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幸福
2020-11-18牧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铜川矿区,生活物资匮乏,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色彩也单调,无论是环境,还是人们的穿着,不是黑色的,就是蓝色和灰色的,再不就是大自然的绿色,很是乏味。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每年有个春节,真不知是咋过的。
那时,我上小学,感觉上学除了认识几个字,学会算账以外,一天到晚除了玩,还是玩,过得稀里糊涂。唯有进入冬天,忽然看到天上飘起了雪花,惊喜地发现快要过年了,才有了目标和心劲。
每当这时,我们根本不去想期末考试的事,而是整天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掰着指头盘算,离过年还有多少天。相互吹嘘,准备跟大人要多少钱,买几挂鞭炮。天天沉浸在想象过年放鞭炮玩耍的喜悦中。越是临近春节,越是激动。等都跟大人要下买鞭炮的钱了,正好也放寒假了,我们就开始商定买鞭炮的日期。
这个日期定在哪天是有下(hà)数的,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鞭炮一到手,忍不住拆开,今天燃放几个,明天又燃放几个,等到春节、初一的鞭炮放了,初二往后就不够放了。晚了,看到人家都买回来了,自己的还没着落,心焦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受不了。
那时在矿区,有了钱,鞭炮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回来的。再说,我们不喜欢等到年跟前,周边农村的农民来卖的鞭炮。这种用旧报纸或书本卷成的鞭炮比筷子粗,装金黄色炸药,价钱贵,声音也不响亮,放完了,遍地都是哑炮和白花花的碎纸屑。还不安全,我熟悉的小朋友,就有剥出里面的炸药玩时,被炸坏眼睛和手指的。
当时,有一种机制的小鞭炮,我们管它叫“小红炮”。它是用红纸卷成的,一百个为一鞭,一个比火柴棍粗一点儿,里面装的是黑色火药,存放安全,燃放脆响,适合拆开来单个燃放,价钱也便宜,一毛多钱就能买一鞭,我们都很喜欢。
这种小红炮,矿上没有卖的,距离矿上十几里路的广阳镇上也没有,只有西面四五十里远的红土镇上有。所以说,小伙伴凑在一起去买鞭炮的日子,不是轻易能定下来的。
眼看年关就要到了,所有的小朋友才要下了买鞭炮的钱,再等每一个家长都同意去红土镇,日子才定下来。我们这时都特别高兴,一天到晚地讨论去红土镇的行程。
去红土镇有火车可以直达,但那是要买票的,我们舍不得花掉一挂鞭炮的钱,就决定沿着铁路穿越隧道步行去。再就是扒火车不用买票,可也要等有火车的时候才能走,这是需要等待的,可我们心急火燎,急切地想买到小红炮,实在受不了那等待的煎熬。
我们每年结伴去的小伙伴是不固定的,人数也不等,最少有两三个,最多也就六七个人。
早饭后,我们一个把一个叫上就出发了。行走在笔直的铁路上,小朋友们兴奋极了,嘻嘻哈哈,十分开心,一会儿比赛走钢轨,双脚站在一根五六厘米宽的钢轨上走猫步,看谁走得远;一会儿比起了跳远,看谁一步横跨过去的枕木多;一会儿又都趴在钢轨上静静地不动,听一听远处的动静,有没有火车开过来……
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必经的隧道口,不,我们管它叫火车洞,都兴奋地冲着洞口跑了起来。不论过去钻过了几回,到了洞口还是激动,迈开双脚走进去时,总有一股神秘而紧张的感觉涌上心头。进入其中,越走越黑,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害怕,不停回头张望刚才进来的洞口远远留下的一点儿亮光,得到些许安慰。可这个火车洞是弧形的,到了中间一段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不说,洞顶上还往下滴水。听到滴水的叮咚声,非但没了平时悦耳的感觉,反而觉得诡异,吓得我四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声呼唤同伴的名字壮胆。好在走不多远,就能看到出洞口的星点儿光亮,内心即刻轻松许多。这时,越往前走越是敞亮,步伐越快,接近洞口,一个个都欢呼雀跃地跑了起来,争着看谁最先出洞口。
出得洞来,眼前豁然开朗,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像是经过了一场磨难的考验,成为一个勇士,又活跃起来。
过了隧道,我们穿过矿区所在的那条山沟,也可以说是一个行政区域的地盘,到了另一个行政区域地带,红土镇所在的一条川道里。
说来奇怪,仅隔一道不高的山梁,看起来草木山形完全一样,可这里的环境与我们居住的矿区却不一样。川道开阔,两边的山变得小了,天似乎大了许多。
沿着铁路走过一座不长却很高的桥梁,铁路就和一条公路汇合,一高一低,在山脚下并行。此时,距离红土镇不远了,我们在铁路上也走够了,为加快速度,便下到公路上赶路。
远远地瞧见了红土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就兴奋地跑了起来。进了镇子,转过十字路口,一看见供销社敞开着的枣红色的大门,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那寒冬腊月天里的满头大汗,那进门后的气喘吁吁,那在柜台前掏出钱来无法抑制的激动,那接过售货员手里的小红炮的幸福快乐,至今我都清晰地记得。至于后面是怎么回家的,我记不得了。
随后,矿区四处零星炸响的爆竹声中,就有了我燃放的爆竹声。每点燃一个小红炮,我都兴奋。听到它的每一声炸响,我都心花怒放。
这幸福和快乐,在計划中要持续到正月十五才告一段落。接着,又是等待,等待来年的冬天到来,新的一场大雪突然降临……
作者简介:胡旭,笔名牧石,陕西绥德人,现居铜川。系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铜川市耀州区作协会员。其散文曾获陕西省作协征文优秀奖,全国司法行政系统一等奖,省政法委、西部法制报社征文三等奖。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