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路岭上百果香

■梅 赞

一进入荒路岭生态农庄，一片片的果园就映入眼帘，这里是桑葚园，那里是黄桃园，这边是提子园，紧挨着的是葡萄园，那边是杨梅园，旁边是蓝莓园，还有枇杷，柿子，红杏李，弥猴桃，凤水梨，脐橙，柑橘，一个园子一个园子次第展开。昔日的荒路岭，而今真成了百果园。

我、廖行长、路平一起去的时候，正是满园桑葚成熟时。一下车，我们正和果园的主人，近四十年的老朋友黄良高、汪莉莎夫妇寒喧，随我而来的两个小侄子立即消失在偌大的桑葚园里。霎时，就不见了人影，只听得见他们的欢声笑语：“哥哥，好多桑葚啊！”“弟弟，记得摘那紫色的，甜，那红色的，酸。”“哥哥，那高处有一串紫嘟嘟的桑葚，我够不着。”“等我来帮你摘，低处不是也有吗？”声音一下子越来越弱，看来，已在桑葚园里野远了。

看到初具规模的果园，我们异常欣喜，一下子，让我们的思绪就回到了十年前。当年，听说在东莞办厂的良高夫人莉莎，要关闭正红红火火的工厂回乡创业，我们几个朋友都一再劝她三思，尤其是做农业，投入大，见效慢。但莉莎还是如期回来了，其实，她还另有一层意思，其时，良高的母亲正病重，需要人照顾，有着孝心的莉莎就毅然决然地归来，边创业边尽人媳之责。

万事开头来，荒路岭，顾名思义，曾经是一片荒野，不毛之地。黄氏白霓祠乾隆23年的宗谱记载：西南有一荒芜之地，曰“荒路岭也”，这是它名字最初的来历。莉莎回忆说，当时，这里就真是块沉睡了千年的处女地，满山都是巨大的石头，嶙峋狰狞，贫瘠的土地上，没有一棵树，而石隙间，茅草、荆棘却疯长得比人还高，想钻都钻不进去……而且，荒路岭所在的谭家村，是崇阳县的47个贫困村之一，建档立卡的贫困户有107户397人。

如此的山峦和贫瘠的土地以及众多的贫困人口，却是未来事业的归宿，莉莎当初也不禁不寒而栗，一种沉甸甸的责任随之而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试着请了几个农民，和她一起开荒。农民也不敢多请呀，一动就得钱。前期流转土地，做规划，办手续，就花费了不少。为此，她几乎把这多年的积蓄全掏了出来，投了进去，将来的投入仍像个无底洞。为了节省人员，身为一家商业银行行长的良高，到了周末，就从外地赶回来，充当劳动力和莉莎一起干。良高的妹妹们也加入了垦荒的队伍，硬是凭着他们的一刀一锄，斫净了山上的荆棘，把山上的土深挖了一遍。

土地平整出来了，一垄垄的田地，泛着鄂南特有的红壤，种什么好呢？刚开始，完全凭感觉，他们决定种植金银花，一种中药材，门槛低，对土壤不挑剔，且生长得快，花期长，不愁销路。很快，到了花季，满山都是金银花开。那一开呀，荒路岭，简直就成了香雪海，尤其是风一吹，隔老远都能闻到花香。我第一次去时，就是寻着金银花的花香找到的。但香归香，除了赚了一些人气，却没有什么经济效益，花开了三年，一算账，入不敷出出。请来农业专家一看，他认为种植金银花没有前途，因为产量不够，只能制成金银花茶，自采自销，如光卖原料，附加值太少，自己上生产线，又吃不饱，巨不划算。出路在哪？专家斩钉截铁地说，全挖掉，改种水果。几十百把亩呀，三年的心血，说挖就挖，搁谁面前都会心疼。但没法，市场是不相信眼泪的，痛归痛，却必须忍痛割爱。那几天，良高夫妇是流着泪挖掉这些金银花的。现在回忆起来，莉莎的眼圈都通红，“那种香，真醉人”……

但很快，莉莎就云淡风轻，毕竟事业要向前推，任何沉湎过去无疑最伤情又毫无益。掀掉金银花的土地，最先搭起的大棚，种植的是美国红提和葡萄。并从仙桃请来了专门的果培专家。那段日子，莉莎就像跟屁虫一样，甘当果培师的小学生，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剪枝？什么时候松土？什么时候……点点滴滴，记在笔记本上，再记在心头，不越雷池，萧规曹随般地照做。而且，为了确保口感，坚决不施化肥，一概用有机肥和丙肥，连除草都是全人工，最大限度保持着人与自然的和谐。第一批果子出来后，莉莎广邀朋友来试吃，我也忝列其中。凡吃过的人都说，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红提和葡萄，味儿正，皮儿薄，甜而不腻，生津有回味。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就有了人气。早期，莉莎的营销术就是靠口口相传。

尝到了种植水果的甜头，莉莎开始扩大面积，一个个水果大棚屹立在荒路岭的各个角落。莉莎掰着手指算，现在一共有20多个大棚，200多亩，种植有血桃、黄桃、桑葚、杨梅、蓝莓、枇杷、柿子、脐橙、柑橘、红杏李、弥猴桃、凤水梨等品种，几乎月月有水果上市。我们去的时候，所有的果树都积极生长着，争先恐后的缀着果实，葡萄园的藤蔓上，已挂满绿色米粒大小的串串青果；黄桃、红杏李毛绒绒的；蓝莓园里，低矮的蓝莓树上，结着丰腴的蓝色的果儿；枇杷、杨梅也正在积攒糖分，眼看不久就要成熟了……就在我写这篇文章时，一场雨后，莉莎的果园里，杨梅就成熟了，她在微信朋友圈里晒的采摘杨梅的图片，“绿荫翳翳连山市，丹实累累照路隅”，引得远近游客纷至沓来。有位崇阳的文友在莉莎的微信下留有宋人方岳的一首《次韵杨梅》诗：“筠笼带雨摘初残，粟粟生寒鹤项殷。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看来，这位文友是尝过莉莎的杨梅的，而且，还尝到了丽莎荒路岭上的杨梅的奇处，不仅甜，而且略带点微酸。吾虽身不能至，心却向往之。

在种植水果的同时，莉莎种了不少苗木，这是创业之初就开始了的，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她介绍说，目前已有苗木150亩。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有的苗木成片，有的却撒在荒路岭的沟沟坎坎，看到了石楠正吐出如絮的白花；成片的红枫，虽然还没到秋天，但仍然透着暗红；桂花树，十年间就有了碗口粗，此时正郁郁青青，想像中的中秋时节，一定是三秋桂子，十里飘香；紫玉兰的花期此时已过，叶子在阳光下像溜金一样，闪着光芒；樟树、银杏一个劲的钻天的生长，我眼前仿佛有一片黄叶飘落；红梅、茶花正积蓄着力量，一俟花季，就会争相开放；而月季，红的，白的，紫的，正开得热闹；还有散落在各个旮旯的格桑花，已有含苞的迹象，过不了多久，就会花开处处。

一花开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莉莎深谙这个道理。随着她的果园经营初具规模，她开始带动周边的农户共同致富。在2018年3月，他们将荒路岭农庄注册成湖北维地生态农业有限公司，并带动三家农村合作社以公司+农户+订单的形式加盟。公司现建有高档蔬菜大棚3个，标准蔬菜大棚17个，主要种植四季蔬菜。今年春节期间，他们是县城几家小区的蔬菜主要供应商，为疫情防控作了贡献。三家农村合作社建有恒温大棚4个，标准大棚28个，露天菜园15个，主要种植的四季蔬菜有螺丝椒、茄子、西红柿、圣女果、豇豆等品种，年产各类新鲜蔬菜50吨。而且，目前，长期在公司工作的村民30余人，每人年收入达近3万元，高峰时间用工达60多人，尤其是影响周边农户300多户有模学样，年增收3000元/户。2019年，公司被认定为咸宁市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湖北省休闲农业示范点。

莉莎在创业的过程中，由于惠及乡亲，有助精准扶贫，得到了崇阳县委县政府及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比如，协调土地流转和注册公司、规划手续等事宜，尽最短的时间办结；遇到困难，一个电话打到县里，就能得到解决和回复。同时，相关部门并为谭家村的发展提供了硬件配套：那蜿蜒的山路变成了黑色的沥青路，原来从县城得绕行白霓或走羊肠小道，打个转都得一上午，而今十分钟就足够了；为绿化荒路岭提供了大量的亩木，原来光秃秃的荒山而今都披上了新绿；为灌溉，引来了山上的清泉，提供水源，村村通了自来水，改变了千百年来挑水吃的习惯；在全村，来了一场“厕所革命”，祖祖辈辈的陋习得以改变。咸宁市委组织部也与谭家村结成扶贫对子，驻村第一书记和工作队员和村“两委”一道以党建为引领，扶贫又扶志，不仅大力发展壮大集体经济，而且对贫困户子女的上学争取学费全免或申请助学金，2018年，9名高考生全部考上大学，其中一个考入复旦大学，一个考入北京交通大学。如今，建档立卡的107户全部脱贫。莉莎说起谭家村的变化，赞不绝口：要不是有党的好政策，我的事业也不会这样顺利，谭家村也不会焕然一新，现在，我和乡亲们一起脱贫致富的劲头更足了。

在莉莎带我们参观果园时，我对很少插话的良高说，你要充分利用那满山的嶙峋狰狞的石头，发展乡村旅游，它们可能是你们未来的增长点。良高笑着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些石头，可有来历了，在族谱上就有记载：荒路岭，其侧有一石山，起伏如西，绵延数里，状如船，半山腰有一石似人，下有坡山若网，俨然船头站立下网者，即“仙人撒网”也。而且，形态各异的石头比比皆是。登上石山，只见这些石头，有的如梢公把舵，有的如玉女穿针，有的如仙女朝圣，有的似鹊桥相会，还有的像济公活佛，还有蟒蛇出洞、虎口觅食、蟾蜍祭天、神牛下山、擎天一柱、天外飞石，栩栩如生……我们的规划，是利用好这些人文传说，打造仙人撒网景区。将来你们再来，这里有采摘不完的“百果园”；有尝不尽的新鲜蔬菜；有看不完的苗木；有赏不完的仙人美景。不流连一两天，怕是要抱着遗憾离开哟。说得我们垂涎欲滴，艳羡不已。

走着，说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正好，我的两个小侄子也从桑葚园里出来，大家见了他俩，不禁哈哈大笑，原来两个小家伙的嘴乌嘟嘟的，衣衫上也尽是紫汁，而且手里的篮子里，也摘满了桑葚。他俩见我们笑，挺不好意思的，也咧着嘴讪笑。但记得递给我们桑葚，说：伯伯们，请吃桑葚，真甜。我们接过桑葚，放在嘴里呷一口，真是满口生津，甜丝丝的。我开玩笑地对他俩说，你们还要吃中饭吗？怕是吃桑葚都吃饱了吧？正是，桑葚当午餐，嫣然口唇紫。

这是4月8日，武汉解封后，我们一次愉快的南行，在武汉憋了二个多月烦闷的心情得到了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和释放，不晓得多爽。呵，还忘记告诉你，良高夫妇的荒路岭生态农庄位于鄂南崇阳县，离武汉2个小时的车程，全程高速，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逛逛哟，一定会有满意的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