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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名责实,由意及境
——洛阳湖园与金泽兼六园“六胜”内涵探析

2020-11-21刘家睿李雄

风景园林 2020年10期
关键词:水泉造园洛阳

刘家睿 李雄*

日本园林源于中国,但因结合日本的自然条件与文化背景,形成了独特风格,自成体系。日本“三大名园”之一的金泽兼六园,作为江户时代极具代表性的大名庭园,其名称取自中国宋代文学家李格非所著的《洛阳名园记》之湖园:“洛人云,园圃之胜不能相兼者六:务宏大者、少幽邃;人力胜者、少苍古;多水泉者、艰眺望。兼此六者,惟‘湖园’而已……”[1]10-111822年,奥州白河藩主松平定信以园林意境与洛阳湖园相似,兼具“六胜”,将其命名为“兼六园”①。

1 北宋洛阳周边山水环境[7]366Landscape environment of Luoyang in the Northern the Song Dynasty[7]366

2 金泽市与兼六园周边山水环境Landscape environment of Kanazawa and Kenroku-en

表1 湖园历史沿革Tab. 1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Hu Garden

国内学界对湖园已有一定研究,王铎《洛阳古代城市与园林》和黄晓、刘珊珊《唐代裴度长安、洛阳园墅研究》在大量历史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对湖园及其前身裴度宅园的选址,布局与历史沿革进行探讨,并尝试对其进行复原[2-3]。其他有关洛阳园林的文章多为对湖园的概要性描述,缺乏对“六胜”这一重要概念的厘清与分析。日本学界在针对兼六园的研究中多次提到其名称来源以及与洛阳湖园的关系,但均为简略引用李格非所书湖园篇原文,缺乏对“六胜”理论以及如何与湖园意境相似的认识。

笔者在多次实地调研的基础上,结合文献研究,对兼六园与湖园的“六胜”内涵进行探析,寻名责实,由意及境,厘清其意境之名与空间之实的本质关系。尽管湖园今已不存,但希望能够以“六胜”这一关键线索,探讨两园的造园艺术与应用价值,并通过兼六园这面镜子,对湖园所代表的唐宋园林风格有更具体的理解与认识。

1 造园背景

湖园与兼六园作为一时名园,均以“六胜”意境而闻名,在造园背景上有诸多相似之处。出色的自然基底为“六胜”中的“水泉”与“眺望”提供了丰富的景观资源,悠久的造园传统为园林品质提供了保证,两园历百余年改造,几经人手,其“宏大与幽邃”“人力与苍古”的优美意境始终得以保留。

1.1 优越的自然条件

湖园位于宋洛阳城东南平原集贤坊,今洛阳市东南狮子桥村一带。《邵氏见闻录》记载:“洛中形势,郏鄏山在西,邙山在北,成皋在东,以接嵩少,阙塞直其南,属女几,连荆华,至终南山。”[4]洛阳城为山峦环抱,有丰富的“眺望”资源,同时城内外河网密布,水源众多,伊、洛、瀍、涧四水绕城,并且广泛引水入城,城内河渠密布成网[5],对园林“水泉”营造也提供了很大便利。《洛阳李氏园池诗记》中记载:“故其山林之盛,泉流之洁……一亩之宫,上瞩青山,下听流水……园囿亭观之盛,实甲天下。”[6]515-516北宋时期的洛阳具有得天独厚的城市环境,堪称钟灵毓秀,物华天宝,成为私家造园的最佳土壤(图1)[7]367。

兼六园位于日本石川县金泽市中心,小立野台地的前端。金泽城以2条河流和3个台地、丘陵的地形构成了山环水抱的空间格局(图2),犀川、浅野川向西北方向流去,夹小立野于中,野田山、卯辰山分列南北,丰富的水资源与远山富于层次的借景为“水泉”与“眺望”意境的营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金城灵泽碑铭并序称其为:“环匝三面,苍海膺其前,中有龙盘虎踞之都,元精欝浡,钟秀标瑞,具百二之形势,实为蜻洲之雄镇。”②

1.2 悠久的造园传统

洛阳有着悠久的历史与造园传统,“洛阳古帝都,其人习于汉唐衣冠之遗俗,居家冶园池,筑台榭,植草木,以为岁时游观之好”[6]515-516。《洛阳名园记》称:“洛阳园池,多因隋唐之旧。”[1]1这些苍古的废园遗址成为北宋私家造园的重要基础[7]366。宋代洛阳为西京陪都,人文气息浓厚,大量官僚学士筑园定居于此,并常在园林中举行雅集结社活动,进一步推动了洛阳园林的发展。

在兼六园营造的日本江户时代,金泽是当时全国第四大城市,有“加贺百万石”之雄。其地处日本北陆,远离政治与战争纷扰,加贺藩的历代藩主也大力支持文化事业。依托于优越的自然环境与丰厚的人文底蕴,金泽贵族与平民造园活动相当活跃,《金城胜览图志》曾记:“又高门大屋多,庭园树木繁茂……藩士邸宅渐废,或变园圃书观。”③迄今仍可于保存完好的长町武家屋敷迹窥得藩政时代金泽城内造园的风貌。

2 历史沿革

2.1 湖园的历史沿革

湖园属城市宅园,在唐为裴度宅园,宋代之后归属何人,《洛阳名园记》没有提到[8]。其较为完整地保留了唐裴度宅园基本格局与风貌(表1)。湖园面积未见记述,但依《河南志》,集贤坊内共有宅园6处[10],考虑到唐宋宅园普遍面积较大,依据集贤坊面积推测,湖园面积约为十余公顷。

表2 兼六园历史沿革Tab. 2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Kenroku-en

3 莲池庭时期平面图[12]24Master plan of Renchi-tei Garden[12]24

4 竹泽御殿时期平面图Master plan of Takezawa Villa

5 今日兼六园平面图[13]Master plan of Kenroku-en today[13]

2.2 兼六园的历史沿革

兼六园属池泉回游式庭园,是日本江户时代极具代表性的大名庭园,由历代加贺藩主历经长年累月修建而成,在不同时期其布局与风貌具有较大变化(表2,图3~5),现面积约11.7 hm2。

3 湖园与兼六园“六胜”探析

六胜指的是“水泉与眺望”“宏大与幽邃”“人力与苍古”。李格非对湖园评价颇高,认为其兼具了这6种优美的意境,这6种意境并不是简单的集萃式堆砌,而是将空间的大与小、景观的人工与自然、选址地貌上的高与低这3组难以共现的相反景观融合在一起,演绎出对照之美,这同时也代表着当时的造园家与学者已经能够通过园林中的各要素与布局,总结出针对造园活动的较为完整的审美追求与理论指导,这种理论随后传到日本,同样得到了日本造园家的认可与模仿。

对湖园的已有研究多集中于对其园林格局的复原,“六胜”理论只有简单提及,本研究在已有研究及历代文献的基础上,对湖园的造园要素重新梳理归纳。兼六园虽尚存,但由于其历经长年累月修建而成,在不同时期其布局与风貌具有较大变化,笔者比较选取兼六园所命名的1822年、以园林的“六胜”说初步成型的时期作为主要对象进行研究,力求尽可能地还原两园“六胜”的基本风貌。

对“六胜”中3组意境进行重新总结,可以发现“水泉与眺望”主要受选址以及周边山水环境的影响,“宏大与幽邃”则与园林的布局,旷奥疏密相关,而“人力与苍古”更多是在园林内建筑山水各要素以及不断营造的岁月沿革中体现。计成《园冶》在综述后的首章便为“相地”,再次为“立基”,随后才是各园林要素记述,借鉴《园冶》的成书逻辑,以“水泉与眺望”“宏大与幽邃”“人力与苍古”3组意境分别对应先选址,后谋篇布局,最终形成风貌意趣的造园过程,并以此为顺序进行探析,厘清“六胜”盛名之下名与实、意与境下的空间对应关系。

3.1 “水泉与眺望”—选址地貌

“水泉”指的是池塘或瀑布等水景。但凡水流经的地方多是在山间或谷底等低凹处的空间,因此在亲水的同时往往很难兼顾眺望的乐趣。

7 兼六园与湖园“眺望”模式图Diagram of “panorama” meanings in Kenroku-en and Hu Garden

6 “六胜”之“眺望”—自霞池远眺卯辰山“Panoramas” of “Six Features”: overlooking Utatsu-yama Hill from Kasumiga-ike Pond

8 辰巳用水与兼六园周边形势Tatsumi-yosui canal and surrounding complexion of Kenroku-en

湖园选址于宋洛阳城东南平原集贤坊,“可北望宫城,南眺嵩少”[14],是极好的造园之地。低而平坦的空间为引水提供了诸多便利,湖园也充分利用这个优势,以大湖作为园中主景进行营造,《旧唐书》记曰,唐时裴度宅园便“筑山穿池,竹木丛萃,有风亭水榭,梯桥架阁,岛屿回环”[9]4432。白居易在游览裴度宅园后,也记述了多种水景,有大池、水洞、溪流、幽泉等⑤,及至宋代,湖园基本延续了唐裴度宅园的园池形势,《洛阳名园记》中载,“园中有湖,湖中有堂,曰‘百花洲’”[1]11。以上文献记载可得湖园内水泉景观之胜。

兼六园选址于小立野台地及其先端斜坡地的高旷空间之中,视野开阔,具有良好的眺望之意(图6)。东北为卯辰山,南侧为寺町台地,野田山与大乘寺丘陵,远方有更为高耸的户室山与医王山作为背景,同时犀川、浅野川夹兼六园向西北流去,周边山水环境上佳,具备良好的借景条件。《巽新殿记》中亦记述:“此楼阁之壮观,近则弄兼六园中风月花木之秀清,远则占山海烟云去来之悠渺,一眸千里不尽之眺望。”⑥

湖园地处平原,其借景与眺望之意不甚易得。兼六园虽夹于犀川、浅野川之间,但地势较高,引水较为困难,为求“水泉”与“眺望”兼备,造园者在营造过程中通过不同的工程手段,对其进行了一定的改造。

3.1.1 湖园—造山立亭,求眺望之意

南宋谈钥在《吴兴志》中就曾记述:“洛阳民居见山,出‘见山钱’。”[15]可见洛阳园林均以能远眺山景为贵。洛阳园林普遍筑高台或堆山以借景,求眺望之意。湖园自前身裴度宅园始便有造山活动,《旧唐书》记曰:“东都立第于集贤里,筑山穿池。”[9]4432同时白居易在诗中亦记曰:“因下张沼沚,依高筑阶基……东岛号晨光,杲曜迎晨曦。西岭名夕阳,杳暧留落晖。”⑤通过平地挖湖堆山造岛,山上造楼阁等方式以求“嵩峰见数片”的眺望之意。而到宋代,湖园延续前代园池格局,继续在丘坡冈阜等高处营造高台、高亭,如“梅台”“环翠亭”等,以求在平地营造高旷空间,远眺园外风光,近俯园内之景(图7)。

3.1.2 兼六园—引流入园,亲水泉之姿

金泽城位于高地之上,引水困难,1631年金泽城发生大火,以此为契机,第三代藩主前田利常命人修建运河,自犀川上游的上辰巳村取水,经小立野台地入城。《金城胜览图志》记载:“宽永九年(1632年),旧藩主微妙公(前田利常),解城中水乏之忧,遣能登郡小松之人板屋兵四郎算术水利,命以土功,伙多之人夫,急功竣成,其功事尤巧,又正保三年,浪士田中觉兵卫,上土清水村之山腰开鉴疏通,辰巳用水成。”③辰巳用水不但解决了金泽城的用水问题,也流经小立野台地今兼六园区域,为后世造园提供了水源(图8)⑥,兼六园内水景极为丰富,不但有宽广的主景水面霞池与瓢池,因其位于小立野台地先端斜坡,两差大约三十五间(约63.63 m)许③,历代藩主造园时均充分利用园内高差,打造了喷泉、瀑布、溪流、池塘等多样水景(图9)。

3.2 “宏大与幽邃”—谋篇布局

柳宗元曾提出:“游之适,大率有二:旷如也,奥如也,如斯而已。”清朝诗人沈德潜则认为:“旷如奥如,必宜相兼。”布局宏大的园林往往较为空旷,缺少幽邃之意;立地于幽邃之处的园林,则很难兼具宏大的意向。湖园承唐宋私园特点,规模宏大,若无改造,易流于平淡,而兼六园最初被台地先端斜坡包裹,意境深幽,若无拓展,易囿于拘束。在选址立基后,两园通过改造,抬升地形,引水入园,确定了基本的山水骨架结构,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通过谋篇布局,扬长避短,通过巧妙处理空间大小关系,得以兼顾“宏大”与“幽邃”之感。

3.2.1 湖园—淡雅疏朗,筑山别意

北宋洛阳大小园林,总体空间格局以疏朗宏大的风格为多,据李格非对湖园主景布局的记述,其园中为一大湖,湖中的大堂名百花洲,湖北的大堂名四并堂,湖南有桂堂,湖西有迎晖亭。与其他洛阳城内私园相似,湖园格局方正,以方池作为中心景观,有比较明确的轴线,建筑厅堂围绕主水面布置并控制全园,但建筑的密度不高,其他类型的建筑亭台穿插其中,宽阔的水面、低岛矮丘、舒朗的亭堂布局共同构成了湖园的“宏大”空间意境。

湖园幽邃的空间意境,在其前身裴度宅园中便已有记述,白居易在其诗中曾记载与众人在裴度宅园中自大湖至深溪泛舟景象:“主人命方舟,宛在水中坻。亲宾次第至,酒乐前后施。解缆始登泛,山游仍水嬉。沿洄无滞碍,向背穷幽奇。瞥过远桥下,飘旋深涧陲。”⑤既有“沿洄无滞碍”之开阔,又有“向背穷幽奇”之幽邃,从“山”“涧”等意象可知,这是由筑山形成了视觉遮挡与景区分割,增强了空间的纵深感,形成幽邃之意。到了宋代,湖园承唐裴度宅园筑山的基础,通过营造密林、竹径以及在山岗、高台上增添建筑小品等手段,形成层次更为丰富的空间。在宏大中就有了幽邃之感(图10)。

9 “六胜”之“水泉”—瓢池与翠泷“Water-courses” of “Six Features”: Hisago-ike Pond and Midori-taki Waterfall

10 湖园“宏大”与“幽邃”意境空间示意[3]101Diagram of “spaciousness” and “seclusion” spaces in Hu Garden[3]101

11 兼六园“宏大”与“幽邃”意境空间示意Diagram of “spaciousness” and “seclusion” spaces in Kenroku-en

3.2.2 兼六园—悄怆幽邃,借势拓景

兼六园最初选址于小立野台地先端最低处,称莲池庭,以周边为湿地,遍植莲花而得名④。后不断向上拓展,占据整个斜坡地,总面积约为2 hm2。在历次改造中,莲池庭斜坡地均保留了初建时的山水风貌。莲池庭内已有水面与林地的开合对比空间关系,斜坡地上又多高大古树,依据庆长金泽城图,这一带自古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12]18-21,林荫的遮挡也加深了幽静感,但由于斜坡地给视线带来的阻碍,使其始终幽邃有余,宏大不足。

现有分析多以园内霞池为其六胜宏大之意境,是为谬误,霞池确实有唐宋私园疏朗宏大的风格,兼六园被正式命名是1822年,而霞池今日之形态,则始于1837年的改建,在此之前,其仍为“从虹桥处向西南狭长挖掘”的窄池[16]64。兼六园的宏大之感实则来自第十二代藩主前田齐广对莲池庭的改造。1819年,前田齐广在台地“千岁台”之上修建自己的隐居地“竹泽御殿”,三年后,“竹泽御殿”完成,占地约13 200 m2、房间数超过200间,但宏大意境并非来源于建筑之华丽,而是景观的拓展延伸,以高处向外侧卯辰山等处的借景来增加园林的宏大之感。据斋藤忠一的记述,今七福神山的石组是当时“竹泽御殿”书院的前院,御殿从这里向西雁行,与小客厅、起居室相连。从这些建筑物庭院向外看,可以推测是以清流石桥为近景,卯辰山等远山的景色作为借景的非常雄伟的眺望庭园[16]64(图11)。此次扩建将位于斜坡地的古莲池庭与高地之上的“竹泽御殿”融合在一起,得名兼六园,既保留了古莲池庭的幽邃之意,又因高就势,借远山之雄伟成宏大之感(图12、13)。

3.3 “人力与苍古”—风貌意趣

湖园风格介于汉代山林别业真山真水与明清时期江南园林壶中天地二者之间,虽位于城市之中,但规模较大,既可模山范水,创造自然的园林环境,又可融入个人情感,进行创造性的设计,以舒朗朴拙为主,又点缀人力在此之中,而兼六园也多受唐宋山水园的影响,形成了园林空间里苍古之中见人力的风貌意趣。

3.3.1 湖园—因其自然,辅以雅趣

宋代城中造园,称城市山林,由于园的规模普遍较大,且当时的艺术创作多崇尚简约,其地貌倾向于以自然为主,园记中对堆山的记述也较少。湖园由唐裴度宅园翻修而成,本就有苍古气象,也未做根本性的地形改造,多趁地势,以远眺借景为宜,追求纯朴自然的山台堆筑,空间意象以自然平远为主。园中建筑类型较为丰富,有二亭、三堂、一庵、一轩,精美壮丽,多人工之精巧,但建筑均单独设立,并未以游廊串联,起到的是分区控制景观的效果,既没有明清皇家园林以密集的建筑组群进行布置,也没有江南私家园林完全以建筑为主所组成的园景布局,显得比较疏朗古朴。同时,湖园继承了唐宋园林风格“景在意先”的朴素审美风格,在《洛阳名园记》所记述的19个园林之中,唯有司马光独乐园以寓意主题的方式命名,其余全部以客观存在的园主、园址和景观特色为依据命名。湖园便是以园中大湖而得名,园内“百花洲”“桂堂”“迎晖亭”“梅台”“环翠亭”“翠樾轩”等均是以景色命名,仅有“四并堂”“知止庵”以寓意命名。湖园在营造过程中,更多的是关注景色本身,以更为直接的表达引导观者感受自然苍古之物境,同时也将营造者的志向寓意点缀其间,因其自然,辅以雅趣。

3.3.2 兼六园—朴不至陋,华不至靡

兼六园自1676年莲池庭营造开始,经百余年建设,园中各处无不体现历代营造风貌,在人工中养成了浓郁的苍古之意,并且充分利用高差优势,营建喷泉、瀑布等人造景观,这些景观同时也成为塑造全园“水泉”“幽邃”意象的重要组成部分。

13 “六胜”之“宏大”—自七福神山处向外眺望“Spaciousness” of “Six Features”: overlooking from Shichi-Fukujin-Yama

14 “人力”与“苍古”—自徽轸灯笼远眺内桥亭“Artifice” and “antiquity”: overlooking Uchihashi-tei Tea House from Kotoji Stone Lantern

“六胜”时期兼六园园林区仅有一溪、一瀑、一池、一桥、三亭,园林内置石多为原初朴石,但摆放精巧,工于人力,建筑亦散置于园林中,以茶庭为主,体量、规制较小,且建筑选材亦较为粗犷,这不但与江户时代园林继承唐宋时期舒朗古朴的特征有关,也受日本幕府时期严格的封建等级制度影响,以表达对幕府的忠诚。前田齐广营造规模宏大的竹泽御殿建筑群,是提前向江户幕府申请许可才得以完工,齐广去世之后,其子齐泰便立刻将竹泽御殿拆除[17],因此,兼六园的营造处处体现着朴不至陋、华不至靡的特点,以求取得在审美与礼制、人力与苍古上的微妙平衡(图14)。

4 结语

湖园与兼六园均以“六胜”闻名,笔者通过分析其意境与空间之间的关系,寻名责实,由意及境,对六胜内涵进行了探析,解读其艺术价值。3组意境,对应的是3种空间关系与风貌,“水泉与眺望”决定于选址地貌上的高与低,“宏大与幽邃”来自空间布局的大与小,“人力与苍古”体现在景观的人工与自然。湖园与兼六园,在前2组意境的处理上,由于造园背景的不同存在一定差异,湖园选址于平原,同时规模宏大,“水泉”资源丰富,因而通过堆山筑台,增加景观的层次,以求“眺望”与“幽邃”之意;兼六园选址于台地之上,发轫于幽邃之处,“眺望”之景易得,便在引水上山同时将视野向外拓展,以求“水泉”与“宏大”之姿。在“人力与苍古”意境中,两园则表现出较多相似之处,均为历经多人多代营造,建筑点缀于园林之间,舒朗古朴,体现出苍古之中见人力的意境。通过对“六胜”内涵进行探析,能够对这一造园理论进行较为充分的认识,发掘其中的对照之美等优秀传统造园理论,并引入新时代风景园林建设中,同时两园的“六胜”内涵也有异同,这也启发我们,古典园林的研究中,在表面现象之下,更应该寻名责实,由意及境,深入探索空间与内涵的本质关系,并以此为经验,提高因地制宜、随机应变解决问题的能力。湖园虽现已不存,但通过与兼六园进行对比研究,仍可一窥当时洛阳私园的风貌,正如冯纪忠先生所说:“中国现存只有明清的园子,也已经变了样子。而日本园林可以让我们想象出中国宋园是什么样子。”[18]希望通过本研究,以兼六园等日本园林作为原型,为唐宋园林研究拓展思路。

致谢(Acknowledgments):

在笔者调查与写作过程中,日本千叶大学园艺学研究科教授章俊华先生与三谷彻先生给予了重要支持,千叶大学博士生赵建晔等给予宝贵帮助,特此表达感谢。

注释(Notes):

① 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图书馆藏松平定信《花月日记》文政5年9月20日条。

② 引自兼六园内金城灵泽碑铭并序。

③ 引自平岩晋《金城胜览图志》

④ 引自富田景周《莲池考》。

⑤ 引自白居易《裴侍中晋公以集贤林亭即事诗三十六韵见赠》。

⑥ 引自前田齐泰《巽新殿记》。

图表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and Tables):

图1改绘自文献[7],图2、8改绘自《金泽市历史风貌保护提升规划概要》,图3改绘自文献[12]《莲池庭古图》,图4改绘自金泽市立玉川图书馆藏《竹泽御殿御引移前总图》,图5改绘自文献[13],图10改绘自文献[3]裴度集贤坊园平面示意图,其余图表由作者拍摄或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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