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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山考
——兼释《淮南子》“禹凿江而通九路”与“九江”之关系

2020-11-19孙友虎安徽省凤台县信息产业中心

长江丛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淮南子九江江水

■孙友虎/安徽省凤台县信息产业中心

一、前言

“九江”,最早见于《尚书·禹贡》。“九江”作为水名、地名无争议;作为“山”,也真实存在。《禹贡》“导山”云 :“ 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九江”名列其中,水除“河”作为“四渎”(江、河、淮、济)之一外,甚至没提其他独流入海的“三渎”,文中“九江”当指山,而不是“水”。淮南王刘安所在的淮南国曾是秦汉的九江郡,编撰《淮南子》当不会遗忘“九江”,书中偏偏无“九江”之名。《淮南子·要略》“禹凿江而通九路”,当指大禹治理“九江”之业绩。而“九江山”则为纪念治理“九江”业绩之山,大约在今湖北黄冈、罗田、黄梅一带。

二、《淮南子》无“九江”而存“禹凿江而通九路”

《淮南子·地形训》是继《尚书·禹贡》、《山海经》之后的又一地理名作。《禹贡》、《山海经》均载有“九江”,而《淮南子·地形训》有“九山”、“九水”,却无“九江”,仅在《淮南子·要略》中写有禹“剔河而通九岐,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东海。”文中“凿江而通九路”,是否与“九江”之名有关?(清)秦蕙田《五礼通考》卷二百二 :“ 《淮南子》‘凿江而通九路’,《说苑》‘凿江而通九派’,太史公曰:‘余登庐山观禹疏九江’,而孔安国亦云‘江于此州分为九道’。在汉以前,九江故道尚存,故言之凿凿如此。”(清)胡渭《禹贡錐指》卷七 :“ 《淮南子》曰禹凿江而通九路……寻阳自西汉以迄东晋,皆言大江至寻阳分为九江,禹之所凿而《浔阳记》《缘江图》,又备列其名。”淮南王刘安所在的淮南国曾是秦汉的九江郡,编撰《淮南子》当不会遗忘“九江”,秦蕙田、胡渭引证《淮南子》道出了其中的关联,江水“九路”当指“九江”。

三、“九江”是水名、地名,也是山名

“九江”作为水名、地名无争议,作为“山”之存在,其理由有三:

(一)“九江”名列《禹贡》“导山”群山中,当为山

《禹贡》“导山”云 :“ 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九江”名列其中,水除“河”作为“四渎”之一外,甚至没提其他“三渎”,文中“九江”当不是“水”。“导山”除“河”、“海”水名外,涉及二十八个地点,已知有二十七座山,独余“九江”为水?若“九江”是水,何以言长江之支流,而独不言“主干”之“江”?(宋)程大昌《禹贡论上·九江》 :“ ……淮、河、济三名者,其正派得之外,此无有混言济之于河,独不得附借其名,而江汉分枝,仅得目为沱潜,其严于名称,大抵如此,孰谓此九水者方望江未至而得列九名,以与四渎参大乎?”1957年出土于安徽寿县的战国楚怀王所制“鄂君启节”,其中舟节西南水路铭文为“自鄂(今湖北鄂城)往,上江,入湘,入资、沅、澧、油。”并未言及“九江”,说明时至战国“九江”仍不是重要的运输水系。从中可知,《禹贡》之“九江”,当是山。

(二)《淮南子》“禹凿江”所“凿”之对象当为山

凿,《辞海》云 :“ 打孔,挖通”。《禹贡》云 :“ 九江孔殷,沱潜既道,云梦土作乂。”《尚书注疏》载,“郑云:殷犹多也,九江从山谷所出,其孔众多,言治之难也。”(宋)程大昌《禹贡论·禹贡山川地理图》 :“ 臣按:九江之地,孔安国第言在荆,不指何地。至班固始定著在庐江属县之浔阳,应劭释九江亦曰江至寻阳分为九,然汉寻阳之地在今蕲春县境,此地与彭蠡会江处,止二三百里,中间须有一山可名,东陵乃与经应。”这一疑问,“中间须有一山可名”,可能即是久已遗忘的“九江山”。

这一说法,还有对“凿江”之“江”为山的总体考察作辅助。对《四库全书》“凿”之对象进行考察,输入“凿山”、“凿河”、“凿江”、“凿水”等关键词,结果发现:(1)凿山。共涉及1070卷,1198个匹配。(2)凿河。共涉及257卷,285个匹配。(3)凿江。共涉及76卷,83个匹配。(4)凿水。共涉及60卷,63个匹配。以上四个方面,除“凿河”、“凿江”、“凿水”相连字符无实际指向外,“凿”的对象主要是“山”或江、河中的障碍物。凿山之说,《禹贡》早已记之,且在古代多为沿用。治理长江的一个亮点是疏通九江,《淮南子》云“禹凿江而通九路”,所“凿”之对象当是与疏通江水相关联的“山”,因江水“通九路”而名之曰“九江”,而凿通之山以水而名之,即为“九江山”。

(三)唐宋占星学家从天文角度认定《禹贡》“导山”之“九江”为山

唐人李淳风《乙巳占》卷三引纬书《洛书》将此二十八山与天上二十八星宿对应 :“ ……(南方七宿):井,荆山;鬼,内方山;柳,大别山;星,岷山;张,衡山;翼,九江;轸,敷浅原……”(宋)朱震《汉上易传》卷九《说卦传》亦载“荆山、内方、大别、岷山、衡山、九江、敷浅原,南方七宿。”尹荣方《大禹治水祭仪真相——以〈山海经〉“日月出入之山”与〈禹贡〉“二十八山”为视角》(《中原文化研究》2018年第1期)一文指出 :“ 《禹贡》二十八山中‘九江’被怀疑非山名。‘敷浅原’,孔《传》云:‘敷浅原,一名傅阳山,在扬州豫章界。’《禹贡》这部分总名导山,且二十七山皆山名,则‘九江’亦必山名也。则《禹贡》亦必有天文学之背景。”

四、九江山探究

山名九江者,《四库全书》至少有三处:一是浙江诸暨九江山(施宿《会稽志》卷九)。二是江西南昌九江山(《江西通志》卷五十九)。三是淮域九江山(陈耀文《天中记》卷四十三)。这三山均与《禹贡》“九江山”无缘,仅从侧面证明了“九江山”作为大禹治水地之存在。

符合《禹贡》的九江山在哪?九江山与“九江”的地缘有关联。《禹贡》四次提到“九江”,知“九江”在荆州境内,导山至衡山以后,始与九江相遇;导江至九江之后,始到达东陵。高师第《〈禹贡〉荆州所谓“九江”究竟分布在今何处?》一文考证,“西汉时已有东陵乡与西陵县的设置。例如《地理志》庐江郡下曰:‘金兰西北有东陵乡,淮水出(淮水当为灌水之误)。’此东陵乡,依据《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扬州刺史部,约在今北自金寨与罗田之间,南至宿松与黄梅之间。又《地理志》江夏郡下曰:‘西陵有云梦官。莽曰江陵。’此西陵县,依据《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荆州刺史部,约在今湖北黄冈县西北。因此,以上所述东陵与西陵,可谓东西相望,也正好控制《禹贡》‘九江’的上下。”西陵与东陵之间,西汉有枝江县,其得名于“江泛枝分”(《水经·江水注》),其“泛”字恰恰道出了“九江”治理前之状况,且有长江支流沱水流经。“九江山”当为汉代枝江县与金兰县东陵之间的某座山,大约在今湖北黄冈、罗田、黄梅一带。

五、《淮南子》“禹凿江而通九路”释义

“禹凿江而通九路”,(汉)高诱注《淮南鸿烈解》(《四库全书》本)卷二十一注云 :“ 江水通则为九。”刘文典、陈广忠、何宁等名家之注大都简约,均未涉及“九江”之名,或者说对治理“九江”在整个长江治理中的独特价值,没有引起应有的关注。

注《淮南子》不易,译《淮南子》更难,尤须注意其中之韵文结构。《淮南子·要略》云 :“ 剔河而通九歧,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东海。”文中有“‘歧、海’支之合韵。”(张双棣《淮南子用韵考》,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河“九歧”、江“九路”与“五湖”是大禹治水中的三个关键点,前后呼应。“九歧”之“歧”,叉开,李昉《太平御览》则引《淮南子》“疏河而通九支”及高诱注为“支,分”(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382页)。江“九路”,指九江,也可泛指多路江水。为避开“九江”与“九路”连用之叠字,并考虑上下文之关联,我将该段翻译为 :“ 疏通黄河而分九个支流,凿通九江山而沟连多条水道,开通五湖而注入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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