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记忆（组诗）

郭绍龙

行走的记忆（组诗）

郭绍龙

我愿

我不愿做河畔那一树红叶

因为在秋天，万物走向衰败

它红得太张扬，让岩石显得更苍老

光秃的树丫缺少柔情

清碧的河水也成了陪衬

我只愿做一条鱼，躲在

梭磨河里，听河水唱出雪白的浪花

荡着一波又一波清澈的目光，枕着

河水九曲十八弯的蜿蜒心肠

而我的内心有多宁静

你永远不知道

悬冰流珠

那些来到岩头的水

本打算展开晶莹飞翔

没想到飞到半空，就被寒冷定格

那是一挂睡着的水

还保留着飞流直下的锋芒那是梭磨河

给我平淡无奇的生活

一个惊喜，让我看见人生的

另一种美，那是水

在最陡峭的路上，成就的硬

一挂巨大的冰瀑，雪白，剔透

没有一粒灰尘，和天上那一片白云

一样干净

古典淇河

淇河很长，流淌了七千多年

她用一路清亮养育了

冬凌草、鲫鱼和缠丝鸭蛋

养育了诗歌、小说和歌谣

蓝天，白云，绿叶上的蝉鸣

在淇河里的倒影

如《诗经》里弥漫出的灵感

清晰，飘逸，檀香来袭

偶尔飞过的一只白鹭

拉伸了湿地的清凉

左岸春秋的古风在竹尖上悠荡

右岸三国的风烟在晚霞里燃烧

商朝的月光在水的绸缎上跳跃

李杜的诗篇在鹅卵石上激昂

过太极幽谷，出鹤影绝壁

在华北平原铺展浩荡的诗意时光

苍鹭从河滩上随便衔起的一块陶片

都还保存着仰韶古村的余温

水草柔软的腰肢

泄露了许穆夫人的婀娜

在淇河，我沐浴着汹涌的诗歌

把世间的美好一一捡拾

在赛里木湖畔

一

因为思念大西洋，眼神

才蓝得那么深邃

因为有一亿颗钻石在跳动

湖面才那么晶莹

因为太大，我只能记住

天鹅弯曲的颈勾勒的那小块

二

只要你给我十二米的透明度

我就可以把小船悬在十二米高的空中

只要你给我一缕炊烟

我就让乡愁在草原上弥漫

只要你给我一滴眼泪

我就能唤醒一场鲜活的爱情

三

野花在山坡上奔跑

白云从天空俯冲下来

金莲花举起一滴露珠

露珠握紧了一束阳光

我愿做一株小草，在湖畔做梦

来年，换一副身躯在风中摇动

一滴酒

一滴圆润的酒，藏着一架彩虹

拱桥上走来朋友，亲戚，爱人

一滴立起来的酒，一面魔镜

狂妄和沉默的人，都现出原型

一滴慢慢下咽的酒，一条火蛇

驱逐血液中冷漠的毒

一滴膨胀的酒，一个世界

塞满酒徒的狂欢和命运

一滴放大的酒，一道遁世的门

我常常侧身进去，逃离人世的苦

让疲惫的躯壳暂时休眠

灵魂自由沉浮

土蜂蜜

乡愁是老院墙头上那窝蜜蜂

青冈树筒凿空的蜂窝，牢靠，暖和

人去屋空的时候，只有蜜蜂

在为这个家祈祷，千万只精灵

细如针尖的嘤嘤声，汇合起来

也不逊色于唱诗班的庄严

过年，游子归巢，故乡

捧出一窝满满的土蜂蜜

医治游子从他乡带回的

无休无止的咳嗽

底线

对于贩卖婴儿者、制售假药者

贪腐者、贩毒者、说谎者

看着他们用灵魂和良知

换取成堆的钞票 填满欲

望的大坑 我无力阻止

就像我不能阻止一辆冲出公路的汽车

滑向峡谷的深渊

但我有我的底线

我会将一条误入水泥地面的蚯蚓

引导进潮湿的草地

在月光下扶正倾斜的树影

然后敞开全身的毛孔，吸纳

来自德山的清风，用它

清洗体内的雾霾及农药

郭绍龙 1967 年出生于云南丘北。现供职于丘北县文联，小说、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小说选刊》《人民日报》《诗林》《春风》《星火》《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四川文学》《边疆文学》《滇池》等报刊。著有诗集《红苹果》《在普者黑湖畔》，散文集《好山好水》，小说集《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