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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代剧场探寻契诃夫剧作文本中的现代性

2020-11-30卢嘉琪

神州·下旬刊 2020年10期
关键词:契诃夫现代性

摘要:在当代,契诃夫的戏剧作品依然以极高的频率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剧场里,我们从中不难发现,“契诃夫热”的浪潮背后,实则是其剧作文本中蕴含着的现代性,使得其成为当代剧场探索不竭的思想宝藏。而从如今世界各地上演的百花齐放的契诃夫文本“剧场美学角逐”中,更可以探索出其现代性特质,本篇将结合乌镇戏剧节的两次展演来探讨这个问题。

关键词:契诃夫;当代剧场,冲突消解;现代性

“戏剧所要求的‘当下‘人际‘事件等形式性表述在新的内容表述下变得难以维系,单纯的戏剧风格向矛盾的戏剧风格过渡,并成为新的形式性表述的开端。”[1]斯丛狄指出,契诃夫、斯特林堡等人对“drama”中“情节整一性”的原则或多或少已经开始了反叛,由此我们不难认定,契诃夫虽然被通俗地视作现实主义作家,但也可将其看作20世纪现代主义戏剧的开端。

一、碎片化的生活图景,冲突的消解——叙事重组和直接抒情的舞台重塑

尤里·布图索夫导演在2019年的乌镇戏剧节上带来的长达270分钟的《三姐妹》(2015俄罗斯金面具最佳导演奖获奖作品),在演出之后使不少观众都颇感震撼。如果说原著中契诃夫对于人类生活意义的探寻还尚留了一丝出口,那么这一版所呈现出的似乎是更进一步的纯粹的意义消亡,将原作中那种囿于单调琐碎生活,无法逃离的生存困境极具冲击力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正如[2]奥尔加所说:“时间会过去,我们也会永远消失,我们会被人忘掉,我们的脸,我们的声音,我们这些人,会统统被忘掉。”

1、漂浮于图景之上的灵魂群像

在内容呈现上,导演对原作中的内容进行了拆分和重组,将原本的线性结构打碎,按照人物心灵的演变进行了重新建构。如:剧中将土旬巴赫本该在第二幕说的台词移到了开头,原著中韦尔希宁和玛莎的分别演变成了二人数次追逐,从台上跑到台下再跑回台上,甚至穿过观众席等,都是对原文中线性叙事的一种颠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种最初对剧情的迷惑却并没有起到“赶客”的负面效用,反而带来了更加具有冲击力的心灵震撼。最明显的是大量的独白、重复和碎片式的剧情拼贴,这些非传统叙事方式所带来的一个最直接的效用就是直接抒情。

契诃夫在戏剧文本中就已经削弱了情节的重要性,笔下人物的行动力也大大减弱,因而常常呈现出一种散文化的,迤迤然的忧郁气质。[3]“如果人物沉潜入过去的回忆或耽溺于未来的幻梦而弃绝当下,弃绝交流,就无法维持对白的形式和间际氛围,所以契诃夫不得不将独白伪装成对白,在对白的形式中展现出对白的不可能性。”,而这样的“各自分离的孤独交流”恰好为舞台呈现上大量独白和重复甚至摇滚说唱的形式提供了恰如其分的交接口。[4]“对白的无效性凸显出人的异化,展现出一幅失去目标和意义的人类生活图景”,非传统线性结构下呈现的,是人漂浮于背景之上的静态画面,是一个个看似互相交流实则全部失语的灵魂群像。

二、假定性的赋能——你我他“樱桃园”的挽歌

散文化是现代戏剧中一个重要的特征,在契诃夫的戏剧文本中几乎看不见19世纪风靡欧洲的佳构剧特征,既没有轰轰烈烈的男女爱情,也没有匡扶正义、惩恶扬善的英雄人物,更多的则是日常生活中近乎平淡的“没有趣”的平凡市民。甚至是庸俗的、愚昧的,只知衣食温饱,打牌扯天的小人物。因而契诃夫笔下的生活总是平淡的,散文化的,几乎没有尖锐的矛盾冲突,充满了诗意和一种耽于过去的回望姿态。

1、个体性的融入与经典文本的当代互文

恰恰是其丰富的假定性和象征意味,使得众多现代导演选择在这传统的经典文本上进行个人化意识和现代意识的融入,由此赋予其全新的意涵。以“赛博剧场计划”发起人孙晓星的《樱桃园》为例,导演将二次元、颜文字、网络符号等元素融入了契诃夫的文本中,同时将原作中显得并不具备成年人式沉稳的柳苞芙在舞台上以一种模糊年龄的人物设定进行刻画——几乎与两个女儿同龄。导演架空了一切背景,包括社会、文化、阶级,让观众仿佛来到“少女乐园”之类的地方:原著中“开着白花的白茫茫的樱桃园”变成了巨大的纯白色大床覆盖着薄纱,轻盈得昭示着美好与纯洁,女子均着白衣,夸张到甚至有些“矫揉”的少女仪态。

一座少男少女们的樱桃园,一柄青春的保护伞,一座埋葬“宅男宅女”的墓穴,一张终将会过去的属于这个年代特有娱乐文化的遗照……同样的,导演沿袭着契诃夫文本的特性,亦在舞台上设有多处隐喻和潜台词:巨大的二次元人偶头套,少女育成游戏的电子投屏,黑色能量块的搬运,[5]“它们是马列维奇极简主义的那个黑方块,它们其实有好多的隐喻,比如飞碟就是黑色的方块,墓碑也是……在网络世界里,它还是一种能量块”等,甚至出现了《红楼梦》的动漫投屏,这点确是十分有新意又更加具有本土化味道的。《红楼梦》中的少男少女们在大观园里度过青葱韶华,风雅诗意,而终不想一日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与契诃夫的《樱桃园》文本放在一处确是能听到“时空的回响”。诚然是两种不同的文化语境,但在这一层的挽歌意义上,“樱桃园”与“大观园”确是十分相近的两种意象,而这两者居然是通过“电子投屏的动漫”这种极具现代性的方式进行了呈现,不得不说真是意趣横生,既满足了戏剧的“当下性”时代意义,又将经典文本之间进行了互文勾连,翻出了新意。

三、结语

契诃夫戏剧文本之中的现代性魅力之所以能经久不息地在后世中不断被发掘,还因为其作品中不断对人类生存困境提出的质询这个恒久的母题。《樱桃园》中第二幕有一句台词:[6]“忽然间,远处,仿佛从天边传来一阵类似琴弦崩断的声音,然后忧郁而缥缈地消逝了。”这种带有沉挽悠扬意蕴的哀伤仿佛是人类在鸿蒙宇宙中的一声哀叹,一种对人生价值的诘问,契诃夫生前最后的天鹅之歌。正如存在主义哲学家加缪在《局外人》中所抛出的疑问那样:在这个上帝死了,最该价值自行贬黜的时代,人之为人是否依然可能?剧作家客观冷峻地审视着人间生活的荒诞,一边又嘲笑着荒谬,透露出对人民和生活饱含的醇烈浓厚之爱。

参考文献:

[1]彼得·斯丛狄:《现代戏剧理论(1880-1950)》(王建譯,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

[2]契诃夫:《三姐妹》,《契诃夫剧作》,汝龙译,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

[3]吕效平,陈恬,高子文:《戏剧学》,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129页

[4]同[3],第136页

[5]《孙晓星×总是如此,朝暮色抹去雕像的方向》,《小说界》2019年,第1期

[6]契诃夫:《樱桃园》,《契诃夫文集》,焦菊隐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

作者简介:卢嘉琪(1999.3)女,汉,江苏省南京市。本科,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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