身份。在美籍华人作为跨民族群体的语境中赏析中国女侠,这就说明我们在尝试理解美籍华人关心的问题。这种心态体现了多元文化的美国在处理民族和种族关系上的成熟和进步。毕竟自18世纪40年代以来,华裔的祖先就由于历史上的各种原因来到了美国。

通过审视大众和专家学者对《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的评论,本文发现美国电影评论者错过了一个可以有效借助跨国产物——中国女侠来理解美国华人的机会。评论者们没有发现这类跨国制造的中国人物和美籍华人的联系,而是在固有的性别、国别的成见中解读角色。虽然这样有助于提高中国女侠在大众中的欢迎度,但这并不能进一步增强学界对跨国主义的精确理解。

一、中国女侠作为叙事工具和争议角色

许多流行评论将中国女侠视为推动爱情叙述和情节发展的对象。卡拉·梅耶注意到,《十面埋伏》中的小妹和金捕头“简直是天作之合,为唐朝增光添彩”(2004:E(5))。安东尼·奥利弗·斯科特评道,尽管让人耳目一新的复杂剧情在电影开头展开,但叙事很快不免俗地沦为小妹、金捕头和刘捕头的三角恋故事。《英雄》中飞雪和残剑的悲剧爱情也是评论家探讨的重点。理查德·科林斯对《英雄》的网络评论标题为“武侠年华”,暗指王家卫的爱情电影《花样年华》,说明在他的印象中这部武侠史诗充满浪漫英雄主义。《英雄》这部电影阐发了“爱情只有在死亡中才得以圆满”的思想。电影评论家认为爱情是《十面埋伏》的主题,原因在于这部电影的目标观众是西方观众(佟简,2004:7(B))。因此,导演张艺谋可能把西方爱情的叙述方式应用到了他的电影中。小妹和金捕头、飞雪和残剑的悲剧爱情就像是西方罗密欧和朱丽叶故事的再现。

然而,有些研究者的观点不止于此,他们认为西方人应从更深层的文化层面理解复杂的女侠形象。这一形象也许是对女性英雄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彰显。例如,《卧虎藏龙》中玉娇龙和碧眼狐狸的最大魅力在于她们挑战了父权。史蒂芬妮·柴克瑞克注意到,玉娇龙“从不容易被看透”,她的个性“愚弄”了观众;这个不确定性也是“这部电影的乐趣之一”。史蒂芬·肖特猜测玉娇龙“不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女主角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2000:166)。评论家们倾向于认同玉娇龙是一个带着缺点的女性英雄。至于碧眼狐狸,他们认为她既是一个女英雄又是一个蛇蝎美人。盖瑞·莫里斯写道,碧眼狐狸“在感觉到玉娇龙逐渐脱离自己控制时那强健的身躯、扭曲的脸庞和真实可感的绝望”给予了电影“一种无法预料的强烈的穿透力量”。而马修·李维认为碧眼狐狸的危险性在于她的野心会造成破坏性的后果。在她怀揣野心想要学习只传男不传女的武当秘籍时,已经越过了泾渭分明的男女界限。碧眼狐狸转变后成为蛇蝎美人。这一形象与女性英雄的共同点是她们都野心勃勃且懂得随机应变。不同点在于蛇蝎美人不会像女英雄那样支持男性角色,而是通过削弱男主角权力和权威,向主流文化和社会发出质疑和挑战(弗里斯,1996:71-72)。

运用好莱坞电影的女性主流意识有助于更好地审视玉娇龙和碧眼狐狸。好莱坞电影中身强体壮的女性,讽刺了现代社会女权主义和两性关系的困境。(英尼斯,1999:160-76;塔 斯 克 尔 , 1993:3-25;巴 兹 沃 思 ,2002:185-99;克 罗 斯比,2004:153-78)。所以说,好莱坞电影中的荧幕女杰代表着西方社会中处于两难境地的女性。电影评论家在解读女侠角色时,往往将其和80年代以来的好莱坞女战士角色联系在一起。美国影评界和性别研究界引发了这些角色文化代表性的各种纷争。一方面,这些人物独立坚强,可以解读为女权主义的体现。另一方面,这些角色柔弱无助,需要男性给予情感和力量的支持。

中国女侠是跨国产物。李根芳认为中国女侠玉娇龙和碧眼狐狸是全球跨国华人性别动态的寓言(2003:281—295),她把玉娇龙和碧眼狐狸视为蛇蝎美人,认为她们独立实现自身抱负是对父权社会统治和权力观念的颠覆。例如,碧眼狐狸“有自己的意志,希望享受自由”。她不是一个让人轻蔑的女性,而是一个“赋予女性力量,激励女性”的角色(李根芳,2003:290)。

二、跨国的中国电影

中国电影业不仅生产中国本土电影还会和其他亚洲电影公司、好莱坞合作制作跨国电影。《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都属于这一类。促成这些电影在别国受欢迎的主要原因是它们在制作上没有超出好莱坞大片模式——视觉壮观,预算丰厚。这三部电影成本高,除了票房最低的《十面埋伏》只在美国拿到了1100万美元外,其他两部赚得盆满钵满。

电影制作人毫不避讳地说,制作这些电影时,他们头脑里一直都想着西方观众(夏慕斯,2000:130)。尽管《卧虎藏龙》的电影制作人承认叙事是吸引观众的一个基本手段,张艺谋在欧洲、美国、澳大利亚的信誉和口碑是建立在精于制作视觉冲击的电影画面之上的。因此,当《英雄》和《十面埋伏》上映时,西方电影评论家和普通观众都期待着看到他们习以为常的早期张艺谋电影中的视觉盛宴。

中国女侠的泛亚洲化和美国(好莱坞)对其的影响说明女侠是跨国产物。然而,许多美国观众和电影批评家囿于好莱坞意识的性别框架视中国女侠为西方特色的叙事工具和争议角色,并没有从美籍华人身陷的复杂的跨国群体语境中解读女侠。美国批评家是如何分析(或是有失偏颇地分析)饰演女侠角色的演员?对美籍华人的评论有哪些深意?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有必要看看美国报道中最受关注的两位中国女侠饰演者:章子怡和张曼玉。

(未完待续)

注释:

①本文编译自《跨国主义和美籍亚裔女性:关于文学、电影、神话和媒体的论文集》(Transnationalism and the Asian American Heroine: Essays on Literature,Film,Myth and Media), 麦克法兰出版社,2010年,北卡罗来纳州杰弗逊镇,伦敦,第168-1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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