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文学创作
2020-11-19雪之竹
雪之竹
今天中午艺聊(聊聊小说或者画画之类的,以艺术为主题的聊天,简称“艺聊”)的时候,谈到自己的第一次文学创作。
我的第一次文学创作,是八岁时的暑假,在烈日炎炎的某个中午,写了一部书信体小说——简而言之,这是三封情书,写给楼上一位大学毕业工作还不久的老大哥(以我和他的年龄差距,我完全可以叫他老大哥,虽然当时他是个小伙子)。
很多创作的细节都忘记了,毕竟岁月如水,冲淡一切。创作的动机是无聊,百无聊赖之时,人总要寻点事情干干的。那时住在机关大院里,楼房后有高大的落叶松,那树的气味很好闻,清香淡然。屋里树影疏疏,树木的清芬之气飘漾而入,有种宁静的韵致。楼房前还有一些我不知道名字的树木,枝梢上停着蝉,酷暑时分,蝉鸣声如同海边翻涌不止的浪潮。
在树影与蝉声中,我和晓美、胖子一起完成了这本小说。我负责写,晓美则是把信誊抄在精致的信笺纸上(她的字好看),然后装在信封里,最后由胖子塞到那位老大哥的房间里去。那位老大哥,高大英武,当时也许是二十四岁左右,过着一种很摇滚的成年人生活。据晓美说,老大哥有时候在外面玩通宵,早上六点才回来睡觉。这情报非常可靠,是晓美的远房表姐(同时也是照顾她生活的保姆阿姨)告诉她的。晓美的这位双重身份的表姐,名叫小爱,非常三八多嘴,一有新情况就会喋喋不休地在家里说。晓美的父母那时候出长差,特意从老家请了小爱来家中坐镇,掌管一切家务。据小爱说,“我六点去买馒头,那姓叶的才推个摩托车从外头进来,要结婚了还这么个玩法,绝对会被老婆打破头。”然后我们就注意到这位姓叶的老大哥了。
我们决定给叶老大哥写封情书,给我们自己解闷,也给叶老大哥解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童年时候我们三个人同时爱上了叶老大哥?而且时年九岁的胖子产生的还是同性恋情?这么繁复混乱的爱情游戏绝对不是那个年龄能玩得起的。说到底,是因为酷暑难熬,也是因为我们太坏。
我在情书里写的那些话,大半都已忘了,似乎是捏造了一个年轻女人在爱情里沉醉的情节(创作灵感应该是来自当时一些肥皂剧),我只记得一句“默默爱你好久了,只能在信里对你说”,还在信的末尾约叶老大哥在某公园的门口见面相谈。胖子给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说应该称呼叶老大哥为“亲爱的勇”,我和晓美都觉得他的意见好,于是照办。
这部书信体小说由三封短短的情书组成。每周一封。
这三封情书一定给叶老大哥带去了极大的困扰。却让我们体会到了文学创作的快乐,每次写完,我们三个都会坐在晓美家的饭桌前开作品研讨会:叶老大哥收到情书会如何?会激动吗?是不是一直猜测是谁写的信?如此措辞优美(其实肯定不优美)的情书,他会反复阅读吗?……坏到家的我们,在作品研讨会上放声狂笑,直到小爱从厨房里奔出来教育:“啊呀你们俩个笑成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女孩子!注意点!”
文学的魅力我体会到了,文学的威力我也很快体会到了。
第三次,一个大人们都去上班的下午,胖子把我们精心写就的情书从门缝往叶老大哥的屋里塞的时候,房门哐叽一声打开了,叶老大哥光着膀子穿着裤衩,一把揪住胖子的衣领,狂怒不已:“原来是你写的信,耍老子!我说我们单位全都是四十多五十岁的老姑娘,哪里来的年轻姑娘暗恋我?还让老子去公园门口等!我那天等到晚上九点多!”话未落音,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叶老大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胖子一个嘴巴:“今天我只打你一耳光,下次你再这样,我就去让你爸妈评评理!冒充女人耍我!你这小胖子太坏了!快滚!”可把躲在樓梯拐角的我和晓美吓坏了。
胖子捂着脸落荒而逃。
“疼吗?”我们问。胖子心有余悸:“倒也不怎么疼,没我爸用皮带抽我那么疼。下次姓叶的真去我家里,那我就完了。我爸上次说,我要再干坏事,他换条大皮带把我扒光了吊起来抽。这情书可千万不能再写了。”
我的第一次文学创作就这么结束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动过写点什么的念头。
这就是我创作的第一部书信体言情小说。献给了凶猛如兽的、神秘狂躁的、住在二楼的叶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