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莫瑶民族悲壮的英雄史诗
——评杨弃长篇小说《千家峒祭》
2020-11-19朱必松
■朱必松
杨弃的长篇小说《千家峒祭》,以独特的视角,通过对宋元两代莫瑶人群“流寓”现状的描述,揭示了“莫瑶”流变的深层原因。阐述了官方与民间合力演绎的具有多重面相的迁徙历史。塑造了峒主盘和、旺叔、盘勇等深明大义的莫瑶首领形象。。凸现出一根主线,就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要继承先祖“宁可丢命,不可失节”的操守,把自己的大节永远记在心尖尖上。这才是中华民族大融合、大和谐、大繁荣、共生共存、高瞻望远的精神底色和智慧源泉。
“自从盘古开天地,瑶人就是华夏子孙。我们千家峒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要永远记得这个根。”这是一个鲜明的唯物史观和辩证法的主题,也是杨弃长篇历史小说《千家峒祭》秉持的为人民创作、为历史创作、为时代创作的主旨,是重构新的历史想象和历史叙事的重要逻辑。
一、对《女书》形成的文学想象
卞向和在研究人类学对认识中国江永女书提出:江永女书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种特为女人存在的文字,它诞生在汉朝,却在影响着汉字的结构,它同时又是汉字的另一种表达形式,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和认识,将又多了一个新的窗口。
“那你同意我们造字了?”女儿瞪着大眼,欣喜地反问父亲。
父亲郑重地说:“我们瑶人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官府又不允许瑶人识汉字,读汉书,如果瑶人造了自己的字,大家不就有书读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呀,我能反对吗?”父亲的眼睛和大额头一齐锃亮!
……
“嗬!是这回事。”胜男恍然太悟。
父亲又告诉她,天有天象,地有地象,人有人象,这些都在表现人与事物本能的内在情绪,只要细细观察它的行为变化,开动脑筋思索,就可以猜测出,它预示着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怎样的结果?
人就是这样,不断地解开世界的秘密,聪明起来的。汉人的书把这些都记下来了,书读多了,前人、别人积累的知识和智慧,就成了自己认识事物的一把钥匙,就可以打开那扇神秘的门,去看清事物的全部。
当然,这并非一日之功,需要长年积攒见识,我的胜男就变成神仙啦!父亲的话,听得胜男高兴不已,她刹那间明白了,父亲让瑶人尊敬和敬佩的智慧,就是这样得来的。胜男暗下决心,一定要向父亲那样勤奋,把女书造出来……
作者对于《女书》形成的瑰丽的文学想象无疑地提升《千家峒祭》这部长篇小说的文学品质和文化象征意义。
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中说:所谓妇女解放,就是让她不再局限于她同男人的关系。
臆造胜男造《女书》的情节,是不是作者女性启蒙主义思想在历史语境中的萌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无需对《千家峒祭》文本作文化唯物主义和新历史主义意义上的解构,来促使我们拒绝接受传统的、现成的答案。在批评家的眼睛里:文本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在其内部,所有的部分合为一体并共同支撑起一个中心主题。至少在三个维度上对世界的澄澈有认识论上的敞开:其一,小说文本再度唤醒了我们的历史意识。其二,提倡文学和历史必须被看作有待放到一起分析的科学。其三,把所有的文本放在适当的语境中,隐蔽的先锋性是否为后结构主义或新历史主义的批评实践提供了一种可能和契机?从而在各种文本赖以形成的历史语境中来对批评家自身进入阐释、理论假设、批判、救赎与回应。
二、循祖制与人性温度
“罪犯沉潭!”盘勇满脸庄严肃穆,一声令下。从二个案犯奉仔和鸦雀尊石牌(犯由牌)沉潭掀起了这部小说的第一阅读的高潮。细细地品读下边的这段话,又充满了人性的亮光:他找到鸦雀坐在溪边发呆的儿子,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扯平衣服。塞给他几块吃食。祖送又屏住气,扯了一根草,口里念念有词打了个结,别在鸦雀儿子的衣扣上。叫来小伙伴陪他一道去玩,嘱“晚上到伯伯家去吃去住。”在这个内外交困,天下突变的特殊时期,为了整治龙窖山的秩序,警示瑶人自律,万众一心对待山外局势,奉仔和鸦雀归案后,得到了最严厉的沉潭惩处。这不仅仅彰显了瑶人循祖制铁面无情执行石牌律,但作家在此处埋下了一个伏笔,呈现出了诡异的政治智慧。而祖送“扯了一根草,在口里念念有词打了个结,别在鸦雀儿子的衣扣上。”这个细节特别出彩,栩栩如生,在严酷的族规家法背后可窥见人性的温度。一边是循祖制铁面无私,另一边是繁琐的瑶族度戒仪式。度戒仪式并非学界一般认为的瑶族社会为青年男子取得成年社会地位及宗教法事参与权而举行的”成人礼”或“入社礼”。而是给受度师男传授道法的传度仪式。师男受戒之后,社会地位提高,被公认为本族群的真正后代,可获得担任村寨头人(瑶老)和师公、道公的资格。
瑶族度戒仪式是道教在南岭走廊、以及湘鄂洞庭湖、羊楼洞、龙窖山千家洞一带广泛传播及其深刻影响瑶族社会生活的体现。近千年来,野性的龙窖山,就是一部你死我活的奋斗史,所有妖魔鬼怪和凶猛野兽,在勇敢无畏的瑶人面前,被征服得服服帖帖。瑶老曾说,历史上哪次变天,不把龙窖山搅入其间?如果元军真来了,瑶人是跪着投降,还是奋起反抗,千家峒该何去何从?他更担忧在乱世里,瑶人如何维护团结,万众一心,保持先祖的操守和本色呢?
三、音乐般的语言文字
随便来到哪个瑶家,都会看到大门的石横梁或门托上,镂雕和阴刻着精美且壮健的龙犬,头下尾上栩栩如生,活灵灵像随时要跳下来一般,威严且镇邪,守护着姚家的安宁。瑶女们灵巧的手,剪岀时代花卉的缤纷彩灯,悬挂在屋檐下,一条青石板路,游龙般在石屋前的高大树影里若隐若现,串起寨上所有瑶家。……红霞满天的傍晚,从东山到西山浮出一场一座梦幻般的蓝色烟桥,烟桥下的河里,浣衣女的歌声和捕鱼捞虾捉蟹的欢笑声,随着晶莹的水花四溅飞起。瑶人们在石田石地里种上了水稻,豆类、高粱,土笤和各种杂粮,田埂和地边遍栽黄花和金银花。随着瑶人的手势,石田石地魔幻般变换着颜色,黄澄澄的夏收和秋收是瑶人最忙碌的时节,白天倾巢出动收割翻晒作物,晚上月光照着寨上的三处大场地,虽然初霜暗降,却依然热气腾腾,瑶哥通宵达旦,连枷响到黎明。作家非常注重细节的描写,在练兵强武、保家护瑶的历史境况下,这些细节栩栩如生、活龙活现,相当地出彩。
龙窖山瑶人的音乐智慧主要集中展示在瑶人每年三月三日的歌圩节上,同海南黎族的“三月三”有颇多相似性,体现在农作时的男女双方民歌对唱上,可以嘻哈说唱,也可以打情骂俏,充分体现了瑶族青年男女们热爱生活,渴望美好爱情的人性诉求,是农耕文明绽放在土地深处的一曲曲美的弦律和乐章。接地气,取材于生活,这种即兴的演唱方式善于直接表达情感,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和民族特色。
瑶歌里蕴涵着令人心灵发颤的绵音,充分体现了瑶人的音乐智慧。作家杨弃特别注重细节描写,这正是《千家峒祭》出彩的地方。以歌为媒,背后交织着的是一个情爱的世界。比如其中的男女双方的对唱:
阿弟还没学叫春,
嫂子倒是内行人。
听说怀抱好几个,
跟着阿嫂学工夫,
莫说拒绝行不行?
不论是男方还是女方先发起挑战,洋溢着的是生活的原汁原味,是男欢女爱的人间大乐。从这点上可以窥见作家是一个写情歌的高手,他把情作为一块乌金埋葬在生活的土壤之中:
文学作品如果不写情爱和情欲,不写生命的孕育和繁衍,那就等于炒菜没有放盐。无论是戴维·赫伯特·劳伦斯,还是曹雪芹,他们都只是揭示着一个生命的规则:“性是种子,禅是花开。”迷迷蒙蒙里,一群小花一样的仙女,穿着彩霞一样的霓裳,露着胸前的雪球向他飘来。仙女们把他围在中间,庆贺一个和小花一样的仙女,不,正是小花和他完婚。他幸福得透不过气……兔子一高兴醒了,回想着梦境牙一咬:“我一定要改变现在的处境!”这段话充满了人间烟火味,高度地提炼了语言艺术表达能力以及通过语言所泅渡或说渲染了语言之外的人性欲望的真实存在。这种欲望是在历史和文化语境,在特定的自然和地理环境下弥漫着的健康的、一种天性的人类欲望,无可指责,这是在一切的臆想症、一切疯狂、一切场域(景)的刺激后、一切偶然、一切不羁后人类的一种“迷人”的“暴力征服美学”和“正常人性诉求”。
四、莫瑶文学中的第一个瑶女形象
“噢,盘勇哥,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瑶女,来世一定风风光光嫁给你。春分姐,你要照顾好盘勇哥,一齐保卫我们的龙窖山啊……”杜鹃声嘶力竭地喊完,猛然挣脱身边官军骑兵的手,从马上奋力跃起,一头向地上撞去……倏然,一阵哀婉的杜鹃鸟声在天空响起,几阵香风吹过,龙窖山开满了杜鹃花,朵朵血红,瓣瓣带泪。盘和咬着牙,双眼紧紧盯着杜鹃的壮举,立时头发根根倒竖,黝黑的长脸一阵痛苦扭曲。旺叔紧绷着脸,深邃的眼里怒火一闪,大手朝天空奋力一挥。
读到这段所虚构的文字时,作者超拔的文学想象力以及对文学经典形象的塑造能力,让一个美丽的瑶女杜鹃在护瑶保卫家园的战争中悲壮而贞烈地香消玉殒,充分体现了作家卓越的文学智慧和文学思想的表现能力,使之构成了一个文学的“女性经典形象”。“祭祀活动进行的第三天,盘和主持了杜鹃的隆重葬礼。他提议将杜鹃葬在龙窖山主峰——高额头峰山顶上,让她能永远伴随着山中的红杜鹃,看着她用鲜血和生命保护的山中瑶寨;让瑶人抬头就能望见她的英姿,长自己的精神和骨气。她是多年来,千家峒第一个死在战场上的英雄瑶女。”
《千豪峒祭》成为了莫瑶人中第一部用汉文字写成的历史小说,这是对研究瑶学和瑶族文化和历史,是一种划时代的,里程碑式的贡献。是对生活在全球近380万瑶族人在历史的迁徙、地理、人文记忆的复活和民族形象的塑造,在文学、史学、民族学、方志学、语言学的研究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千家峒”是所有瑶人的精神家园,精神图腾,但这个“千家峒”到底在哪里?现在依然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五、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
人类从逐水草、林木而生到逐水土、温暖阳光而定居,是生产力大发展的表现。定居有多种形式,有洞居、穴居、半穴居、巢居、棚居、房居、楼居等,天然洞穴、土窑洞、石头屋等都是中华人类先祖家庭化和家族化定居的见证。定居也开始了阶级分化,为国家文明的产生创造了必要前提。宋末元初,民族之间的战争或说互相之间的杀戮都只是小规模化,这是农耕文明囿于生产力的桎梏所决定的,对人类历史进程的阻挠并不是十分的明显。当时,南宋小朝庭偏安一隅,国力疾速式微,政治昏聩、官员贪腐、民不聊生。千家峒周围居住在大山深处的3万多瑶人在内忧外困的夹裹之下生存,其处境是十分险恶的,惟有自身的强大才能自我保护,瑶人必须人人练武强身健体,瑶女们也不例外,只有军事上的强大,才能守护莫瑶千家峒的美好家园。所以,他们更应该精诚团结、强身健体、练兵学武、排兵布阵、善于使用各种刀剑器械,方能保寨护瑶。
老更头的铜锣声又在县城的街头巷尾稀稀拉拉响起来。拦住更夫,打听真相原委的街邻得到的回话是:“你问我,我问你,大家一起去问鬼。”
街邻们奇怪了:“这次官军斩凶手,为什么不扯上瑶蛮了?”
这段话是极其诡异的,蕴藏着丰富的信息量。汉瑶之间的矛盾充满着各种各样的阴谋论,有着诸多的诡异性。“借刀杀人”“内讧”“权术”“奸佞谄害”“巔倒黑白”“鱼龙混珠”“篡权栽赃陷害”等等所有能够想到的“诡异术”都可能在方圆百多里的通城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才是千家峒瑶人最难以招架的,难以对抗的。这是回应了那句古谚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各种各样的阴影和阴谋正在一步步地吞噬着瑶人生活的信心,吞噬着瑶人生活的领地,瑶人唯有其军事上的强大才是其生存的第一法则。
《千家峒祭》很艺术性地塑造了老峒主盘和、盘勇、旺叔、冯禾仔、胜男、铁匠阿山等护家护瑶的正面形象,个个栩栩如生,有立体感,人物形象丰满、接地气,能够立起来。同时又塑造了知县昌吉、小龙、马贤、甘长青等反面形象,通过具体的行为、性格特征、晦暗的心里揭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衬效果,凸现了整体文本的戏剧性、历史性。
《千家峒祭》这种故土记忆、玄思冥想与地域性的抒写建构了咸宁文学一种独特的精神维度。是对匮乏的湖北地域性历史写作,其历史性经验的“拔萃”和“选优”,依我有限的个人阅读经验,是继姚雪垠《李自成》、熊召政《张居正》后的又一座文学上高峰。它不是一曲个人崇拜的英雄史诗,而是莫瑶人自强不息、自尊自强、傲立于世的整体性生命赞歌!
六、龙窖山承续着一个民族生存与奋斗的悲壮史诗
正如作者在《千家峒祭》后记中所说:从书籍资料里钻出来,我感觉龙窖山不同了,山山岭岭如梦如幻。在弥漫的历史烟尘里,有瑶服的憧憧身影,瑶哥的袅袅余音,有长鼓舞的咚咚神韵,有牛角号的嘟嘟之声,龙窖山存续着一个民族在这里生存与奋斗的壮丽画卷。他和冯金陵、吴岳风一道进山了,徘徊在历史的缥缈中,感觉四周都是笑脸与歌声,而更多的实物留存,如石屋、石桥、石坟墓、石庙、石香炉,还有发掘的银饰和雕塑……又把他拉回现实来。似乎睁着一双双神秘的眼睛在打量着他,似乎有什么要告诉他,让他的血液霎时年轻了!
作者无数次的在山中倘徉,耐心寻找着心上人的身影,然而一切默然无语。而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放弃。
在第十五回:《老虎恃强逞凶恶,禾仔除害显勇猛》中作者写道,瑶老们曾说过,老虎的几个爆发力过后,心脏就会剧烈跳动,体力下降。禾仔快速思衬着:赶快动手,快不能让老虎停下喘息,否则就更难对付了。“随着老虎又一声哀嚎,禾仔一个箭步闪到老虎尾后,奋力把刀一挥。只听见’咔嚓’一声,老虎那条四尺来长,铁棍般乱打的长尾巴,被砍下两尺多掉落地面。”禾子忽然感到脑壳沉重得难以支起,头发里热气直冒,浑身燥热乏力,软绵绵的瘫倒在一个小土包上。他艰难地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艰难地,一粒粒解开夹袄和背心上的布扣,里里外外全被汗水湿透了。
作者在第十五章中设置的“禾仔打虎,英雄救美”的情景,是全书最出彩的情节:秋菊笑容满面,挤到禾仔身边,激动地望着禾仔,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救下了她,独自面对死亡,他突然觉得禾仔高大了,甚至那两个黑黑的朝天鼻洞,也生得恰到好处,不然怎么能朝天放豪气呢?“你们把老虎抬回去,把皮剥下来硝好,给旺叔御寒,其余的骨肉你们处理吧!”禾仔把人们擦净递上的标枪刀具收拾好,向秋菊望了一眼,努力装出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吩咐寨主。
“我们走吧!”秋菊温柔地拉了禾仔一把。
这里虽然没有卿卿我我,但这种爱慕是发自心底的,也是中国美学表达爱的一种特别含蓄的方式。
在第六十回《盘和拍板定迁徙,乱局煎熬众人心》中作者写道:瑶人只要不忘国家,不忘祖宗,不忘根,做一个真正的自己,可为什么,非要抛弃家园,到偌大的天下去流浪呢?苍天啦!你能给摇人一条没有凶险的前路吗?你何年何月何处,才给我们瑶人一个平安的、不再迁徙的家啊!在第七十九回《漂洋过海飞远天,血火涅槃金凤凰》中作者写道:盘和昂起雪白的须发,望了一眼飞速向前的瑶船,又转回身,望着迷蒙的龙窖山影。他无限痛苦地喊着旺叔,呼着张主簿,叫着千家峒,撕心裂肺地大吼:“我们瑶人一定会回来的!”
盘和脚下的船板上,数个鲜红的血脚印,与张庆手臂上流下的一大摊鲜血融在一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愤然昂起头,憋足劲,悲壮而高傲的歌声一泻而出:
山不倒,海不干,
死不绝的瑶人活世间。
挺直腰,昂起头,
盘王子孙不忘根。
生生死死撑起华夏的天!
对一部长篇小说而言,构思包括主题设计及结构方法。二者如同长篇小说的基石,没有这两块稳健的基石,长篇大厦随时处于倾塌的危险境地之中。可喜的是,从乡土诗人转轨的杨弃夯实了这两块基石。表面的章回体结构看似很陈旧,但却能让人读下去,并不断地产生阅读惊喜和愉悦。
在第四十四回《老峒主临终遗言,众瑶人守节守根》中作者写道:抹尸水刚落地,大块乌黑云朵从山涧丛林中滚滚翻出,阳光收敛了,灰蒙蒙的天空中,豆粒大的雨点,啪啦啪啦打在屋顶上,打在树叶上,打在河道里,打在龙窖山上。
“啊!”众人惊呼后大喜,为九爹光明磊落,敢作敢为的人生落泪了。入夜,鼓乐声起,丧师唱起了送灯歌。
瑶族也是一个向死而生的民族,同彝人有诸多相似之处。神话、乡村宗教、鬼魂、巫师、赶魂术、丧师、功果道场、诵金超度、岀生、死亡、转世等等是一种存在,甚至可以说是生命中的某种背景。如何营造一种生命的氛围,如果用语言抵达它们?如何让人在这个薄凉的世界上获得慰籍和道德的力量,自由、尊严、正义、爱和悲悯,这才是一个作家真正艰巨的任务和生命的思考。可以庆幸的是,《千家峒祭》把这种思考在多层次的生命维度里得到了阐释和唤醒。
云开雾散,灿烂的朝阳金光四射,湖水波光粼粼。南风拂面,广阔的天幕上,鲜血一样的红云,映出无数条缤纷的五彩路。浩浩荡荡的船队,犁开岁月的惊涛骇浪,满载悲壮,满载瑶歌,驶向茫茫的洞庭湖深处,驶向无限广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