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对王小波的影响
——以《万寿寺》为例
2020-11-19张浩
张 浩
山西大学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中收录了王小波创作的许多杂文,在这本书中,王小波多次提到对他影响很大的几个作家及作品,而卡尔维诺是他提及最多的国外作家,他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过:“我一直喜欢卡尔维诺。”。[1]
卡尔维诺在1985年就匆匆辞世,他被认为是意大利当代最优秀的小说家,是“意大利最独出心裁、最富有创作才能、最有趣的寓言式作家”,“欧洲当代文学的旷世奇才”。他对王小波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他对历史文本的改写,探索写作技法以及小说艺术叙述的无限可能给予了王小波无穷的启迪和影响。
一、通过改写历史史料完成创作
卡尔维诺喜欢从历史中取材进行创作,这种类型的作品包括《看不见的城市》以及《我们的祖先》三部曲。《看不见的城市》以历史文本《马可·波罗游记》为蓝本,却做了根本性的改写。改写后的文本实际上变成了一个想象性质的文本,如作者想象了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海岸边的繁忙的海港,这些奇奇怪怪的城市的景象在其作品中形成了一种奇观。《我们的祖先》也是以历史作为背景的,只不过,这种历史背景在小说中已经淡化,小说中的人物都带有浓厚的现代气息,浸透着现代人的欢乐与痛苦,反映的是现代人的精神焦虑与追求。
与卡尔维诺一样,王小波从古老文本中也得到很多灵感与启发,他致力于通过对古老文本的改写,创造出一个充满个人想象的诗意世界。在这些故事背后则透露出王小波对人生荒诞性、虚无性的感悟。与卡尔维诺一样,王小波的《青铜时代》亦是在借“古人”演绎现代人的故事,以此反映现代人的精神苦闷与追求。《青铜时代》简直就是中国版的《我们的祖先》,《万寿寺》则从方方面面体现了卡尔维诺对于“小说”的追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小波是卡尔维诺在中国的继承者。
二、探索小说艺术的无限可能
卡尔维诺也是一位“致力于开发小说叙述艺术的无限可能”的作家。他的一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小说艺术和文体的探索,他写作的每一部作品,在写法上都没有去重复他的前一部作品。他曾说过:“我认为写作是对各种事物永无休止的探索,是努力适应它们那种永无止境的变化。”[2]卡尔维诺不断地探索与建构新的小说文体,他创作于上世纪40年代的小说《通向蜘蛛巢的小路》是现实主义的,创作于50年代的《我们的祖先》则带有鲜明的童话和寓言色彩,创作于60年代的《宇宙奇趣全集》则属于宇宙幻想小说,到70年代,他更转向了后现代主义,创作了一系列后现代作品,其中《看不见的城市》被称为后现代的经典之作,而《寒冬夜行人》中更是创造了十个不同类型的小说的开头,从他的创作历程可以看出,他仿佛在穷尽小说的一切写法。
在这一点上,王小波深受卡尔维诺的影响,他曾说“我觉得必须喜欢他的主意:小说艺术有无限种可能性。”并表示自己在这方面与卡尔维诺的差距还很大。我们不难发现,王小波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有学者说,“如果说从他早期的作品到《黄金时代》,还带有较重的‘写实’色彩的话,那么,《黄金时代》之后的作品则完全是虚构的了。”到90年代中期,王小波开始探索后现代写作,并创作了一个带有鲜明后现代特征的文本:《万寿寺》,此时的他,与当年的卡尔维诺走到了一块。
在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与王小波的《万寿寺》两部作品中,两位作家都怀着极其强烈的愿望来破除旧有的小说模式。《寒冬夜行人》最新颖的地方在于其结构方式,该书在叙事上所作的全新的探索,无疑给王小波很多启发。《万寿寺》的结构方式也很独特。小说写“我”在一次车祸中失去记忆,在万寿寺里“我”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叠“我”以前写下的关于薛嵩故事的手稿,但“我”对手稿已毫无印象,只能一边阅读,一边回忆,小说第四章则写了“我”对手稿进行改写。整部小说就由“我”失去记忆前的手稿和改写后的手稿构成,其中穿插着“我”自己的故事。这就是整体框架而言,在具体内容上,作者对其中的许多情节也进行了反复的改写,如薛嵩进山、薛嵩抢婚和薛嵩遇刺都被改写多次,改写前后的情节截然不同,甚至前后矛盾,作者似乎在穷尽所有可能的写法。就像阅读《寒冬夜行人》里,你永远也无法走出作者设计的那一个个连环套一样,阅读《万寿寺》时你永远难以走出作者精心营造的迷宫。《寒冬夜行人》中的“读者”与“女读者”柳德米拉,集作家、人物和读者这三者的主体性于一身。与《寒冬夜行人》相似,《万寿寺》中的叙述人“我”亦兼有作者、人物、读者和评论者的多重身份,这样,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完全模糊了。
通过比较不难发现,两位作家的作品在叙事和文体上有如此多的共通之处,笔者认为王小波对小说艺术的探索所能达到的高度也许不能和卡尔维诺相比,但他的探索精神是很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