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松扎巴的疫病防治故事

次仁卓嘎 索穷

1953年出生于西藏那曲索县亚拉镇永纳村的旦松扎巴，从祖上开始，七八辈都有人行医，并在当地声名显赫。

他父亲益西本杰，从小随祖父和珠达医圣习医，后随修行人热西·山丹行医13年，继承了师傅的独门绝技脉泻疗法，还会治疗许多疑难杂症。

民间藏医亦农亦医。从记事起，旦松扎巴就一邊和村民们一样放牧、种田，一边跟随父亲采药、制药、配药。父亲给人看病时，他就在旁边观摩。

学会藏文后，旦松扎巴开始背诵藏医巨著《四部医典》。从11岁起，学医成为他的“必修课”。

40余年藏医临床经验

13岁时，旦松扎巴已经能认识200多种藏药材。又过了两三年，他就可以单独走村入户，为群众看病了，放血、火灸都不在话下。成年后，旦松扎巴成为乡卫生院的一名医生。

益西本杰将毕生所学和经验，包括难度最高的脉泻疗法，全部传授给了儿子。随着临床经验越来越丰富，加之又懂天文历算，旦松扎巴后来被借调到县人民医院藏医科工作。他成为了索县藏医院首任院长。

2019年9月，旦松扎巴荣获“全国中医药杰出贡献奖”。我们得知今年初旦松扎巴刚进行完心脏手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通过助手的帮助，陆陆续续回答了我们的提问，讲述了他们父子两代人的疫病防治故事。

旦松扎巴说，藏医学经典著作《四部医典》对瘟疫热病学说有详细记载：“由于众生贪欲之故，倒行逆施，乖戾之气弥漫天空;结成云雾，笼罩大地......”

瘟疫是由于外部的自然环境和内部的生态环境发生紊乱而产生的。典籍中清楚交代了瘟病发生的源头，说明了瘟疫不是单一性的疾病。根据患者体质差异将会显现不同的症状。根据传统藏医学理论，瘟疫是指人群中可以大范围传播的恶性疾病。

就本人40余年的临床经验而言，1979年，我在索县军巴区担任医生时，该区发生过一次比较严重的疫情。其中一个病人出现双目鼓突，狂吐胆汁，四肢萎缩以致不能行走，头疼出汗，咳嗽胸痛，全身发抖出现幻觉等症状，没过五六天便宣告死亡。

另一病人先是先出现咳嗽、发抖、头痛、食欲欠佳的症状，逐步发展为发热、头痛、呕吐、呼吸困难等症状，最后因反复阵痛全身血管肿胀而宣告死亡。还有一些病人出现腹痛、腹泻、口苦厌食、小腿抽筋等症状。

当时的人民公社除了普通的感冒药，没有其他特效药物。只能给病人肌注青链霉素，当患者出现阵痛时肌注安痛定和安乃近，却几乎没有明显的疗效。

因为染上瘟疫出现了几个死亡病例，群众恐慌。于是我们决定立即向县委县革委会报告：我区因为发生瘟疫，出现了三例死亡病例，六例重症病例和一般患者十五例，由于医疗条件有限，虽经救治，但未见好转，恳请县委县革委会支援医务人员和医药物资。

救治重症瘟疫患者实践

当时县委县革委会委派了中央医疗队的三名成员。医疗队调查结果得出的结论是流感。治疗方案仍旧是口服青链霉素，可惜效果并不突出。

现在想起来，医疗队的用药建议是对的，但当时基层的赤脚医生缺乏训练，不一定都能科学和合理地运用医疗队的救治建议，也不排除是出现了比较大的过敏反应。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只能根据当地条件再做决策。左思右想后，我们区藏医室快速行动，特意新制了九味黑蒿汤散、七味黑蒿汤散、十二味棘豆散等藏药。并且，我向一辈子行医的家父益西本杰详细咨询了治疗瘟疫的方法。

他慢慢回忆：“这种病很像是以前不能直呼其名的疫疠——即‘年蔡龙'（炎症、热症和隆病）集合而成的三邪王。此病极有可能演变成症状不明显的热症（隐热病），必须谨慎。隐热病要给予温和的汤药治疗，先引出热症再进行消炎方能医治好。若想治愈此恶病先要治好隆病，那么需反复琢磨《四部医典》第十六章——即叙述热病专章——找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再者，从后期挖掘的伏藏典籍中提到的藏药，应用到临床上想必也会有不错的疗效。另外，汤药对此恶病有无效果还有待观察。如果汤药不起疗效，那么就要进行灌肠疗法促使脉泻。

“营养不良的患者在灌肠过程中一定要注意饮食。如果治疗初期不注意饮食，那么无任何疗效。治疗后期不注意饮食则可能会复发病情。高蛋白饮食对隆病患者有无辅助效果还有待进行临床试验。

“患者在隆病期若外出或者与他人有接触，那么就可能传染给他人，所以一定要谨慎出行。如果患者在治疗后期出现不良反应，嘴里可含火中烧过的干芜青。出现四肢萎缩症状的患者可以进行火疗。”

于是，我遵照父亲的医嘱，对出现四肢萎缩症状的患者进行了金针疗法。在出现疼痛的穴位火炙后再穿刺，缓解其疼痛，然后给予藏药宝汤散和七味黑蒿汤散，彼时，患者出现了胸闷气促咳嗽症状，再给他服用藏药苏玛达日，发现能大大缓解疼痛，疗效非常显著。

治疗原则要基于《四部医典》

到了后来，流感患者们见西药的注射疗效并不明显，便养成了（藏医）灌肠治疗的依赖。并且，当时进行了西药治疗和肌肉注射的部分患者，因用药不当康复后有的出现了耳聋现象，有些婴幼儿因为不规范的注射变成哑巴，我认为这是脑神经受到了损伤，也有人认为是服用链霉素不当导致的后遗症。

后来临床上也就没人再随意使用链霉素，改用藏药十二味棘豆散、二十五味肺病丸、三十五味诃子散、五味诃子散和八味诃子散。我们后来发现对于脑神经受到损伤导致行走困难的患者，还可以用藏药浴和温泉疗法，疗效明显。当时我按照我父亲的医嘱医治的病人，大多数得到了痊愈。

总之，无论何种瘟疫其主要的治疗原则都要基于《四部医典》。历史上的著名藏医药学者帝玛尔·丹增平措曾经强调，对症状不明显的热症先要用温和的汤药引出热症，等患者出现发热、气短、阵痛等与《四部医典》中所述相吻症状时，再对症下药，否则会适得其反。

除了药物治疗，当然还要了解防疫知识。首先，医者要严格规范自身的行为。《四部医典》中详细记载了医者不规范自身行为导致瘟疫传播的现象，不规范自身行为的医者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因此，医者必须严格遵守《四部医典》中所规范的各项准则。在日常生活中，要求饮食搭配均匀，作息有规律，随身佩戴防疫香囊，穿好防护服，同时要有较好的心理素质，如此方可诊治病人。

其次，在传承藏医的基础上，要学习西方医学理论知识，二者紧密结合起来并广泛应用到临床上可事半功倍。

这次发生新冠疫情后，旦松扎巴等藏医药专家根据各自的研究心得和诊疗经验，及时向西藏自治区藏医药管理部门提出了相关的医学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