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的丛林
2020-11-22王占斌
◎王占斌
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走
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走,不闻春风,也不问啁啾,只用体温测量华灯初上的小路,腹中的草稿却早已绿肥红瘦。
想一想顶着一篮子的月光,和心仪的人肩并肩,就不再羡星辰私语,也不慕临街黑暗窗口下相拥的两杯咖啡。
大地真寂静啊!就是两个人虔诚地相厮相守。
随手揪住一把心事,漫天的萤火虫在飞舞。这些突然来临的不速之客,敲着边鼓,扑通扑通像一封信,突然跌入漆黑的邮筒。
这无尽的夜晚,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走。只看见遥远天际的两颗星星,神秘向西,忽闪忽闪靠拢在一起。
忽闪忽闪就合二为一;忽闪忽闪就屏住了呼吸。
想一想曾经说过的话
想一想曾经说过的话,像餐桌上的一只苹果,一半红脸膛,一半青脸膛。就止不住笑,笑成相册里划船的人。
烈日将油漆涂在撑起的伞面,两个人相对而坐。像两只即将成熟的苹果,既然谋划着怎样跳进同一个筐,哐当,哐当,那么就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
想一想曾经说过的话,广场上的喷泉,释放出巨大的水花,可一会儿就平静了,平静成两个人的牵手和初夏的林阴。
无数个夜晚其实只是一个牵手漫步的夜晚,多少个黄昏其实只有一条林阴大道的黄昏。
那曾经的美好,像婴儿的心跳,像探出头的涟漪,更像春光里的红日和晨曦。
花红之时
花红之时,大雪的身后跟着一只白狐。遥远山头上的闪电,只一个来回,人间便多了数不清的期许。
山盟翻开海誓崭新的册页,逐渐放慢了释放暗香的浓度。有时候回眸就是错误,需要用一生去努力纠正,看花时花不语,看叶时叶枯黄。
大雪的前面还是大雪,你呼唤着白狐,用坚持的体温计,用耐心的圆规,测着测着,画着画着,就不再孤独。
大雪的身后,一只坚定的白狐紧紧相随。不要怕迷失方向,风吹北斗,总会垂下一条勺子一样的绳索。
人间便多了追随,多了随随便便的问候。
揪住一根白发
在镜子里揪住一根白发,仔细端详。
像把玩花斑豹子的尾巴,在时光的森林里恣意晃动。镜中的白发没有注意,镜子前依然并排坐着大雪的白、白狐的白。
我们曾经爱过,现在还爱着,曾经的滚烫依然还有温度,这就足够。
这些隐藏在黑色丛林里的间谍,我不打算把它们清剿,也不打算给它们涂上伪装,一根白发就是一根花斑豹子的尾巴。
当我们老了,还是并排坐在一起。满头的花斑豹子甩动着尾巴,还是在镜中,在我们相依为命的丛林。
电影票
两张电影票,在婚姻的抽屉里日渐泛黄。
生儿育女,奔波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觉得短暂,曾经闹过别扭,更多的时候风和日丽。
想想最早相遇的时刻,两张簇新的面孔,连副券都有些腼腆。
星星一颗一颗地点亮,两张电影票排在长长的队伍里,不说一句话,又好似有许多话要说。
说好要并排坐在一起的,从撕下副券的那一刻,就不再分开。
许多年后,两张电影票,偶尔会回忆起传递的爆米花,回想过去手拿冰激凌的样子,回想依偎在一起的温暖,或者在抽屉里曾经掀起的短暂风暴。
两张电影票,在尘世的时光中慢慢变黄。
偶然经过的风,会让它们情不自禁重叠在一起,相互簇拥得更紧。
与爱人分享一个视频
寒冬。怀孕的母狼在崖头边喘着粗气。
向下的张望如网,眼眸随时会射出一枚枚透骨暗器。悬崖峭壁上被风吹出的褶皱,狭小局促得让小山羊不敢轻易挪动半步。
母山羊不停地跺着蹄子,示威,再示威。
小山羊依偎着,一动不动。
褶皱上一些细碎的岩石,像老去的皮屑,被迫飞溅出去,跌入低谷的深渊,再也不会属于这宽阔而又坚硬的胸膛。
母山羊还在跺着蹄子,小山羊依然依偎。
崖头上,一只饥饿的母狼腆着肚子守望,此刻,已经听不到它的喘息。
此刻,只有一轮红日,正在努力褪尽浓妆。
每一杯咖啡里
每一杯咖啡里,都照得见你的影子。
浓和淡,只有时光说了算,要苦要甜,只在挪动勺子的瞬间。
每一杯咖啡里,都有你清水一样的面容。微笑和沉思,只有杯子知道。要天真,要烦恼,只在你端起的一刻。
每一杯咖啡里,其实还有我灼热的目光,以及偶然夹带的坏情绪。
可这一切,都被稀释你容颜的岁月,流水一样的马匹带走了。
阳光那么好
阳光那么好,我们忙着各自喜欢的事情。你亲自挑选的石榴花开了,开得很随意,随意得像逛商场、喝下午茶、看路边的风景、与小学的同学聚会。
每一天的阳光都好,都会照进桐城中央12号楼1单元902室,一个三阳开泰的房子。风雨中滚打了15年,你学会了精打细算,学会了淡妆素抹。
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就像敞开心扉,看阳光舒心地洒进来,洒在绿萝的懒腰上,洒在还没有合上的书页上。
我们忙着各自的事情,阳台上的石榴花,有一枝特别繁茂,直溜溜地往上蹿。
眉清目秀,让人突然就想念起远方读书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