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郭沫若对抗日文化统一战线的贡献

2020-11-30赵三银张玉龙

党史文苑 2020年11期

赵三银张玉龙

郭沫若堪称文化抗战的旗手和主将。全民族抗日战争时期，他利用个人在文化界的崇高声望和巨大影响力，以党外人士身份团结文化界进步人士，投身于抗战文艺创作，努力唤醒民众的抗战热情，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文化统一战线的建立、发展和巩固作出了重要贡献。

一、创办与恢复《救亡日报》，为文化抗战呐喊助威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远在日本的郭沫若满怀爱国热忱，摆脱日本宪兵的严密监视，“别妇抛儿专程返国”，到了上海。他高举文化抗战的大旗，投身于民族解放战争之中。1937年8月2日，他在中国文艺协会和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举办的欢迎宴会上饱含深情地说：“盖国势危殆至此，舍全民族一致精诚团结、对敌抗战外，实无他道。沫若为赴国难而来，当为祖国而牺牲”[1]。怀着满腔的爱国热忱，郭沫若频繁地活动于上海各文化团体之间，为文化抗战奔走呐喊。他团结上海文化界人士和广大爱国青年，以救亡协会为中心，组织3个战地服务队和12个救亡演剧队，将抗战服务和抗战宣传工作扩大到普通民众当中。同年，八一三事变爆发后，郭沫若连续发表《我们为什么要抗战》《抗战颂》《民族复兴的喜炮》《战声》《血肉的长城》《国难声中怀知堂》等评论文章和诗歌，谴责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野蛮侵略，呼吁全国人民奋起抵抗。正如他本人所言：“卢沟桥事变使我结束了十年的亡命生活，回到祖国，接着便忙于抗战的宣传”[2]p473。此后8年，郭沫若的言行紧紧围绕抗日战争展开，始终强调战时文化工作必须一切服从于抗日战争这一主题。

在拿起纸笔发出抗战的呐喊之际，郭沫若还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甘当“党喇叭”，号召文化界人士“踊跃的参加到抗战里面去”[3]。1937年8月，根据周恩来的指示，郭沫若与夏衍等人在上海创办《救亡日报》，建立起抗日救亡宣传的舆论阵地。《救亡日报》作为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的机关报，由国共双方各出资500元合作出版，参加报社工作的人员包括共产党员、国民党员和社会民主人士。周恩来亲自为该报题词：“巩固和扩大救亡陣线，动员起千万万的群众，赶走日本强盗出中国！”[4]p22社长郭沫若为该报题写刊头，并在报上发表大量评论文章、诗歌、战地通讯、杂感，在读者中产生强烈共鸣，市民争相购阅，以致人们购买报纸时只说“买郭沫若”。《救亡日报》的影响力迅速扩展，吸引了包括政界、军界、商界、文化界的众多知名人士，例如冯玉祥、宋庆龄、邹韬奋、沈钧儒、胡愈之、李公朴等纷纷为其撰稿，特别是连续发表宋庆龄、何香凝等著名人士对国共合作的赞誉和潘汉年、张志让等人阐述国共合作抗战的文章，极大地帮助上海民众乃至全中国人民正确认识这一重大历史转变。在郭沫若、夏衍等人的积极努力下，《救亡日报》成为上海抗日文化统一战线的一面旗帜。

随着抗日救亡运动的不断高涨，郭沫若不辞辛劳地在上海市各救亡组织之间奔走呼号，积极参与各种抗战宣传活动。为了让民众更加清楚地了解抗日战争，他还到前线救助伤员、慰问抗日战士，与抗日将领分析战争局势，鼓励他们树立抗战必胜的坚强信心。1937年年底，上海沦为“孤岛”后，《救亡日报》被迫停刊。在该刊终刊词中，郭沫若写道：“我们决不是放弃了上海，也决不是停止了战斗，我们是希图我们的战斗更加有效”。[5]p56暂时的挫折并未动摇郭沫若文化抗战的信心和勇气，因为他深信：“我们的抗战是长期的、全面的，所争的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的生存，并不是一个城市、一寸土地的得失。”[5]p56

1938年1月，经由郭沫若、夏衍等人努力，《救亡日报》在广州复刊，成为华南地区一座文化抗战的精神堡垒。在该报的复刊词中，郭沫若旗帜鲜明地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表示“我们在‘团结抗战的标帜下，诚心诚意地为国家为民族而携手，而努力，而牺牲”[6]p290-291。为了能让《救亡日报》在抗战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他把办刊工作全权委托给主编夏衍，于1月6日离开广州，来到当时全国文化抗战运动的中心城市武汉。10月21日，广州失陷，《救亡日报》被迫再次停刊。作为该报社长，郭沫若为《救亡日报》的再次复刊积极奔走，他陪同周恩来找到桂系军阀首领李宗仁和白崇禧游说，终于使该报于1939年1月10在桂林复刊。不久，郭沫若来到重庆，为使山城人民能在千里之外听到《救亡日报》发出的抗战呐喊声，捐出自己的稿费资助《救亡日报》在重庆出版。当他听到该报在桂林发起义卖支援抗战救亡活动的消息时，难掩兴奋之情，特地作诗一首：“纾难家宜毁，临危命可捐。苟能明大义，何用惜金钱。”[7]令人痛心的是，这份代表人民呼声、宣传抗战的爱国报刊，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下尚能顽强生存，却未能逃过国民党独裁政策的绞杀。1941年3月1日，《救亡日报》被国民党政府勒令停刊。

二、组建第三厅，推动抗日文化统一战线的发展

南京沦陷后，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但大部分军事政治机构和军政人员暂驻武汉，许多共产党员和包括郭沫若在内的大批民主人士也由上海、南京等地撤至武汉，武汉成为战时政治、军事、文化中心。1938年3月，全国文艺界抗日文化统一战线组织——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以下简称“文协”）在武汉成立，郭沫若在祝词中说：“我们要牺牲一己自由求民族之自由，牺牲一己生命求民族之生命，不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要鞠躬尽瘁至死不已！”[8]这掷地有声的抗战誓言，引起文化界爱国人士的强烈共鸣。郭沫若被推举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和“文协”理事，在武汉的文化抗战运动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武汉一浪高过一浪的抗战声势，很快受到全国各界的高度关注。国民党中央政府为展示其政治上的开明姿态，组建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陈诚任部长，周恩来任副部长。政治部的组成人员除国共两党成员外，还有大批知识精英、进步人士参加。政治部下辖第三厅主管舆论宣传。郭沫若凭借其在文化界享有的崇高声望和无党派民主人士的特殊身份，成为国民党考虑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以下简称“第三厅”）厅长最佳候选人。在接到陈诚要他出任第三厅厅长的邀请后，郭沫若最初颇为抵触，他说：“在国民党支配下做宣传工作，只能是替反动派卖膏药，帮助欺骗”，而且“一做了官，青年们是不会谅解的”[9]p375。郭沫若希望能在一个言论自由的环境中发挥自己的文艺特长为抗战服务，因此不愿在第三厅就职。但在周恩来的劝说下，他表示服从党的安排，接受第三厅厅长一职。

郭沫若履新之时，抗战形势日益恶化，武汉已岌岌可危。为鼓舞军心、民心，郭沫若上任伊始即利用台儿庄大捷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领导第三厅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武汉各界第二期扩大宣传周”活动，一周内分别举行了文字宣传日、演讲日、歌咏日、美术日、戏剧日、电影日、游行日。这次活动是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开展的，郭沫若全程参与。在歌咏宣传日，郭沫若亲临现场致辞：“盼以万众喉声，打击敌人，振奋我将士，安抚我难胞。”[10]p504在美术宣传日，郭沫若发表演说，向群众宣讲美术歌咏火炬游行大会的重要意义，并振臂高呼：“收复一切失地，吾人应万众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并抱定以死报国决心，以达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收复一切失地之目的。”[10]p504扩大宣传周活动取得巨大成功后，第三厅在抗日救亡宣传方面的影响力迅速扩大，在抗日民族文化统一战线中的重要地位初步确定。随后，第三厅组织开展了“七七”周年纪念活动和“七七”献金活动。经过精心筹划和广泛動员，社会各界踊跃参加到活动之中，累计达十余万人次，甚至连街头乞丐都竞相捐款，场面壮观感人。这种情景使郭沫若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普通民众是不可小觑的抗日力量，做好文化抗战工作也十分重要。抗战胜利后，郭沫若在回忆“七七”献金活动时不无感慨地说：“在这项事件中，我认识了人民的力量，我也认识了人民的认识。好些不相信人民的人，以为人民是不识不知的乌合之众，不能有什么了解和作为，那正足以证明事实适得其反。”[11]p95

武汉失守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迁至重庆，第三厅也随之迁往重庆。在重庆期间，第三厅人员编制被大大缩减，活动受到越来越严厉的限制，但郭沫若领导第三厅巧妙地突破国民党设置的种种障碍，在重庆举办了一系列戏剧、电影、美术、音乐等文艺宣传活动，编印出版了《抗战壁报》《抗战二年》《抗战三年》《抗战壁报》《抗战小丛书》《抗战文艺》《日寇暴行实录》《敌情研究》等大量宣传书刊。[12]p60-63孩子剧团是第三厅中最活跃的一支抗战宣传队。该团于1937年9月成立于硝烟弥漫的上海，全团22人，他们冒着敌人的炮火，辗转武汉，来到重庆。他们演出的节目主要有：国歌、水兵舞、儿童舞、快板，以及《不愿做奴隶的孩子》《捉汉奸》《帮助咱们的游击队》等剧目。

担任第三厅厅长期间，郭沫若在承担繁重的政务工作之余，仍笔耕不辍，创作发表了诗歌《双十节挽歌》《满江红》《弹八百壮士大鼓词》《高尔基万岁》《唯最懦者为最残忍》，文艺论文和杂文《纪念高尔基》《持久战中纪念鲁迅》《笔的三阶段》《中国会成为法西斯蒂国家吗》《戎机零件》等作品。第三厅迁入重庆后，在国民党政府日益强化的高压政策下，郭沫若连续发表了《坚定信念与降低生活》《文化与战争》《纪念碑性的建国史诗之期待——庆祝文艺界抗敌协会周年纪念》《发挥大无畏的精神——论文艺作家在精神总动员中的任务》《争取最后五分钟——对于失败主义的批判》《绝妙的对照——请看希特勒替我们痛骂汪精卫》《两年来帝国的社会状况与反战潮流》等文章，以及《敌阁改组是帝国崩溃的前奏》《战时文化工作》《世界反侵略秩序的建设——纪念“一·二八”》《巩固反侵略的战线》等演讲。郭沫若的文艺作品，无论在创作实践上，还是在理论建设上，都对抗战文化运动的深入发展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三、领导文化工作委员会，维护和巩固抗日文化统一战线

1940年八九月间，国民党顽固派加紧对第三厅进步文化人士的迫害，并逼迫第三厅工作人员集体加入国民党。在郭沫若的领导下，第三厅进步文化人士对国民党的野蛮无理要求进行坚决抵制，严厉斥责国民党当局的卑劣行径，并申明：“入党不入党抗日是一样的，在厅不在厅革命是一样革的。”[9]p450在国民党政府的高压政策下，第三厅已无法正常开展工作，郭沫若愤然辞职，第三厅进步人士随之纷纷提交辞呈，以此抗议国民党的政治迫害阴谋，充分显示郭沫若等进步人士在反对国民党文化专制主义政策上的高度一致性。9月，国民党当局宣布解散第三厅，但为羁縻意欲离开重庆的原第三厅进步文化人士，防止流向延安等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蒋介石下令筹组文化工作委员会，作为学术团体仍归属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领导，并美其名曰“离厅不离部”。郭沫若在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周恩来的指示下，从国共合作抗战的民族大局出发，接受了这一安排，其目的仍在借用政府合法机关的名义，在国统区继续同国民党开展合法斗争，团结革命、进步的文化力量，贯彻我们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扩大我们党的影响，为争取抗战最后胜利而斗争。

1940年11月1日，文化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文工会”）正式成立，郭沫若任主任。为了扩大统一战线的力量，团结各方面更多的民主人士，以组成新的阵势，文工会设置了专任委员和兼任委员共20名。从文工会的组建人员名单看，有许多新加入者，容纳了比第三厅更为广泛的各界代表人士。例如，文工会的委员中有著名作家茅盾、老舍和“七月派”代表胡风、国民党文化人姚蓬子，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著名历史学家邓初民、翦伯赞，著名自然科学家卢于道，等等。而研究人员和雇员中，更有许多是未参加过第三厅的新人，他们中有记者、诗人、作家、作曲家等，有的虽因编制所限名为“雇员”，实则地位与研究人员相同。比起第三厅来，文工会团结的各方面抗日民主人士更多，在文化统战方面也有所扩大，这是文工会组建工作取得的第一个胜利。国民党当局规定，文工会“只能做研究工作，不能从事对外政治活动”[13]p277。这可以说是画地为牢，企图以此束缚进步文化人士的手脚，将之纳入其既定的置而不用的轨道。对此，周恩来指示文工会说：“我们处在无权无势时还能在地下干，现在有一个地盘给我们站住脚，难道还怕干不成事吗？”[13]p277遵照周恩来的教导，文工会用我们党关于在反动派堡垒中进行合法斗争的思想武装头脑，利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所属团体这一合法地位，尽可能多做些有利于抗战、有利于进步的工作，把研究性、学术性的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同时，又以举办学术讲座、专题报告等多种方式，加强文工会与群众和社会的联系，特别是在青年学生中扩大影响。由于文工会成员大多数是学有专长的文化界知名人士，以他们有利的个人身份更可以到社会上从事进步活动。所以，文工会实际上从一开始就突破了国民党当局的限制，跳出他们所划定的固定圈子。

文工会组建之时，正值国民党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尤其是皖南事变后，国共关系时刻面临破裂的危险。面对新的形势，郭沫若在周恩来指示下，改变第三厅时期“以国家机关的名义来宣传群众、组织群众，从而掀起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14]p327的工作方式，转而进行切切实实的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活动，或著书立说，或讲学论争，或创作演出，在整个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中发挥引领作用，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文工会开展的学术研究和文艺创作活动，虽然采取了迂回的方式，但始终以团结抗战为总目标，尽可能地与实际结合起来，反映人民群众的现实需求，鼓舞全体国民的抗战热情。郭沫若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公开集会场合，发表专题演讲。1940年12月7日，文工会举办文化界和新闻界招待會，郭沫若向与会各界人士介绍文工会的组织情况及今后工作方向，他指出：“抗战以来，文化战士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今后，希望将所有的笔杆一致对外，将来更一致建国，抗战就是伟大的新文化运动，盼大家担负起这个伟大的担子。”[15]p119文工会还利用各种合法的纪念活动，以个人名义进行抗战宣传。1942年6月18日，举办第二届诗人节，又恰逢高尔基逝世6周年，由文工会和中苏文化协会等11个文化团体发起纪念活动。在演讲中，郭沫若鼓励大家“学习高尔基和屈原的代表人民利益的精神，学习他们反暴政、反法西斯的精神”[16]p515。为进一步促进抗战文化运动的发展，文工会的主要成员团结所有在渝的戏剧工作者，于1941年10月至1944年6月开展规模空前的“雾季演出”。可以说，抗战中后期重庆文化界频繁的抗敌演出和各种救亡活动的开展，与郭沫若领导下的文工会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些活动的开展，维护和巩固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加强了全体爱国人士的团结，并为国统区日益高涨的民主运动作了良好的思想动员工作。

在中华民族抗日救亡运动中，郭沫若团结爱国文化人士，灵活运用各种文艺手段，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宣扬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华民族的文化侵略和文化奴役，批评国民党当局的妥协投降倾向，彰显了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书生报国精神，也使他赢得大批进步文化人士的追随和钦佩。郭沫若无愧于文化抗战的健将和旗手的称号，其杰出的抗日文化统战工作得到中国共产党的高度肯定。

参考文献：

[1]两文化团体昨宴郭沫若[N].上海大公报，1937-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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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第二编研部.周恩来题词集解[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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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武汉抗战史料[M].武汉：武汉出版社，2007.

[11]郭沫若.“七七”第一周年在武汉[A].叶君主编.我们生命中的“七七”[C].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