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其:“不停,没办法进步”
2020-11-23滕朝安琪
滕朝 安琪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看我演的文艺片,就不要去看《我在时间尽头等你》,因为我很清楚我要给予的就是这个东西。”李鸿其说。
这个最初被贴上文艺片标签的演员,近几年也接了几部所谓的商业片和言情剧。这是他的主动选择,他不想被限定在一种戏路里,他想要观众看到自己不同的状态,拓宽自己在表演上的维度。
李鸿其是一个经常自省的演员。他很怕被别人定义为是一个只会演文艺片的演员,所以他选择跳出舒适圈,接演与以往反差很大的角色。
凭借电影处女作《醉·生梦死》一举拿下金马奖最佳新人之后,没有趁热打铁接更多戏,而是选择读书进修。三十而立之后,又选择停下来重新思考表演,“不停,没办法进步”,他觉得表演也要与自己的年纪同步进行。眼下,他正在筹备自己的导演处女作,完全独立制片,一人包揽了几乎全部工作。
本是去当副导演 结果做演员拿下金马新人
对于走上演员这条路,李鸿其的父母最初是比较反对的。
李鸿其在中国台湾新北市的金山区长大,小镇上只有一家钢琴教室,什么表演教室、艺能班都没有。父母的关系圈和演员这个职业也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对这个行业的发展很不确定,更不希望儿子走冤枉路,一直在问他要不要做别的行业。
但李鸿其天生反骨,喜欢的事情一定要坚持做下去。
他从小就酷爱文艺,16岁学架子鼓,组过死亡金属乐队,当主唱,“长头发,嘶吼的那种”。至今,他还经常分享自己打架子鼓的视频。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技能,他出演了由大鹏导演的电影《缝纫机乐队》,在片中饰演鼓手“炸药”,拍摄时被鼓槌磨到手出血。“如果是弹琴还可以借位,但是打架子鼓模仿不来,因为它太直接了,完全是穿透的,观众一看就知道”。
最近,国内有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2》,李鸿其偶尔在网上看过一些片段,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五条人乐队,“穿着拖鞋,挺摇滚的”。
李鸿其喜欢表演,还在上高中时就排过很多话剧,每场话剧父母都会来看,但仍然不支持他从事文艺行业,直到他2015年主演了电影《醉·生梦死》拿出一个搬在台面上的成绩之后,才不被念叨。
原本,李鸿其在《醉·生梦死》剧组是当副导演的,因为他很懂表演,经常陪前来试镜的演员对戏,演着演着,导演觉得他还蛮适合的,索性让他来演“老鼠”这个角色。
为了演好这个吊儿郎当的菜市场混混,李鸿其跑到菜市场卖了两个月菜。结果,第一次演戏就拿下了当年金马奖最佳新演员。
李鸿其说,这个角色的气质跟自己倒也不像,自己是在演,也不是在演。父母看完电影后说,“你是不是在演自己,做什么都能看得出来”。这与李鸿其的表演很接近,在他看来,虽然每个角色都不一样,但都是自己其中的一个面相。
所以,即便接演一些跨度比较大的角色,李鸿其总是能够找到与角色对应的面相。
2017年,李鸿其江湖救急,被导演刘杰拉去,在电影《宝贝儿》中饰演聋哑人小军,前一个礼拜接到剧本,下个礼拜演。这难不倒李鸿其,因为他的邻居是聋哑人,以前的好兄弟也是聋哑人,他30年的生活圈子里有很多这样的人,出门上学、工作都会跟他们打招呼,刚好把这30年来的经验填充进角色里。
而在还没上映的电影《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中,他则饰演了一个IT男,他找到自己与角色的共鸣点在于一种执著的状态,把自己上学时候喜欢别人又不敢开口,只有默默付出的经历拿出来,不断将角色扩充。
不想被别人定义为只会演文艺片的演员
《醉·生梦死》让李鸿其找到了演戏的手感,这种手感很珍贵。拍这部戏时,他感觉就是在玩,在享受电影。但金马奖的光环又无形中给了他压力,这种压力主要来自于他怕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变成是在工作。
拿下金马奖之后,李鸿其没有乘胜追击,接演更多作品,而是又回到学校读书,读的还是哲学系。对李鸿其来说,哲学有助于思考,有一个自省的过程,“可以不断问自己,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醉·生梦死》后,李鸿其又演了《地球最后的夜晚》《幸福城市》《宝贝儿》等几部文艺片,很多观众觉得他就适合演这种调性的电影,开始给他贴上“文艺片演员”的标签,但李鸿其觉得长此下去不行,要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就接演了青春偶像剧《亲爱的,热爱的》、奇幻爱情片《我在时间尽头等你》等与以往角色反差很大的作品。他想让更多不同层面的人看到自己演戏的不同状态,这样会更健康更全面,他不想被别人定义为是一个只会演文艺片的演员。
《地球最后的夜晚》中,李鸿其有场戏,一边啃苹果一边流泪,没有台词,全靠情绪支撑,得到很多观众的褒奖。李鸿其说,人生并不是每一次都要严肃,有时候就要热血,有时候就要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而不全部都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中流露的情绪,他希望扩大自己在表演上的维度。
他将表演比作厨师煮菜,在高级酒店工作的厨师今天必须要到乡下去做菜,他不可能还做西餐,也不可能继续摆盘,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做出符合当地人口味的美食。他觉得拍摄《亲爱的,热爱的》就有点这种感觉,电视剧有 40多集的体量,有时候必须要快,而自己又没有太多经验,有限时间内背台词的功力,小荧屏直接给予的表演方式……有很多要学习。
对于习惯了李鸿其文艺片表演方式的观众,突然切换到商业片或者言情剧的表演模式上,多少会有些不适。对于这种不适,李鸿其早就打过预防针。他很清楚,他不可能满足所有观众,“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看我演的文艺片,就不要去看《我在时间尽头等你》,因为我很清楚我要给予的就是这个东西”。但也有一些观众恰恰相反,李鴻其以前认识一些电影工作者,他们总是说李鸿其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演得不好,反而看完《我在时间尽头等你》之后,痛哭流涕,这让李鸿其觉得很奇妙。
不是语言高手 方言全靠模仿
李鸿其出道不久后便到大陆发展,换了一个环境,对他来说,最大的不适应就是演那种地方性的角色。
他自认不是语言学习能力很强的演员,只能用笨办法,去模仿,尽量接近那个方向。拍《地球最后的夜晚》时,李鸿其要说贵州凯里方言,这对于一个刚来大陆的中国台湾演员来说,是个巨大挑战。他在凯里待了两三个月,每天在那边跟当地人用凯里方言对话,“就跟学英语一样,尽管开口说,说不好无所谓,但必须要把气质语境表达出来”。但最后,李鸿其只在凯里拍了10天戏,成片中也只剩下三场戏。
拍摄大鹏导演的《缝纫机乐队》时,李鸿其来到了东北集安,剧组成员大部分都是东北人,都说东北方言,他经常游离在剧组充满东北地域特色的幽默感之外,为了化解尴尬,他也常常会附和着别人的笑声。其实导演大鹏对“炸药”这个人物的最初设定,就是一个漂到东北靠手艺混口饭吃的外乡人。李鸿其的国语和其他演员的东北话夹杂在一起,也莫名产生不少喜感。
停下来,才是真正的修行
疫情以来,李鸿其一直待在家里,主要就是休息,“最近没有想要演戏的意思”。自出道以来,李鸿其没有停下来过,一直都在忙,目前还有三部戏没上。今年正值三十而立,他想让自己停下来,重新沉淀,重新理解表演,“大家都说要进步,真的要放下所有东西才能进步,不花时间停下来,真的很难做到”。其实,这段时间,李鸿其也有一些冲动想去演戏,但还是逼自己,就像修行一样,真的把自己关起来,好好修行。
进入30岁,李鸿其开始思考自己的职业规划,这是一个演员从男孩转变成男人的重要节点。演员可以保持年轻状态,但总不能一直走青春路线,表演也要慢慢与自己的年纪同步进行。
李鸿其之前都是演别人的男朋友,接下来他想往稍微成熟的角色走,演有老婆的角色,甚至演父亲。他很好奇,拍摄现场跟小演员熟悉的那一刻,给予孩子的父爱是什么样子。但至今他都没有接到过这种角色。
近半年,李鸿其基本都在看纪录片,他觉得纪录片对于表演,对人生都有很大的启发和感受。他最近看的纪录片是《天梯:蔡国强的艺术》,流着泪看完的,因为他觉得那些人的面孔更真实,他们没有在演,但是剪辑说故事的方式,又像是剧情片,先介绍蔡国强是做什么的,然后交代他有一件事情要做,接着是失败,跟英雄电影一样,特别励志。
未来:导演处女作包揽导、演、后期
如果不做演员,会选择什么职业?李鸿其觉得自己的专业可能做幕后会强一点,第一志愿是想当导演。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海中萦绕多年了。
他最近就在筹备自己的电影作品,不过,这个作品和其他导演的拍摄方式不太一样,是完全的独立制片,整个摄制组就三四个人,导演、制片、演員、摄影、剪辑、调色、音乐、后期剪辑等工作由李鸿其一个人包揽。他想拥有创作上的自由,希望把电影变成像画一幅画,很纯粹。如果需要一个厨师,他就会去炒饭炒面的地方找个真正的厨师来演。
目前,李鸿其已经拍了一些素材,把摄影机偷偷放在家里的角落,记录下和父母的对话,“我爸不知道我在录,我借我的话语引导他们,不是在演”。李鸿其强调,这不是纪录片,在剧情上力度会很大。
这部片子像是李鸿其的私人影像,但他更多的是想反映一些当代的社会现实。你觉得他买房了很有钱,其实房贷压力很大,也喘不过气。大家看起来外表光鲜亮丽,实际生活却又有很多不堪。
李鸿其说,这部片子的调性会很接近他之前看过的一部法国片《市场法则》(2015),讲述一个失业的中年父亲找工作的故事,也基本是全素人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