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罗斯科“典型形式”阶段画面中色块边缘线特点的研究

黄政 HuangZheng

广东岭南职业技术学院 广东 广州 510663

一说起马克·罗斯科，我们一定会想起这样的画面：一块巨大的深色底的画布上排列着几块不同亮度的矩形。这是他最广为人知的“典型形式”阶段的作品。在他这个时期的作品里没有了可辨认的形象，色层之间的重叠与融合成为主旋律。画面分为几层不同的颜色，它们呈方块状重叠着在背景上，表层色块的亮度与纯度从其中心到边缘逐渐减弱，这是因为罗斯科模糊了表层色块的边缘线，使它们能柔和的过渡到下层颜色较灰的色块上，而同样的手法，出现在了下层颜色较灰的色块与背景之间，这种技巧使几叠色块隐没在背景中，让画面看起来有了一种纵深的效果。

本文从罗斯科的“典型形式”阶段的画面形式出发，进而意识到，罗斯科在较为成熟阶段的画面中仍然没有放弃对画面纵深感的探求，这一追求在画面中的体现就是对色块边缘线的处理。

一、边缘构成的绘画

在收集资料阶段，一些描述罗斯科作品的文章让人印象深刻。

克莱门特·格林伯格：“他似乎将他的油彩渗透进画布以便获得一种染工的效果……”

埃尔斯沃斯·凯里：“在一幅画里，你能看到罗斯科的均衡感……他的画作似乎饱浸着色彩，发着光。”

总结一下他们评价中相似的部分，“模糊而柔和的、渗透感强烈的、有着均衡感的半透明色块”，当然这些只是对罗斯科画面效果的描述，但并不妨碍我们从这方面入手来分析“典型形式”阶段边缘线的特点。

依然是克莱门特·格林伯格，他在《“美国式”绘画》一文中说到：“绘画边缘不断地在画面内部得到重复，因而是这些边缘制作了绘画，这些边缘不再仅仅得到响应。”格林伯格所言不虚——罗斯科1954 年的作品《6 号（灰上的黄，以及更上面的黄、白、蓝）》，画中分为三段颜色，但当我们把目光集中到色块交界处时就会知道这三段颜色存在着空间关系——就像他作品的标题里说的那样，在灰黑色的背景上是几乎铺满整幅画面的黄色，黄色愈往画面中心明度愈亮，这种变化造成了色块本身的空间感，在其之上的白色与蓝色这两块面积小些的矩形色块并列在相同空间里，白色矩形色块的颜料薄到能看见下面的黄色，边缘也向黄色块过渡着，这让它看起来比蓝色矩形色块要更退后一点。

当一幅画面只有几块色块时，画面的结构是由色块的边缘组成的，边缘决定了色块的形状以及它们的空间关系。因为“他们的画面只为很少的素描或赋形的因素所打断”，所以仅存的“素描或赋形的因素”，就在那些色块的边缘线上。

而对于画面的空间纵深感，罗斯科有自己的理解，在自己的书《艺术何为：马克·罗斯科的艺术随笔（1934-1969）》中这样说道：“在某种意义上，这个词所探讨的问题是绘画作为一种媒介，它是逼真且象征性地预示了其间的一种关于体积或者情绪，或兼而有之的戏剧化效果。”

这段话放在古典老大师们的画面中也是成立的。老大师们将物象放在背景中，即便是风景画也是如此——风景便是物象天空便是背景。边缘线是描摹现实中物象的手段，它们依附于现实中的物象而存在。在罗斯科的画面中的色块既是背景，也是所谓的“物象”，这就模糊了画面的空间，因此每个色块的边缘线就承担了区别色块空间前后关系的任务，而罗斯科的画作中没有现实的物象，色块的边缘因为不依附于物象而被解放，此时其边缘就变得独立起来，利用这些边缘来组构画面就成了必要的事。此为罗斯科画面中色块边缘线特点之一。

二、有着古典气息的边缘线

在绘画作品里，于平面上营造三维的空间错觉，边缘就意味着形体空间的纵深，这使得艺术家们无不认真对待边缘线，从而也产生了许多处理边缘线的办法。

比如在达·芬奇的作品中，所有形体的边缘都像一层雾，若影若现的提示着空间的前后，那时的艺术家们这样处理边缘线这个问题：画物体时，先用透明颜料蘸着油薄薄的画上一层物体的暗部，然后用不透明颜料将物体的亮部画出，最后拿笔扫动连接暗部与亮部，从而使对象浑然。这种对暗部与亮部边缘线处理的手法被称作罩染法，而这一手法的核心正是对两个色层边缘的处理。罗斯科对画面纵深感与绘画性的追求还是有老大师们的遗韵。

罗斯科说，绘画的过程应当是把“原本模糊不清之物逐渐澄明”。“模糊不清之物”在具象绘画中是立体对象的错觉，而在罗斯科这儿变成了对心中那些象征的感觉；古典老大师们在被描摹的对象上寻找空间，罗斯科在真实的画布上寻找空间，正如格林伯格所说的那样：“随着深度错觉越变越浅，原先通过三维空间所制作的错觉对象，就必须被转化为别的东西——此即所谓‘绘画性的东西的对等物’。而这一对等物，现在要求画家在画布的真实表面上（而不是在传统的错觉中）为它找到新的空间。”

罗斯科无疑找到了这种“绘画性东西的对等物”，为了便于理解，我们不妨把它称作有着“立体对象错觉”的色块。尽管很稀薄，但颜料本身的分层在真实的表面上仍然形成了真实的空间，而在这种真实的空间中，这些色块的边缘线又是有虚实，松紧控制的。罗斯科在把这些色块本身当成“立体对象”，用其边缘线的变化造成色块立体的错觉，这表明罗斯科并没有彻底放弃老大师手中的绘画性。这就也是这些色块的边缘线看起来为何如此古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