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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译学研究范式的当下转型及其对我国翻译研究国际化的启示*

2020-11-24武光军

外语学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中心主义普遍性界定

武光军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24)

提 要:在21世纪初,翻译研究出现两大新趋势:宏观转向和微观转向,这两大转向是对当今译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的挑战。本文首先回顾欧洲中心主义的内涵和信条,然后梳理国际译学界对翻译概念的重新界定和翻译理论研究范式的转型,最后探讨其对我国翻译研究国际化的启示:一是在理论体系、概念及研究命题方面不要走向全盘欧洲化,要适度避开欧洲中心主义,要本位观照;二是不要过度强调个别性和中国特色,避开用中国特色的翻译理论来代替翻译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要外位参照。

1 引言

Gentzler指出,在21世纪初的最近几年中,翻译研究出现两大新趋势:宏观转向和微观转向。宏观转向指翻译研究的国际化、全球化及跨国化,而微观转向指转向对城市、社区甚至家庭中翻译现象的研究(Gentzler 2013:9)。通过这两大转向,一方面,近年来西方翻译学家发现一些以前未曾研究过的翻译现象(主要是一些非欧洲国家或地区的翻译现象),从而试图重新界定翻译;另一方面,他们也开始挑战传统的翻译理论研究模式并提出新的翻译理论研究方向。本文拟对近年来西方译学研究范式的当下转型进行梳理,并探索其对我国翻译研究国际化的启示。

2 译学研究中的欧洲中心主义

Delabastita指出,欧洲中心主义实质上包含如下的信条:欧洲各国虽然表面上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文化形式,但实际上有共同的文化传承,并最终通过一些现代化的理念呈现出来,如:自由、民主、国家、科学、技术、进步等(Delabastita 2013:30)。欧洲想当然地认为,其世界模式和价值体系同样适用于世界其它地域。从价值论视角看,他们认为欧洲的理论模式和价值体系优于非西方的理论模式和价值体系;从历时的视角看,他们认为欧洲的理论模式和价值体系更加古老(即原创性的)、更加现代(即指引着人类社会的未来发展方向)。

Tymoczko(2006)指出,欧洲中心主义有如下关于翻译的预设:

(1)在跨语言和跨文化的情形中,译者是必要的,译者帮助两个语言和文化群体进行沟通;

(2)翻译涉及到(书面)文本;

(3)译者需要处理的主要文本类型已经确定并归类;

(4)翻译的过程就是一个译者解码一个已知信息然后将其重新在另一种语言中编码;

(5)译者的技艺通常都由正规的教育培训出来,且他们有一定的职业地位;

(6)当下,翻译进入一个全新的时期,这主要由文化运动、全球化带来的流散及文化的杂合所产生;

(7)翻译理论已界定好其研究对象,虽然有些细节尚存争论,但原文与译文间关系的相关参数已经描绘出来。

然而从全球来看,这些对于翻译的预设实际上是一种理论偏见,是翻译学研究中欧洲中心主义的体现。Gentzler对以上诸条进行反驳,我们仅以第一条、第二条和第七条为例进行说明。对于第一条,Gentzler的研究发现,许多翻译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跨文化的沟通。例如,在夏威夷,有一个双语社区,他们要求在政府活动中需聘用能够翻译夏威夷语和英语的译者,实际上这些人的第一语言是英语,他们的夏威夷语相对其英语来说要弱,因此在此情形中这些译者的功能并不是协助跨文化沟通,而是身份建构或争取对当地文化的认可。对于第二条,翻译研究如果仅涉及书面文本,那就会边缘化口译研究,实际上口译研究应是翻译研究的核心领域,因为人类文化长时间以来一直是口头的。对于第七条,Gentzler指出,一个多世纪以来,西方翻译理论一直试图界定何为翻译,但尚未成功,主要原因是无论你如何界定,都很容易找到例外(Gentzler 2008:16)。不同的文化对翻译有不同的界定。例如,在印度,“翻译”的两个常见词是:rupantar(改变形式)和 anuvad (之后说/跟着),两个词都没有表示对原文忠实的意思(Tymoczko 2010:68)。在印度,翻译和译创(transcreation)都存在,并允许改译(alteration and variation)(Mukherjee 1994:80)。Trivedi指出,纵观印度的翻译史,一个突出的方面就是其翻译主要是内部的,缺乏从外语翻译过来的翻译文本实践(转引自Tymoczko 2010:69)。目前欧洲的翻译理论无法解释印度的这些翻译现象。因此,翻译学若要成为一个国际性的、成熟的独立学科,就需要考虑到世界各地的翻译现象,就需要扩大翻译及翻译研究的视野,摆脱欧洲中心主义的偏见。在世界许多地区,传统翻译研究的欧洲术语,如source/target, same/other, primary/secondary, original/translation等,似乎已不再适用(Gentzler 2013:10)。

3 国际译学研究范式的当下转型

3.1 翻译概念的重新界定

Gentzler指出,翻译的定义正在发生变革(同上:9)。过去,对翻译的界定主要是欧洲的视角,即将翻译简单化的视作一种语言与另一种语言的转换,而在当下一些国际的、非欧洲的,如印度、中国、阿拉伯及美国的学者Mukherjee, Trivedi, Cheung, Tymoczko等正从非欧洲的、国际的视角重新界定翻译,扩大翻译及翻译研究的内涵与外延。Tymoczko指出,目前界定翻译的任务尚未完成,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界定翻译的任务将继续作为翻译研究的核心任务之一(Tymoczko 2010:53)。原因很简单,如果一个学科对其研究对象都难以厘清,这个学科将很难发展。

传统的、经典的界定翻译的路径是找出其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即一个合理的翻译定义应既能找出所有的翻译,同时又能排除所有的非翻译(non-translations)。但现实是,在一种文化中成为翻译的必要条件转到另一种文化中就不是必要条件,或者一种文化中成为翻译的充分条件转到另一种文化中却无法成为界定另一种文本类型的充分条件。因此,既能找出所有的翻译,同时又能排除所有的非翻译,还能适用于所有的时间和空间的充分和必要条件不存在(同上:78)。在过去几十年中,认知科学、语言学和哲学等邻近学科也都证明这种传统的、经典的通过充分和必要条件来界定概念或范畴的路径整体来说进展不大。

此外,Tymoczko认为,欧洲中心主义视域下翻译概念的界定本身就存在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同上:57-58)。第一,界定翻译所依赖的一些概念本身都是一些开放概念,尚未厘定,如语言和文本;第二,翻译学正在逐渐成为一个国际性的学科,若翻译学仅仅将自己局限在欧洲中心主义的概念范畴内,这显然是不够的;第三,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内判断是否是一个翻译相对容易,但如果从理论上界定翻译概念,则很难。

在界定翻译的历史进程中, Toury对翻译的定义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同上:80)。Toury对翻译的定义为:不管根据的理由是什么,目的语系统中任何一个呈现为或被认为是翻译的任何目的语语言文本(Toury 1980:14)。Tymoczko认为,Toury的这一后验的、开放性的定义是翻译学摆脱欧洲中心主义和规定主义并成为一个国际性学科的关键性的一步,为翻译作为一个跨文化的概念提供了充分条件,而不是规定一些任意的必要条件(Tymoczko 2010:81)。但目前,Toury的这一翻译定义仍遭到西方翻译学者的抵制,甚至藐视。当然,Toury的这一翻译定义也不是完全令人满意的,比如“不管根据的理由是什么”就带有任意性,不够严谨。

按Toury新的研究路向,Tymoczko(2010)提出一个全新的翻译界定方案以进一步拓展翻译的概念范畴:翻译是一个簇的概念(translation as a cluster concept),这一提法主要是受到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界定的启发。维特根斯坦在其名著《哲学探究》(PhilosophicalInvestigation)中以柏拉图对话的方式阐述对语言的界定:“你谈到了各种各样的语言游戏,但没有一处谈到语言游戏的本质是什么,语言的本质是什么:这些活动的共同之处是什么,是什么使他们成为语言或语言的一部分?”维特根斯坦自己回答到: “这是正确的。我不会找出这些我们称之为语言的所有活动的共同之处,相反我说这些我们用同样的词语来描述的现象没有一点共同之处,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通过不同的方式相互关联。正是因为这种关联,我们才称之为‘语言’”(转引自Tymoczko 2010:84)。同样,Tymoczko认为,翻译也不能构成一个精确的范畴,无法找出一个或几个共有的特点就能找出所有的翻译并能排除所有的非翻译,相反翻译是彼此之间通过不同的方式相互关联(Tymoczko 2010:85)。在一个特定的文化实践中,通常可以找出翻译的实例,也较容易描写,但作为一个跨越特定时空的理论范畴,翻译就不能像传统逻辑那样通过封闭的边界进行界定。因此,翻译是一个簇的概念和簇的范畴。Tymoczko认为,簇的概念有如下特征:(1)簇的概念本质上具有实用的品质,即它们深深地根植于一定的文化实践中,因此必须通过观察和描述来进行理解,因此描述翻译学对解决翻译研究领域的许多理论问题有重要作用;(2)对簇的概念来说,重要的是后验的观察和特征化,而非先验的规定或界定;(3)簇的概念不是精确性的概念,也无法准确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簇概念的无知,相反簇的概念通常边界模糊,因此是模糊概念(同上:86-87)。既然是模糊概念,因此就不能应用传统的经典逻辑,而是要应用模糊逻辑。在这方面,Tymoczko认为,维特根斯坦摒弃实证主义后而提出的“日常语言”学说对翻译研究将有很大的启发,Toury对翻译的定义实际上可视作对维特根斯坦“日常语言”学说在翻译学中的辩护(同上:89)。

3.2 翻译理论研究的范式转型

对翻译研究应该找寻何种理论,翻译界一直有两大阵营:一大阵营主张寻求翻译的普遍化理论,一大阵营主张寻求翻译的个别化理论。随着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语料库翻译学的兴起,追求翻译普遍性似乎成为翻译研究的主流。但研究表明,无论是简化还是规范化等翻译普遍性都存在例外,因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追求翻译普遍性的努力并不十分成功。也可以说,寻求翻译普遍化理论的研究进展不大。在此背景下,一些非欧洲的翻译学者开始寻求翻译的个别化理论,其中Gentzler就是典型代表。

2008年,当代美国翻译理论研究的前沿专家Gentzler出版其对美洲翻译现象考察的新著TranslationandIdentityintheAmericas:NewDirectionsinTranslationTheory. 该书的副标题为“翻译理论的新动向”。著名翻译理论家Susan Bassnett在该书的序言中称Gentzler的著作是翻译学“开创性的新著”。与西方欧洲中心主义翻译学著作不同的是,Gentzler从人类学、后结构主义及后殖民理论等角度,分5个领域(美国的多元文化、加拿大的戏剧和女性主义、巴西的食人主义、拉美的小说及边境写作和加勒比海地区)对美洲大陆的翻译现象进行综合考察,还特别关注到少数族裔的翻译问题,发现许多欧洲中心主义视角下看不到的新翻译现象,从而使美洲的翻译现象重回翻译研究的国际视野中。Gentzler的重要发现之一是,在美洲,翻译不只是转换,翻译是文化和身份演变及建构的主要手段之一。Gentzler的研究扩大翻译的边界和功能,挑战当代西方译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为当代翻译研究带来一种新的国际视野。

但Delabastita(2013)对Gentzler的研究提出4点批评意见。第一,Gentzler的翻译选材是否在美洲大陆和其它地域有足够的代表性和典型性。第二,这种基于大陆地域概念的思想到底和文化分析有多大关联。Gentzler在研究中表明美洲有一种基于翻译的、其目的是摆脱欧洲殖民统治的文化身份。译学不能用一种大陆(美洲)模式替代另一种大陆(欧洲)模式。第三,以Gentzler为代表的美洲翻译理论家的观点听起来回响着欧洲大陆后结构主义大师的声音,特别是德里达。Gentzler的思想依赖于欧洲大陆,现在却用来批评欧洲大陆的思想,显然具有讽刺意味。第四,Gentzler这本著作的副标题为“翻译理论的新动向”,但他对翻译理论的阐述不清晰、不学术。Delabastita指出,译学的出路不是用另一种美洲中心主义、中国中心主义或非洲中心主义来代替欧洲中心主义(Delabastita 2013:41)。

对于未来的翻译理论模型,Delabastita指出应在两方面达到微妙的平衡:一方面该模型须具有充分的普遍性和描述的精确性,以使其作为全球的研究平台;另一方面该模型又不能阻挡翻译学者建构与捕捉当地个别的文化现实(同上:42)。Gentzler的研究关注后者,对前者关注不够。Wakabayashi也提出,对于翻译理论,既要建立一个去语境化的元理论,也要建立一系列语境化的带有具体参数的具体理论,且两者间要持续的互动(Wakabayashi 2000:171)。

与Delabastita和Wakabayashi 不同,Tymoczko提出另一种新的不追求普遍性的翻译理论模型。他指出,寻求适用于所有译者和所有翻译的共性或普遍性的翻译理论不是翻译研究的目标(Tymoczko 2010:180)。这样的理论实质上就是等同于建立翻译的充分和必要条件,因此注定是没有出息的,因为翻译是一个簇的概念,无法像化学和物理现象那样放之四海而皆准。因此翻译理论必须既要综合又要灵活,以便能够应对不同时空中的各种变化的参数。这样的翻译理论需要一个新的结构,可能是一个伞状或树状结构,来描述其中关联的但又有差异的各种翻译现象(同上:181)。我们认为,Tymoczko提出的翻译作为簇的概念和翻译理论的伞状结构或树状结构值得进一步的探讨,应引起我国翻译研究学者的重视。

4 对我国翻译研究国际化的启示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文化与中国学术走出去的呼声越来越高,国际发表对中国学界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许钧 2017:8)。对外语学界来说,我国有着世界上最多的外语学习者、最庞大的外语教师队伍,然而在世界外语教学界影响力甚微,这与我国作为外语教学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文秋芳 2017:9)。对于翻译学科而言,目前我国翻译研究的国际化水平不高。2016年10月20日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所做的“21世纪的中国译学研究”讲座中,国际著名翻译学期刊Perspectives的主编Valdeon指出,中国翻译研究学者在国际上的显示度(visibility)较低,主要体现在4个方面:(1)中国翻译研究学者在国际上的产出率及影响力低;(2)中国翻译研究学者在国际翻译学期刊编委会中的成员少;(3)中国的翻译研究主题与国际翻译研究主题不同;(4)中国翻译研究学者的国际成果较少关注口译、翻译教学及实证和跨学科问题,而这些正是国际翻译学术界的兴趣点所在。因此,作为一个翻译实践和翻译研究大国,我国翻译研究的国际化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我们认为当代西方翻译研究的发展转型对我国翻译研究的国际化有两点启示:一是在理论体系、概念及研究命题方面翻译研究不要走向全盘欧洲化,要适度避开欧洲中心主义,要本位观照。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美国翻译研究学者Tymoczko与Gentzler对译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已进行过有效的反思。

二是在翻译概念及命题方面,我国的翻译研究还在大量地使用欧洲中心主义的术语和理论模式。符合我国翻译事实的理论和术语可以使用,但问题是我们不能全部使用欧洲中心主义的理论和术语,它们对我国的有些翻译现象无法做出充分的解释。因此,我们要摆脱那些不符合或不能解释我国翻译事实的欧洲中心主义翻译术语或理论模式,要本位观照。潘文国指出,我国的译学面临着中国译论失语而西方译论起舞的局面。例如,在我国译学中“西方式”的命题“直译、意译”已基本取代“中国式”的命题“文、质”,文质之争不见了,剩下的只是直译、意译之短长,但直译(最初的意义是逐字对译)可能适用语出同源的印欧语,但几乎不可能适用于存在巨大差异的汉语和印欧语(潘文国 2012:4)。

许钧指出,我们早已不再把翻译看成孤立的语言转换活动,对翻译忠实性的理解也并不再局限于语言和文字层面,各种不同的理论视角或途径为我们认识翻译与理解翻译提供方法论的参照(许钧 2015:9)。但整体来看,目前我国的翻译研究是以引介或借用西方翻译研究的理论为主,因此有一种观点认为,我国的译论或翻译研究落后于西方。张南峰认为,中国的传统翻译研究是以忠实于原文为最高目标的应用翻译学,目的在于寻求一种指导翻译实践的统一的、绝对的翻译标准(张南峰 2004:XII);中西皆有以“忠实”为目标的应用翻译理论,但其他的翻译理论未能发展,则可说是中国的特色(同上:30)。将我国的翻译研究归结为应用翻译学,且认为是中国译学的特色,可以说这降低了我国译学的地位,误解了我国的翻译传统。一方面,这是对中国的翻译传统认识不全面或不正确,主要是仅仅将我国的翻译传统追溯至近代(即严复所提出的信、达、雅的理论),没有追溯至古代,特别是佛经的翻译。另一方面,这是以西方翻译理论体系为标准来鉴别我国的译学研究。

近年来,遵循着本位观照的原则,在翻译理论及翻译概念和命题层面,王向远做过有益的探索。通过对我国古代佛经译论的研究,王向远(2016)梳理中国古代“翻译”概念的建构,区分“翻”和“译”的差异,指出佛经翻译中认为“译”是平面的移动,“翻”是立体的置换,两者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对于解决持续已久的“可译/不可译”的争论很有效;并在翻译方法论上提出应以三元的“迻译/释译/创译”取代二元的“直译/意译”的新理念(王向远 2015)。张佩瑶(2006)编著的英文版《中国翻译话语英译选集(上册):从最早期到佛典翻译》在St.Jerome出版,引起国际译学界的浓厚兴趣。Tymoczko高度赞扬该著作,在该书的推荐词中写道:该著作可能是20多年来译学中最大的突破性贡献,是将译学研究推向国际化的一个新阶段;该著作不仅描述中国翻译理论的历史脉络,也描绘出中国翻译实践和翻译历史的脉络,推动译学走出西方中心主义,其中西、古今的对话性将会启发未来数十年的翻译活动。

另外,翻译研究不要过度强调个别性和中国特色,避开用中国特色的翻译理论来代替翻译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要外位参照。正如Delabastita所言,用中国特色的翻译理论来代替翻译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实际上是用一种大陆的模式代替另一种大陆的模式,对翻译学而言还是一种偏见,无益于翻译学发展为一门全球性的学科。

各个学科都有一些涉及本学科全局的全球性命题,这无法否认。对于已被广泛接受的西方译学界的翻译命题,中国译学界不必排斥,而应参照。例如,对于翻译普遍性这一译学中的重要命题,我国学者已有很多的成果。对于普遍性的诉求是各个学科的研究要达到理论充分性的要求,也是当代科学的主要特征。但目前我国翻译在普遍性方面的研究对西方验证或复制的多,修正或创新的少,这也是国际化不足的体现。

目前,欧洲学者提出的翻译普遍性主要包括6个方面,即显化;明晰化和简化;常规化;避免重复;夸大目的语特征;相对于原生文本,翻译文本中有独特的词汇分布特征。比利时学者Delabastita指出,翻译研究应有3个层面:(1)系统层面:主要探求理论可能性,即“可能是”(can be)的问题;(2)规范层面:主要探求文化、社会的约束,即“应该是”(should be)的问题;(3)表现层面: 主要探求经验性的话语实践,即“是”(is)的问题(Delabastita 2008:234)。从Delabastita的译学研究体系中我们可以看出,目前西方的翻译普遍性研究主要针对翻译表现层面,即“是”的问题的研究,均为普遍性具体的、下位的概念。对于普遍性本身的大范畴分类,尚未进行构建,缺少系统层面,即“可能是”层面的研究。

语言学中的普遍性研究起步较早。根据Hawkins,语言中的普遍性可分为3种逻辑类型:(1)绝对普遍性,即“对于所有的语言L,性质P存在于L中” ;(2)隐含(或参数)普遍性,即“若一语言有性质P,那么它也有性质Q” 。如一语言的基本语序为VSO,则其介词短语中的介词应位于NP前;(3)分布(或频率)普遍性,即“T类型的语言要比T类型语言的频率要高”(Hawkins 1988:4-5)。如在VO语言中,主语越靠左,语言越多:SVOX>VSOX>VOSX>VOXS. 因此,中国学者若对现有的翻译普遍性研究框架进行修正,从绝对翻译普遍性、隐含翻译普遍性及分布翻译普遍性方面进行探究,会对我国译学的国际化做出很大贡献。当然,也可基于汉语和印欧语对的独特性,从全新的视角探索新的翻译普遍性。

5 结束语

要推动翻译学一流学科的建设,国际化是重要的抓手。翻译研究的国际化一方面有利于我国的翻译研究了解国际译学界的视角、观点、概念、理论及方法;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我国翻译研究的声音传播到国际译学界。我们应进一步提高我国翻译研究学者在国际上的产出率及影响力,让更多的中国翻译研究学者进入国际翻译学期刊编委会,关注国际翻译研究的主题,重视口译及实证和跨学科问题等。

同时,我国译学的国际化要迈出切实的步伐,要在国际上发出自己有力的声音,还必须要立足本国的翻译实践,同时参照国际译学体系。刘宓庆指出,(套用西方翻译理论)“空对空”、与本国翻译现状、本民族语言文化传统和现实“不搭界”的翻译研究将会逐渐减少,越来越多的翻译研究者将密切关注本国、本民族语的现状和发展,本着“本位观照、外位参照”的原则,从事翻译理论的发展研究(刘宓庆 1996:4)。我们认为,我国翻译研究的国际化也应遵循“本位观照、外位参照”的总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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