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散章
2020-11-19郝慧勤
郝慧勤
盛情捧来一红二绿
火车一夜的颠簸,早上七点多,我们到达西行的第一站——兰州。刚出站,导游已在站外候着,人员聚集齐了,导游说先带我们吃早餐。一般游客到了兰州,一定要品尝正宗的兰州拉面。它的创始人叫马子禄,吃兰州拉面早上最好,它的汤是由高原牦牛骨熬成的,色清味浓,营养丰富,到了下午,汤里加了水味就淡了。
可别小看一碗牛肉拉面,它是有讲究的: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导游吊大家胃口,讲到一半不说了,说等大家吃完了我们告诉她。说话间,车就停在了“马子禄牛肉面馆”门前,离火车站几步路。大家兴致很高,一夜的倦意早已荡然无存,翘首以待兰州拉面了。
在等待的间隙里,我环顾面馆,发现地面瓷砖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油污,桌子也摆放整齐,食客不少但没有大声喧哗的,倒是我们人多,进来后起了吵闹。在里间的墙壁上竟贴了不少书法作品。有楷书,有隶书,有行书,落款大概是当地有名的书法家或者政要官员,仔细念起来,全是赞写拉面的,有诗意也很有趣。我不禁拿笔记了下来。
巧手拉出千丝万缕,福寿长丝消倦意,盛情捧来一红二绿,康宁大碗振精神。
品拉面才觉肚暖、心爽味袭人,到敦煌方知敦大煌盛景耀眼。
走遍天下恋故园,家乡风味心魂牵,满身征尘未顾洗,街头先吃牛大碗。
真是无论字体还是内容,都让人倍感亲切。天外游客能感受到的是肚暖心爽倦意消,魂归故里的游子浓的是一份牵肠挂肚的眷恋。面还没吃,我已经半饱,先消受了一份精神大餐。
不多一会儿,一大海碗兰州牛肉拉面端上来了,味蕾早已张开,大家都迫不及待动筷了。我趁机先拍照后品尝。
我们边吃边揣摩导游的悬念。原来一清指汤清,二白指萝卜白,三红指辣椒油红,四绿指面上放的蒜苗和香菜绿,五黄指拉面带有淡淡的黄。一碗普通的拉面,真是做足了文化品味,让再肤浅的食客也会感受到浓浓的精神熏染,就像兰州市的地标“腾奔马”,一匹奔腾的马凌空飞跃,也取意于“龙腾飞马”,“马踏飞燕”,给人一种粗犷,豪放之气。
所以,到了兰州,吃一碗盛情的兰州拉面,马上会振奋精神,心驰神往地踏上梦幻般的西行之路。
啊,西北高原
早上八点从兰州出发,途经西宁到青海。这是我们一天的行程安排。
车出兰州不久,路两边就开始是黄土高原。对于我看惯了中原的青翠茂密的农田,醉心过苏杭小家碧玉式的园林美景,神游了如画廊般的桂林山水名胜,突然眼前展现出层层叠叠,起伏绵延的黄土高原,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这真是黄土高原。除了黄土还是黄土,高原上竟然不生长一点植被,哪怕贴着地面的薄薄的一点绿色都没有,完全是裸露的,坦荡的,如人的肌理,倒也形状各异。有的地方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砍削过一样,整齐有致,而且高原紧贴着公路,伸手就可触及。
看着看着,我不由得想:这高原怎么酷似西北汉子的胸膛,真实热情、硬朗博大,那纵横的沟壑如他们饱经风沙的沧桑的脸。有的地方黄土还带点红褐色,暗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一座座凸起的山地,如西北汉子挺起的脊梁,坚强又血性十足,因为虽然土地贫瘠,虽然阳光强烈,虽然干旱少雨,但他们世世代代都顽强地生活在这里,活得开朗,活得知足。那像长蛇一样蜿蜒的青藏公路好似他们的眼睛和双臂,使他们得以与外界联系。他们是沉默的,但沉默中孕育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他们也是粗犷的,豪放的,激情澎湃的,如这广阔的高原土地。
车一直在青藏高速上行驶,进入青海省境内,高原上开始稀稀疏疏地长点绿色,不过,大都是一棵一棵分得清的蓬草。我知道我们已由黄土高原进入青藏高原了。过了西宁,绿色越来越多,不光是草,开始有低矮的灌木、杂树,在低洼处有些流水的地方,一排排的杨树也茂密翠绿。公路两边的农作物也多起来了,已现金黄还没收割的小麦,还泛青的油菜籽,长势正旺的玉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如青稞等,虽然大家都眼熟但和家乡错季节生长,我们还是一路看来不停地惊叫。
如果说黄土高原像还在母体内孕育的熟睡的婴儿,那么青藏高原就应像四、五岁的小女孩,眉眼已长开,到处舒展,满含笑意,给人们带来不断的惊喜。
汽车爬过日月山,又是别样的风景。海拔越来越高,但视野却越来越开阔。往车前看,我们正行驶的青藏公路在阳光下,像一条玉带一直延伸到远方,和天相接,又似一条天路载着我们朝圣般的虔诚的信徒。往公路两侧看,高原离路越来越远,看起来有些低平,几乎和山地差不多,而且覆盖着青青的如茵的绿草。中间形成很开阔的地带,间或有些高树。近处开始有一小片一小片金黄的油菜花正盛开着。还有星星点点的像薰衣草一样紫红色的花。我迫不及待的拿出相机要拍照,导游说:“别急,靠近青海湖有大片的油菜花。”
的确,再往前走,天地之间轮廓分明又浑然一体。天特别的蓝,云也格外的白,而且姿态万千,变幻多端:一会儿似雪白的绵羊在草地上奔跑,一会儿又像雪豹立在山顶展示雄威,更像嫦娥的玉兔吃饱了人间的青草正在欢快的跳跃,还有的像大片的棉絮,像冰雪浮在蓝色的海面上,像鱼儿一会儿离开高原在蓝天互相追逐嬉戏,一会儿仿佛又躲在高原背后歇息喘气。
开阔地带,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灿烂耀眼,刚好是正午,阳光直射,高原日照又强,黄色的油菜花之间又有紫色的花带似在点缀又自然隔开,要不就是一片绿草,绿色植物,偶尔有几间藏房置身其中,似乎更增添了画面的真实感。自上而下,从远到近,那蓝、那白、那绿、那黄、那紫,除了大自然的杰作,任何丹青的妙笔也难以调弄描画出来,简直是一幅意境深远,色彩艳丽,大气磅礴的巨画。
我陶醉了,惊呆了。
从黄土高原走进青藏高原,仿佛一幅幅画卷在眼前不断展开,开始是线条分明,冷峻,色彩单一的素描,简笔画,后来有稀疏的绿,水彩画过渡,渐渐的画面扩大,色彩丰富明快油画般逼人的眼。如果说黄土高原是充满个性的西北汉子,那么青藏高原应是美丽多情的藏族卓玛。
青海行吟
到青海湖,必经日月山和倒淌河。
日月山,一个充满阳光的名字,其实却源于一个凄美的故事。
日月山位于青海湖东侧,海拔4000 多米,因山体呈现红色,古称“赤岭”,历来是中原通向西域的要冲。传说唐代李世民为促进汉藏交流,将美丽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王子松赞干布,曾经停驻此地。当时公主站在山顶,,翘首远望,想到将跟随一个她完全未曾认识的人,踏上异乡的旅途,回望长安,将远离家乡和亲人,公主自忖此去回归中土无期,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禁取出临行前母后所赐的日月宝镜观看,镜中顿时出现长安的繁荣景象,公主悲喜交加,想到自己和亲的重任,便果断的将日月宝镜抛下赤岭。宝镜立刻变成碧波万里的青海湖。后人为纪念公主就把“赤岭”改称为日月山。
公主离开日月山,踏上西行的道路,不时回头向东遥望自己的故乡,发现视线已被群山阻隔,禁不住又留下悲伤的泪水,但也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叹息一声,挥泪西进。公主的眼泪幻化成了一条清澈的河流,河水悠悠,跟随着公主一同向西流去,便成了今天“天下水源皆向东,唯有此河向西淌”的倒淌河。
一个传说,包含了一个弱女子的多少凄凉与无奈。藏语称它为“柔莫曲”,意为“难舍的水”,那洒过文成公主眼泪的草滩,称为“眼泪滩’。
我不忍去追溯倒淌河真正的成因,我更愿相信它美丽的传说。我知道,其实它是两亿多年前,由于地壳运动,高原隆起,使青海湖成为了一个完全的闭塞湖,而那条原本东流入黄河的外流河,因日月山的隆起,河水也转变了方向向西流入青海湖湖畔的措果(耳海)。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只从倒淌河边经过,在日月山停留了半个小时。
日月山说不上美,只是海拔高处的一个风景,有高原反应的会感到眩晕,气喘。几个身体素质差的女伴,躺在车上就没敢下来。
日月山的风特别的大,也格外的冷。山下立有两块纪念石碑,一个是日月山的标志,一个是回望石,山顶建有一个不大的亭子,亭子内墙壁上刻有文成公主和亲图。山头到处插满彩色的经幡也是一种风景。
站在日月山顶,向东望去,尽是层层的山峦,叠起的高原;向西而望,也是茫茫的草原,天高云低。可想公主当年怎样的惆怅?怎样的寂寥?怎样的空茫?此去经年,纵使吐蕃夫君对自己百般的宠爱,哪敌家乡母亲对女儿的万千柔肠?故土难离,身将何方?一个瘦弱的女子怎禁得起那黄沙漫漫,迢迢路途?乡音不再,痴心难改,一个中原的女子怎能担当和亲护国的政治重任?这满腔幽怨,满腹愁思,更与谁诉说?
天空无语,绿草垂泪,只有借这冷冽的风遥传那无法言表的思亲之心,那眷恋故土的深情,所以总希望风再大点,再猛点。那猎猎作响的彩色经幡,哪一条不是在向公主祝福?哪一条不是在向公主致意?哪一条不是在向公主呜咽作别?就是日月山旁那高高垒起的玛尼石上,也系满了藏民们,亲人们对公主虔诚祈祷的长长的哈达。你去了,那样毅然决绝,但你的身影永远留在了日月山上,是的,从今以后,你就是吐蕃的王后,但你也永远是唐朝的公主。那自东向西倒淌的河流留下了你多少的清泪,多浓的乡情?
我不忍驻足去看,那是一条怎样绵长的河流啊!从高高的日月山,一直到美丽的青海湖,那一弯清冷明澈的水,静静地,温柔的流淌着,缠绵四十多公里,不见滔滔,不闻哗哗,像夜空中一条流动的星河,清冽淡泊,涓涓绵长。
啊,倒淌河!一条女性的河,一条深情的河,一条荡气回肠,百折不回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