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视角下库切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2020-11-19周树涛

名家名作 2020年5期

周树涛

库切笔下的女性的生存尊严与生存权益不断受到男性的侵犯与剥夺；在与之类似的自然界中，生态平衡与运转也不断地遭受肆意的伤害与破坏。男性与帝国殖民者之间、女性与自然之间都有着极强的隐喻色彩。

一、女性与男性的关系

在人类历史中，父权制对社会的各个方面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它所展现的不对等的支配与从属关系受到了人们的强烈批判。男性、强权者属于统治阶层，而从属阶层则包括女性、有色人种以及自然等。人类学家弗里德尔认为，在父权制社会中，男性享有高度优先的特权，这些特权允许男性对他人施加相当程度的控制［1］。而库切作品中的生态女性视角正是颠覆各种父权概念及话语霸权的一种尝试［2］。

（一）男性对女性的肉体侵占

在库切小说《耻》中，男性对女性的侵犯和压制尤其体现在肉体占有上。为了满足个人欲望，传播学副教授卢里每周都会去找妓女索拉娅。当索拉娅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而选择逃避时，卢里甚至雇佣私家侦探对索拉娅不断地进行侵扰。在卢里看来，索拉娅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他的私有财产与玩物。当卢里勾引学生梅拉妮并与之发生关系后，他认为自己有满足欲望的权利而拒绝道歉。生态女性主义主张殖民地的妇女应当与男性享有平等的权利，女性不是男性寻欢作乐的对象。在小说中，卢里的女儿露茜被三个黑人男子强奸，黑人男子将强奸露茜作为对白人的一种报复。露茜的遭遇无疑是一种控诉，强奸仿佛成了胜利者的一种特权，无论环境如何变化，是白人统治还是白人统治被推翻，女性都是战争中的受害者。

小说《内陆深处》中的两个受害的女性形象也令人深思。安娜与自己的丈夫同为玛格达家的仆人，玛格达的父亲迷恋安娜并多次强迫她与自己发生关系，在等级森严的南非父权制社会中，安娜除了顺从别无出路。尽管后来老农场主被自己的女儿玛格达杀死，安娜仍然逃不过被男性压迫的命运，因为她的丈夫亨德里克仍然会打骂她，她毫无尊严与权利可言。玛格达原以为杀死了父亲以后能与自己曾经同情的仆人一家建立和谐的关系，但是却遭到了仆人亨德里克的暴打乃至强奸。在逃离父亲的魔爪后，玛格达落入了另一双魔爪，女性的悲剧似乎永远没有破解之法。

库切认为，性暴力与种族隔离政策以及殖民文化都有着密切的联系，殖民主义让父权制当中最糟糕的一些特质得以暴露甚至合理化，其中就包括将女性视为一种可猎取的生物，是男性游戏中的一环。

（二）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迫害

在库切作品中，父亲对女儿的控制是另一种对女性的迫害形式，这与父权制社会紧密关联，但归根到底，仍然是男性将女性当作了自己的私有财物，而并没有将女性视作享有同等权利的独立个人。

在《内陆深处》中，玛格达这一生的不幸可以说都来源于自己的父亲。她的母亲死于分娩，而直接导致母亲死亡的便是父亲无止境的性索取。在出生后，玛格达明面上是农场主的女儿，但事实上她所做的工作同安娜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在得知父亲强迫安娜后，结合过往遭受的各种不公与压迫，玛格达最终选择了杀死自己的父亲。但黑人男仆亨德里克却觊觎她父亲的遗产并将对老农场主以及白人的仇视全部发泄到了玛格达身上。玛格达一直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早早地就被父亲以及整个社会抛弃了。

二、女性与自然的关系

有学者认为，妇女与自然的联系有着悠久的历史，这个联盟通过文化、语言和历史而顽固地持续下来［3］；还有学者提出，女性的生理周期、怀孕与分娩过程都与自然之间有一种物理联系［4］。在库切的作品中，男性对女性的迫害很大程度上也与统治阶级对自然的剥削之间有着极强的相似性。因而在生态女性主义中，自然常常是分析的核心范畴。

（一）女性与土地的关系

在各类隐喻中，土地更常与女性发生联系。在库切的笔下，如同女性的身体和劳动受到父权制的剥削与滥用一样，自然也正在经历被动的支配与私占。部分生态女性主义学者指出：“在父权制的观念中，对于女性、土地以及动物的经济与政策统治是正当的。”［5］

在《耻》中，露茜在怀孕以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为了在举步维艰的父权制社会中生存，她答应了嫁给黑人邻居并将土地转让。在《内陆深处》中，玛格达在父亲死后并没有得到向往的自由，反而遭受了黑人男仆的暴行并失去了父亲留下的土地。在库切的描述中，南非农场通常是暴力发生的地方，土地就像女性的身体一样是殖民者争夺的物资。白人与黑人之间对于土地和女人的掠夺并没有随着种族隔离制度的瓦解而有所减缓。因此，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要求男女平等很重要的一个基础就是争取女性在财产、土地方面的所有权。

在父权制社会中，女人和自然都受到了男人的压迫和盘剥。玛格达杀死了父亲，却没有获得自由。露茜丧失了土地所有权，但她可以留在农场上过自己的生活。露茜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和感情是相同的，她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她需要这片土地就像这片土地需要她一样。男人可以夺走权利，但他们不能剥夺女人对土地的感情。玛格达与土地无关，所以她完全孤独。因而，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女性只有和土地、和自然联系起来，才能与不公的命运作斗争。

（二）女性与动物的关系

库切的小说中提及许多动物，而且它们的命运常常与女性的命运相似，二者都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在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法律和秩序崩溃，黑与白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整个社会充满了仇恨和暴力，而女性和动物则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在小说《耻》中，露茜以及她的黑人女性朋友可以帮助别人照顾狗或那些被丢弃的狗。大多数人可能会认为有必要减少这些被遗弃的动物。在三个黑人男子闯入施暴的时候，露茜的三只狗也被残忍地杀害了。这不仅是三个黑人男子对露茜和她父亲的仇恨，也是黑人对白人的种族仇恨。动物给孤独的人类以陪伴，然而它们却受到了人类的残酷对待。残酷地剥夺狗的生存权，这暗示了白种人所处的危险境地。这些被杀死的狗的痛苦也让人联想起了悲惨的女性，二者在社会中既软弱又无力，过着悲惨的生活。在库切笔下，狗的痛苦和死亡也可以被视为是女人的痛苦和死亡，是整个生命的痛苦和死亡。

三、女性的选择

在面对高压的父权制社会以及残酷无情的迫害时，库切笔下的女性大多都选择了反抗。尽管反抗的幅度可能还很微弱，反抗的声音可能无人在意，反抗的结果仍然让人失望，但是她们勇于去踏出自己的一小步，便积水成渊，促成了女性解放的原动力。

在库切笔下的几个女性中，露茜的反抗可以说是最有成效的。作为一个自信、独立的女孩儿，在遭受暴行以后，在被剥夺尊严与土地之后，她仍然坚持捍卫自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利。她没有种族仇视与偏见，她像爱自己所生长的那片土地一样爱着这个被父亲视为耻辱的孩子，她是真正有信念的人，真正相信着未来可期。她的心理与作为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父亲，一直不肯对被自己强奸的梅拉妮道歉的卢里，在女儿的影响下最终选择了道歉。而梅拉妮向校方举报卢里的举动也显示了这位年轻的女学生对自身权利的积极捍卫。相较而言，玛格达的斗争就没有迎来那样好的结局。尽管她鼓起勇气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但她并没有看清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的真正出路，最后变成了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