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父子和戒欺室

吴跃农

江蘇无锡素有“小上海”之称，也是江南最早发展起来的工商业城市。到了近代，沪宁铁路通车，上海、无锡连为一体，形成了“大十字”物流框架，现代企业得势发展，诞生了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家族荣氏家族。

丹阳丹心谱

领导解放上海的是赫赫有名的儒将陈毅，攻城之前，部队在江苏丹阳整编，宣传进入上海后要注意的纪律。这时，一位商人模样的人匆匆走进陈毅的司令部。

来人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民族资本家荣德生的代表，他将荣德生的亲笔信交给陈毅。陈毅读罢信函，连声说：“好，好，荣德生带了个好头，我们共产党需要荣德生这样的爱国资本家。”

1902年，荣德生与兄长荣宗敬等人创办了茂新面粉厂，之后又在无锡、上海、武汉创建了11家面粉厂，日产量占全国面粉日产量的近四分之一。到1932年，他的企业纱、布总产值分别占全国纱、布总产值的18.4%和29.3%，被称为“面粉大王”和“棉纺大王”。

1948年，国民党统治已成土崩瓦解之势，荣德生专程从无锡来到上海高恩路住所，明确表示他和已经接掌荣氏企业的儿子荣毅仁不离开大陆，并阻止三子将申新三厂迁至台湾。他迅速联络无锡商会首领钱孙卿，派出代表与陈毅接洽，表达爱国护厂迎接解放军的心愿。

荣家薪火荣毅仁

1949年5月24日，解放军进军上海，荣毅仁怕吃流弹，晚上让家人睡在楼下，自己坐在客厅里。第二天清晨6点钟，公司的一个厂长急匆匆开车来荣府报告消息，荣毅仁问他是怎么过来的，他说解放军都睡在马路上，走路没事。荣毅仁说：“真的？”他说：“真的。”荣毅仁开车出来，到成都路浦东大厦时，一名解放军拦住荣毅仁，说前面敌人还没清除，不安全，劝荣毅仁不要再向前。荣毅仁颇为感动，觉得解放军军纪真好，秋毫无犯。

1949年6月2日，也就是上海解放后的第七天下午，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身着军装，脚穿草鞋，在外滩中国银行四楼亲切接见了荣毅仁等资本家。陈毅和大家边嗑瓜子，边拉家常，在轻松的氛围中，阐述了共产党的十六字经济方针：“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公私兼顾，劳资两利。”这给荣毅仁及其他民族资本家吃了定心丸。陈毅鼓励荣毅仁尽早把生产恢复起来。

会议一结束，荣毅仁就赶回公司，对等候在那里的经理、厂长们说：“明天就开工。” 当时，从经济与社会稳定看，要稳定全国，必先稳定上海，而稳定上海，必须依靠“两白一黑”——面粉、棉纱和煤炭。而“两白一黑”，荣家独占其二。荣家的积极配合与合作，对新中国初期上海社会经济的稳定与发展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1954年，荣毅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率先将他的申新系统荣氏企业接受公私合营社会主义改造，这一举动为上海对私营工商业的改造工作起了带头作用，为新中国的工业振兴作出了卓越贡献，被誉为“红色资本家”。1956年1月10日，毛泽东主席亲自到公私合营的申新九厂视察，荣毅仁全程陪同，并详细介绍了生产情况。1957年，身为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毅以上海老市长身份，为荣毅仁助选上海副市长，陈毅说：“他既爱国又有本领，堪当重任。”

上世纪50年代后期，毛泽东主持召开会议，讨论国务院部长人选，提出可以适当选择党外人士来当各部的正职部长，并让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邓小平来考虑人选。当时，邓小平推荐的人中就有荣毅仁。邓小平非常了解荣毅仁的爱国心，很看重他的才干和海内外影响力。邓小平的举荐，正合毛泽东的心意，1959年，荣毅仁奉调国家纺织部出任部长。

刚毅仁厚如山

1978年12月上旬，中央工作会议闭幕时，邓小平作了具有历史意义的题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在这之前，邓小平对讲话起草班子说：搞经济，要强调请专家来干，荣毅仁就是专家。

邓小平把领导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的重任交给荣毅仁。公司成立第一年，荣毅仁就接待了来自40个国家和地区的客人达4000多人次，国内前来洽谈业务的也有3000多人次。荣毅仁不遗余力网罗人才，聘请到为中美建交立下汗马功劳的前美国国务卿基辛格为顾问。在引进外资、技术、设备方面闯出一条新路。

在荣毅仁的领导下，我国开始发行海外债券。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22项重点工程中的大项目——江苏仪征化纤工程，因投资不足准备下马。中国急需化纤产品，此项目下马损失难以预计，纺织部找到中信公司寻求帮助，中信公司经慎重研究，提出了向海外发行债券的想法。1981年2月，中信公司成功在日本发行了100亿日元的债券，这次集资创举被称为“仪征模式”。随着“仪征模式”的成功，在海外发行债券之举陆续为各企业所效仿。中信公司在此后数年间先后在日本、德国、新加坡等国家发行了多次不同币种的债券。

1993年，在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时期，荣毅仁以党外人士的身份出任国家副主席。1998年，荣毅仁从国家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后，在北京东城区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中和夫人杨鉴清颐养天年，尽享天伦。

在荣府的客厅里，高悬着邓小平亲笔书写的“戒欺室”匾额。“戒欺”是荣毅仁一生恪守的信条，也是苏商、华商的基本道德观，意思是生意人应该诚实，诚信守法，以戒欺为本。

编辑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