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译者的翻译立场
——以《红楼梦》第一回回目的英译为例
2020-11-19蒋娴婧
蒋娴婧
西北师范大学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小说的鸿篇巨著,充分展现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前英国牛津大学的教授霍克斯(David Hawks)与闵福德(John Minford)翁婿的译本《石头记》(The Story of the Stone)(简称霍译本)和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英译本《红楼梦》(A Dream of Red Mansions)(简称杨译本)是最有名的全译本,历来最为译学界人关注。回目是小说的眼睛,是小说一回内容的高度概括和提炼(孙逊,2009:122)。
学界对于这两个译本对比所做的研究数不胜数,笔者作为翻译学习者,想从法国当代著名翻译理论家安托瓦纳·贝尔曼(Antoine Berman)在其《翻译批评论:约翰·唐》一书中提出的建设性的文学翻译批评理论中,从译者的翻译立场这个角度切入,以《红楼梦》第一回回目为例,对两种译本进行浅析和鉴赏,辩证地去学习二者的译文,体会译者所采用的翻译策略背后的翻译立场,以拓展我们的视野,丰富学识,而非仅局限于去争论哪个译本更好。
一、第一回回目解释说明
回目文字一般离不开人物和情节,其中情节体现为小说所写的诸多故事单元和事件,人物则包括了小说所写的各个不同地位、不同身份和不同性格的人,以及在小说中按其重要性而划分的所谓主要人物、贯穿人物和过场人物等(孙逊,2009:122)。
我们以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校注本三版为准,第一回相当于总起,开头前两段说了成书目的、作者的创作意图等,更是对第一回出现的两个主角的名字用了隐喻。第一回提到:“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曹雪芹著、无名氏续,2008:1-2)甄士隐和贾雨村既是书中的两个人物,同时也是整部书话语方式的象征,有着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之后开始介绍青埂峰顽石的来历,原本为女娲补天所遗留,丢弃在青埂峰下,后遇一僧一道,带其入了凡俗。后来不知过了几世几劫,空空道人经过青埂峰下,看到石头所记文字,这便是整个《红楼梦》的故事,所以又被命名为《石头记》。(亦还有《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等,这里不作详述。)后引出第一回主角甄士隐和贾雨村的故事,也就是第一回回目,即甄士隐之梦,梦见那一僧一道对话,介绍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木石前盟(神瑛侍者(顽石)和绛珠仙子的姻缘),梦中见识了那块通灵宝玉(也就是顽石)。第二部分说的是贾雨村,彼时贾雨村尚是“穷儒”,在穷困潦倒时于尘世中也动了感情,怀念着闺秀,后得到甄士隐帮助后才进京考取功名。第一回目只是一个引子,并非是对第一回所有情节进行概括。
二、从翻译立场考察第一回回目英译及其对比赏析
法国当代著名翻译理论家安托瓦纳·贝尔曼在其《翻译批评论:约翰·唐》一书中提到的文学翻译批评理论颇具建设性。这位著名的翻译实践家、理论家从自己数十年的翻译批评实践出发,以现代阐释学为理论根基,勾勒了自己从事翻译工作的大致“草案”,意欲通过该书是长期处于自发与混乱状态的翻译批评得以理论化(许钧,2004:202)。在其“如何进行翻译批评的”理论框架中,贝尔曼主张要从翻译主体入手,而“译者是谁”是必须要回答的问题。他提出批评者要在译文与原文的阅读后,从译者的翻译立场、翻译方案以及翻译视界进行考察。在此笔者试图就译者的翻译立场问题进行一些思考,以第一回回目的两个英译本进行浅析和鉴赏。
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霍译本:Zhen Shi-yin makes the Stone’s acquaintance in a dream
And Jia Yu-cun fi nds that poverty is not incompatible with romance feelings
杨译本:Zhen Shiyin in a Dream Sees the Jade of Spiritual Understanding
Jia Yucun in His Obscurity is Charmed by a Maid
霍克思因为热爱《红楼梦》而翻译,他的翻译是建立在极其细致、全面而系统的研究基础之上的,他的译本完全是红学研究的一个结晶。而杨译并不是在英语世界的文化氛围中自发的翻译事件。尽管杨译的译者之一戴乃迭也是英国人,但她与丈夫杨宪益在接受领导交给的翻译《红楼梦》的工作任务时,二人均是中国国家机关(外文局)的工作人员,二人虽有中西合璧的语言文化优势,但只能在中国当时的文化氛围中工作,他们的翻译不可能不受当时的意识形态的制约(王东风等,2014:8)。
现在笔者从微观的字词层面具体加以分析。霍译用了make the Stone’s acquaintance,我们知道甄士隐在梦中认识的那块通灵宝玉,不是别的哪一块,正是女娲补天所遗留在青埂峰的那块顽石,也是茫茫大士“大施佛法”将其变成鲜明晶莹的美玉,带入红尘历经悲欢离合,所以stone大写,另外全书是以“石头”的全知视角进行叙事,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里整个短语的意思就是“梦中初识那块顽石”,而杨译用了“Sees the Jade of Spiritual Understanding”,这里的spiritual,指的就是精神的;心灵的,the jade of spiritual understanding就是那块通灵的宝玉。对比二者,其实都采用了直译的翻译方法,结合二者的翻译立场,霍克斯的译本想把这个故事传给西方读者,因此他的用词就是在讲一个故事的开头,来引起读者的兴趣,采用了归化策略。而杨译本更直,他的目的就是传播对于中国的文化,这种文化对于西方读者过于陌生、生涩,所以他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而后半句的翻译就更为有趣了,霍译本用了双重否定,特意强调“即便贫穷也能追求爱情”,吸引读者,而杨译本是贾雨村默默无闻时让一个丫鬟吸引住了。明显能感到霍译采用了意译的翻译方法,故事趣味性很强,很通顺,让初次接触《红楼梦》的读者有阅读下去的冲动,杨译就是直译,故事性略逊一筹,不过用词生动典雅。
两个译本各有千秋,作为英语学习者,对比研究学习译文大有裨益。研究霍译本有助于我们了解西方译者和读者的语言价值观,而研究杨译本我们能体会到语言背后的翻译策略定位以及彼时意识形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