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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

2020-11-18

湛江文学 2020年12期
关键词:番薯

当我转过拐角,看见你潋滟的模样

把真相搬到现场

■湖南 陈旭明

她,只是从后台过来

她踮脚:星河倾斜在瓦顶。谁在童年伸手摘星?要相信每一朵花都在内心给自己修葺构思已久的花园。绛紫色的帷幕试图遮掩什么。云集的月色,远远追来……这吐光逐电的时辰,有病句之美。

她伸臂:骨肉一苏醒,仿佛听见孤独在喊疼。泛白的幻觉开始抖动一羽羽翎毛。哦,偶像年代,青天一鹤,“请安静,思想的纹理正将你们引入胜境;请倾听,一个用沉默来说话、不以肢体炫技的人。”

她旋动:一丛蔫萎的岁月蓦然有了绽开的冲动。踟蹰,一生摆脱不开的最大天敌。画出季节的形态——声音,倘若不能从灵魂罅隙破壁而来,所有的图像就呈现雕刻的凿镂之范式。哦,梦居然粼粼有光。

终于,她停顿……

……端坐的你们,永远是观众。“难能可贵的是,在人前人后,取下欲望的面具。”

她腾跃:临风拨弄微光,反手弹奏日月——以伤口铺路。海即将下沉。结晶的泪会不会跳荡成那簇野火?“我有鲜为人知的油彩生涯”,美,终究在特写的节奏中显形。

她捂住:心是一扇铁质合页锈蚀的门。哦,过眼的,不过是一串串内分泌失调的命运,不要流露油脂味的笑容,当你们一次次听到硅胶、玻尿酸、肉毒杆菌在体内发出锐声尖叫,我捻动寂寞(骨感的?),为疼与痛启锁。

她静止:仰首为春。俯身成秋。任仪态万方,最美的,还是背影悄然而去。

珍爱者,请把掌声留给生活、鲜花赠给亲人吧!

——不是所有曲终人散,结局,全部形销骨立。

每个人心里藏着一处旧址

我放胆断言,每个人心里藏着一处旧址。

那里,或许早已空无一人,门上一把锁。木扶手、泥瓦,比修辞还经不起推敲。泛黄的报纸糊住正在朽去的雕花窗棂,头版刊登的新闻报道,倒像是明天才会发生的事情。

那里,或许迎春落尽后,枝条上,桃花精致如钮扣。

只是,寂寞的香味稍显单薄。

世界,沦落为最华丽的废墟。

尽管天空得体、四季井然。巨大的、加圈的“拆”字是碗大的疤,在城市随处可见。(如果青春是顽固的钉子户,那该多好。)

曾经,你坐在那里。门开着。窗敞着。草在脚趾缝里摇着。之后,树荫遮住你。一切都自然、相宜、环环相扣。仿佛,之后懵懂的启蒙、仓促的性爱、欢乐的天伦。还有出走。

你在犹豫什么呢?

你在回视什么呢?

厌恶灵魂被圈养。你愿意驾一匹花斑豹子独步天涯,并且你相信只要转过身来,所有复活的种子会挤满道路。

而鞋尖,却迟迟不肯朝向回归的方向。

相比赞美,忏悔,更有着人性的体温。

时光,会摆正一个人重新端详尘世的姿势。

当你找到它时,你已经知道香菜原来不过是芫荽的俗称;眉间皱纹,并非相思咬下的牙印。

其实,只在身体侧过之间。

黄昏迎面飘来,如同一封被岁月揉皱的旧信。你拔下第一根白发,放在掌心,像摩挲一把多年后失而复得的钥匙。

时间丁丁当当。人,始终没有说话。

石板路

曾经,比命运粗糙。

却也方正。

宛如亿万斯年的寂寞——凝固。成型。被岁月剥去棱角。

疼痛,是最硬的重。放不下,便拎不走。

摞叠而上。在峰与岭的缝隙。在灌木和乔木之间。

把天空,贴在鼻尖。

兴许,巅峰什么有没有。

山深日月长。无非,迎画眉不忍吵醒露水的清晨,送暮色压弯竹梢的傍晚。

以咀嚼浓荫果腹;御寒,便披苔痕。

凹处,如蛀眼。山风拂去灰尘。每一层,镶进一轮油汪汪的夕阳。

多好!

那时候,没有罗网、猎枪,候鸟飞过的翅膀,都比花影轻。鸟粪,比指甲花大不了多少,害羞地——白着。

那时候,落花提着裙子绕行。生怕踩出声响,让枫叶替自己脸红。

山名一遐迩,遂有市井气。

野,一经人打理,便成消费。

驮上钢筋水泥。迎来红墙碧瓦。

一样的山风,真空食品袋翩飞出蝴蝶的模样。满地无人踩灭的烟头,把鸟啼烫出一声惊叫。

日子,被脚步踩疼。

拾级而上。你来我往。或自购门券。或掏出会员金卡。

都是行色匆匆。

有人,不过路过风景。

几人,能够走进人生?

番薯四帖

■广东 蔡旭

读史:番薯庙

不说不知道,番薯并不是我们中国自古就有的土特产。

查看历史,番薯在诗经中并没有种植,在唐诗、宋词、元曲中也没有出场。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以至成吉思汗,都没有尝过它的味道。

一个“番”字,道出了它的出身。

我在清道光五年刊的《电白县志》中,才找到了它的来历。

在“番薯林公庙”的条目中,记载着电白霞洞有一座番薯庙。

纪念一位把番薯带入中国的人。

相传番薯出交趾,严禁外传,传入中国者死罪。

这是明朝的事了。吴川人林怀兰善医,治好关将的病后,又治好了国王之女。

关将请吃熟番薯,他提出想吃生的。悄悄藏了半截,他就匆匆回国。

不料过关时被关将查出,林医生请求私放他走。

放,对国家不忠;不放,对恩人不义。

结果关将放了他走,自己却投水自尽了……

番薯就这样在中国落地生根,几百年来,不知救了多少饥寒交迫的性命。

风雨无情。如今,在霞洞已找不到番薯林公庙的痕迹了。

青史有意。一部木板刻印的县志,可作明证。

乡间知恩。即使贫贱如番薯,也会有庙堂来拜祭。

人心是秤。捧着这份典籍,让我感到了一些事物的重量……

·

回想:番薯命

一条番薯,活了林公的命,也活了番薯的命。

几百年来,活了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命,还要千年万载活人们的命。

我的童年,也是同番薯一起成长的。

它活了我的命。它就是我的命。

它是粮,我来食。一个词解释着我们的相依为命。

那时很缺大米啊,番薯粥,番薯饭,番薯汤,就是我的家常便饭。

不管是红皮薯、白皮薯、黄皮薯,红心薯、黄心薯、紫心薯、花心薯,甜的薯、粉的薯,熟番薯、生番薯,有得吃就是好日子。

学校里的劳动课,我们还上山开荒,搁下一根根薯苗,种下抵御饥寒交迫的愿望。

那时,番薯的命就同我的命一样低贱。

一句俚语“便宜过番薯”,标示着它与我的身价。如今,番薯时来运转,身价百倍了。街头烤箱里,弥漫的是它诱人的喷香。市场菜摊上,鲜艳的是它绿叶的色彩。酒店雅座上,夺目的是它生态的本质。

亚洲蔬菜研究中心的赞誉中,它叫“蔬菜皇后”。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营养榜上,它惊人地高居于第一名。

当然,在我家的餐桌上,时常不离它的身影。

蒸的,煮的,炒的,煎的,煲的,粉条的,饼干的,糍巴的,甚至拔丝的,老朋友玩出了新花样。

不能淡忘呀,也不会淡忘。

我们曾相依为命,它对我有救命之恩。

现场:北薯南种

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番薯地。东北农民在雷州半岛的基地。

漫坡遍野绿油油的叶子,染绿了我的心情。

北方的番薯与南方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它在北方叫地瓜、红薯、白薯,在南方叫番薯;

只不过南方人更知道,番薯是吴川人在明朝从外国引进的而已。

这一天,我跟着一群诗人来到遂溪县草潭镇钗仔村,来听“北薯南种”的佳话。

现在正是冬天,黑龙江望奎县冰天雪地,农民只好猫冬,无地可种。

湛江地区气候炎热而又湿润,土地沙化属红砂土,特别适宜种植番薯与马铃薯。

草潭以渔业为生,闲置农田辽阔而平坦,适宜规模化种植和大型农机作业。

东北人发现了冬天种地的好地方。

遂溪人发现了农业转型升级的新路子。

诗人们和我,在这里发现了绿色的诗意。

从黑土地到红土地,番薯与马铃薯跨越了空间。

从猫冬到冬种,望奎农民跨越了时间。

从贫穷到富裕,两地人实现了“精准扶贫”。

诗人们说,“北薯南种”是一部美妙的诗篇。

我知道,中国农民,是伟大的创作者。

记忆:番薯窑

哦,番薯窑,我已50多年不遇了。

现在,它就出现在面前,出现在草潭这片北薯南种的基地。

出现在迎接前来采风的国际笔会的诗人的现场。

如同偶遇久别的乡亲,给我难逢的亲切与激动。

对于番薯窑的程序,我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小碉堡式的土窑,柴火把泥团烧得通红;

然后把番薯一条条塞进窑里;

然后把土窑敲碎,把番薯埋起来。

再没有然后的时候,煨番薯的香味就势不可挡地弥漫开来了。

诗人们顿时忘记了嘉宾的身份,泄露了诗人的浪漫。

热腾腾的诗。香喷喷的诗。涌上激情带来回味的诗啊。

手机的刷刷声,记录了喜出望外的场景。此情此景,把我还原为一个粤西的少年。时光改写了我不堪回首的容颜。

却无法改写番薯窑煨出的至少50年不变的味道——

那是童年的味道。

黄河向东流

■浙江 风荷

临水而立

穿过河西走廊,遥望黄河。

一片迁徙的月光,从我的唇边走过。我只想守着那一河苍远。

用这一生的虔诚抵达那片远古而来的水域。

劈柴,喂马——

包裹着鱼腥气,和沙船的“突突”声。河面波涛荡漾,麻雀在两岸低矮的屋顶叽叽喳喳。

与其沉浸在月光一样,薄如蝉翼的虚无里,不如脚踏实地。现在我更愿意自己是河边的那一株茁壮的葵,或者一丛秋菊。

临水,而立。

把老套的天气、修辞之类翻过一页。我要真实的我,镜子照出的不是昨夜梦境,而是此刻灵魂的虔诚。

也愿亲眼见证人生的缺憾——枯败的落花,幽暗的裂缝,内心的虫噬。仰起倔强的头颅,让目光追随一只雄鹰。

静水流深

到了宁夏,深居简出。

时间泊在河的岸边。

河里的一滴水,两滴,三滴……静默如佛。

只有覆盖在上面的钟声,知晓一滴水里藏着宇宙,藏着万物和那远古的神秘。

熬过刀耕火种。水有黄的肌肤,有高贵的灵魂,有春风的笑。云朵是头顶的一枚透亮而洁白的簪子。

每一滴水都抱紧盐粒。哭泣,是亿万年之前的事了。

安静的水与时间共存。不浮躁,任由浸润。

向着内心深处,一条河的两岸便是绿色的缎绸,铺开花的盛宴。

在贺兰山下,无数银盏,被点亮。

岩画里,每一滴水都红光满面。

紫罗兰唱歌,一个骑马的少年。下马,接受神谕。他手握宝剑,踏上坚固的大船,乘风破浪。

水落石出

一丛菊,饮醉草原。

秋天链接着鄂尔多斯高原与贺兰山的风情。

跟着花朵和雄鹰去领略辽阔。把脚步放慢在草尖上,去山野,漫步的云朵和绿荫与我相拥。

一曲长调拨弹着月光,酒杯里的思念多么悠长。

当胸腔里的热血擦亮光滑的身子,万物珍藏好季节的丰沛和展翅欲飞的理想。

袅袅青稞香,慈悲和爱正以另一种方式形成,在人间。

一块石头替另一块石头默默祈福,一粒词语向另一粒词语执意生长。纸宣上的蒙古包,一朵玫瑰正在盛开。

眼眸里涌动的水。望穿,千里之外的遥远。旧亭台旧天气,一条河想要歇息,它平稳地流淌,展露初心,于大野深处。白云轩的灯笼照着它。

我慢慢懂得爱的奥义。

水到渠成

唱一曲山西民谣,长途跋涉而来的水,压低了嗓音。

载着纸上的句子,一身烈焰长驱直入,也就有了修炼千年的渠。水是挺拔的,不可弯曲。

杏花开得正艳。花香深入我的心,我的血管,硕果就是我的未来。

观念日新月异,一簇新的水,背负辽阔,潮涨潮落,把浩荡的心思放生在水中。

至于它的柔软,它的温润和它的清澈。

已深入我的意志。水,用它倔强的脾气,把我救赎。

不断醒悟,不断塑造。一把好词,可以劈断忧伤,更有抽刀断水之决绝。

愿水闻起来像自由。愿水面写下的话,白鸽一样盘旋。

大地之上,总有一场熊熊大火,容我涅槃,容我做九曲黄河边的一株植物,在下个季节。

如攻破一冬的沉默,就是一个滚烫的春天。

上善若水

是的,到了中原,雨水擦亮四月的眼眸。

这条河的水,比城高一点。很多年养成的雄狮气概,又是很多年被驯服。一滴水焕发慈光,丰饶了中原。

每滴水都凝聚着母性。岸边古木端庄,任由葱茏之光普照。

两岸的麦香也从远古奔腾至今,携带泥土的芳香。接纳复杂的天气,以五谷丰登之势,祛病消灾。

树木之上,鸟鸣穿梭。花朵在它柔情的呼吸里,发出处子般的笑声。

黄河以博大的胸襟,孕育文明礼仪。

每一滴水的内部,秩序井然,和谐宽敞。

黄河之水默诵真言,利万物而不争。源远流长,把美和善送向彼岸。

似水流年

一滴静止或流动的水,在渤海。

包裹一个人的江湖夜雨。风霜雷电时常在水面,长啸。

云朵喂养狭长的版图。出发就是抵达,一个人的单程票。浑厚的水保管着灵魂的盐粒。

停歇的鸥鸟,如人生词典里的标点。仰首观天,低头俯拾水草。河水爽朗或细小的耳语,是一个人的日常。

云雀腾空。一次次,河水分出岔道,最终总为抵达。我把目光遥向大海。不让船只和钟声生锈,一路把自己送到生命的广博。

携着钟摆摇晃的记忆。如一块礁石,日子伴着浪花的舞蹈。时间迅速消亡,也迅速生长,海风带来新的书卷和光鲜的墨水。

或迷途,或美意。尘埃总有落定,黄河拥紧大海。

逝者如斯,如奔腾的黄河,每个人的一生都会获得光阴的馈赠,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绝唱。

麒麟献瑞

■广西 王忠民

不知怎样才能想到你2500年前的尊身容颜;不知怎样才能寻觅到春秋战国的金戈铁马?你这麒麟献瑞龙凤呈祥的古典意蕴,犹如一座座高大无比的勇猛金刚,气吞山河,勇往直前。你笑迎一切磨难,在潇贺古道的战火狼烟中,精心打造中原文化 、百越文化和湘楚文化。

不知寻觅了几世轮回,遇到你的缘定格在今天的沙田。祥瑞降临,滋润干涸的心扉,尘世的喧嚣被冲刷得自自然然,从此浑浊的双眼有了洁净的光感。

乌云遮不住晴朗的天,闭上双眼,你形态古朴、憨厚而祥和,麒麟文化的光芒依然照耀在心间。

激动来自于曾经的一些感动,因为我们平静地学会了坦然的面对,不愿放弃只因心中有一份执著的信念,每每想起,是因那不愿失去曾经的拥有。

皇帝占领了龙,将军要定了虎,公主与后宫分了凤凰,神仙驾驭了龟鹤。于是,麒麟留在民间,成为守护的代名词,先人把年代风干,储存地下……

揽云雾里朦胧的诗行,把一盏星光里的梦曳,将裸露的楚辞汉韵雕刻在灵峰广场。人民崇拜的目光,那神秘悠远的青铜文化传说,在清风和期待里,一步步,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们生活的这座中国首个长寿市贺州,其实既古老也很年轻,你身体上精美的雕纹,却散发着充满磁性和美丽的芳香。仰视你的人们,汲取历史沉淀的营养,挑出祥瑞和古老的图腾。于是,麒麟的灵光便穿透时空,漫过这片纯朴的土地。

在这里没有虚无的爱,你的文化厚重而庄严,耸立在父辈的期盼里,和他们扎下的坚实的地基上。

爱和期盼,从你的历史深处绵延,就像身边日夜欢腾的贺江水,在传说的故事里,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地流淌……

我们是麒麟文化的传播人,从清婉的音乐里向春天出发,足踏祥云,在家乡轻吟浅唱。多想去看外面的风景,看生命灿烂的蜕变,看丑恶消失的壮景,只因渴望 ,只因有生命。

金色的太阳在我们的顶上照耀,银河系在我们的腰上流淌。

如果心与心必须对峙,我宁愿以水的形式流浪,重返春光。

愿你就是那朵微笑绽放的莲花,永远守护我们和谐美好的长寿家园!

人在皖南

■安徽 司舜

西递

很古老也很现代。

这正是我喜爱的模样和姿态。

春天,我到达这里,柳枝和我一样摇曳,风和我一样缠绵,阳光和我一样要溢出诗句。

一个小孩从他的童年里跑出来,带着后面宽阔的街道,道路上的喧哗层次分明,把天空飘着的几丝我喜欢的云彩也带了过来。

这一天和每一天,如此接近,又如此不同,我和其他人一起被挤上赞美声中,我们都是迫切要接纳春天的人。

有一座老屋,挂了点红,把一缕缕的炊烟也刷红了。

一只鸟飞一会又落下来。它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小南风就微笑着向它的翅膀靠近了一步。

随便你看到哪个,哪个都将被春天感染,或者就是春天。

西递村生生不息的爱里,让所有的经过刚刚好、非常妙。

查济

头顶上的风,像什么呢?像翅膀,驮着什么,驮走什么。

河水,正慢慢拱动它巨大的脊背。一只鸟带着志向,她羽毛上的红霞写着自己的骄傲与象征。

一个脸上写满幸福的农民,他的身后,村庄的美被深深掩藏,只有绿色的波浪一直在荡漾。

在查济,所有的果子在枝头上都要红一遍,我知道它们一直用心地怀孕并且摇晃的目的,就是来到人类的心坎,然后红第二遍。

不止这些,在村里,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那个季节,你多看一会儿,你就觉得有什么,即将在下一刻出现。

最好是让一半身子贴着阳光,一半身子顺着风。这时脚下的那条路,仿佛一条轻柔的丝带,让所有的云彩都铺排过来。

这时,村庄和村庄,就像一对情侣,一齐朝向地平线那边私奔。

查济村在等一枚月亮,所有繁硕的花都触摸到了云朵。

呈坎村

阳光总是把不动的山当做老人照着,把流动的水当做孩童照看。

在呈坎村,阳光的影子总是那么滚烫,田间里所有的声音,接近于沸腾。这声音没有一刻停止喊出它的目的。

它的目的是要构成季节最需要的部分。

暗自吟唱的风,开始有了节奏,飞溅、漫流、忽高忽低,忽大忽小,约等于旋律与旋律的总和。

所有的生长归于确定,包括籽粒,包括笑声。农人炫目、摇曳的身姿更是越来越生动。

除了虫鸣、鸟啼,剩下的部分,没有多余的委婉,尽是丰富和厚实。

在呈坎村,感觉以前遥不可及的某个远景,比如天空,比如地平线,仿佛已近在咫尺,甚至可以触摸。

一亩好地,万顷花开的繁盛,让天空更高。

沃土上尽是欣欣向荣不顾一切的爱,让我不能不热爱这里的田野,我想接一缕阳光到心里,这就好比一些你喜爱的东西,只要你想去接,一定都会系紧,像根系系紧这大地;像翅膀系紧飞翔;像满身泥泞的人系紧汗水。

最美的场景依然是它推着满满一车春天走向远方。

映像石嘴山(三章)

■四川 雁歌

石嘴山,落日与辉煌

无数黑暗的煎熬,无数铁镐的挖掘。

石头醒来的时候,一截铁轨蛇一样从林海探出脑袋。

这些石头背靠贺兰山,吮吸过黄河的浊浪。用千万年累积的硬度撑起石嘴,让张开的大口吞下一条河流古今的气韵。

石头上的日子呼吸自然,风调,雨顺。

那块硕大的贺兰石,总是紧咬危岩,根脚不断向下踩实抓深,直抵石碳井最黑最疼痛的部位。

曾记否,浑身光泽四射的太西煤,在多少个黎明黄昏,涌向石嘴,然后向一座城市吐露心扉,将光热洒遍每一个贫瘠的角落,和寒凉阴湿的伤口。

当一只鹰从石碳井追赶天空的羊群,当马兰花盛开在辽阔的草原,我欣然看见,一股绿浪在所有的路口,徐徐升腾,慢慢涡卷,缓缓覆盖。从街巷,小区,道路,从滩涂边,石缝间,绝壁上。

而另一种深黑,却在繁华市井,火热现场,节节败退。如取出丢弃的废旧电池,早退出白天的白,黑夜的黑。

作为喧嚣一时的矿井,在一片沉寂的暮色中,已退至深不见底的幽空,宛若山麓那位沧桑老人干枯已久的眼眶。

黑,白,蓝,绿,这些生活的底色,掷地生辉,不断变换,交织,涂抹。戈壁伸向枝头披上了斑斓的目光,城市高速抖动间结满了生动的触须,乡村在花海园林中绽放出稻麦的芬芳。

此时,一列绿皮小火车,是唯一的证词。如一条青绿旷远的河流,流过废墟和繁荣,记忆与现实,流过一座大山葱茏的腰身,流过一个个矿坑的落日,与辉煌。

绿皮小火车,满载“三线”的故事和百姓朴素的愿望,绿洲里穿梭,沟壑边流连。一边飞出鸟鸣欢笑,一边捡拾岁月深处那些丢弃在矿井的哀怨。

绿,或者黑。生态石嘴,或者塞上煤城。

面对蓬勃与枯竭,建设与毁损,我们,一言难尽。

只见不远处,黄河缓缓流过这里。

贺兰山岩画,千年的守望

塞北的风,翻开岩石堆砌的册页。鸟鸣山涧,惊醒石头的声音。

丛林深处,驼铃与歌谣刻满高悬的绝壁。剥蚀的风雨,刷开贺兰山旷世的图谱。

展开大西北壁立如剑的纸片,依稀而浩茫的山水人事,陡然站了起来,并一一呈现恍如隔世的笔画。

一匹马,是贺兰山涌动的地脉,在石壁上奔跑。一群牛羊,在黄河边低头啃食石嘴子疯长的胡茬。太阳神俯瞰众生,一指手谕,点石成芒。

逐鹿石壁的猎人,那支射出的箭镞冲破峡谷,烽燧,云海,一路向西,向西。

身后,一只草原的鹰翅钻出岩画抖落的石屑,俨然西夏王朝一路飞溅长河的浪花。

等到最后一声草木的颂词皈依壁端,大山沉寂,万象庄严。仿佛传来塞上凿石掘井的铿锵之韵。

巨石一页页从眼前飞过,我听见沙场战马的嘶鸣,窗前伊人的幽怨。我望见一群远飞的大雁,月夜昭君的背影。

沿途丰蕴的词语,葳蕤生风,让我不由举起双手,只是怎么也抓不住一粒黄沙的故事。就让那些凝固的文字与符号,沿着指缝落花成殇。在浩瀚的荒漠写下一座座王陵,在凹凸的岩石上刻出一幅幅字幕:匈奴,鲜卑,党项……

这些强悍的民族,雄性的基因,最终抵不过一座山石亿万年修行的宏阔与硬度。红尘幻影,兴衰更迭,尽在壁画之中,被一方石砚收藏。

草木无声,唯石能言。

贺兰山岩画,凝固岁月的风尘。每段粗励的线条,都是一截厚重的时光。更是一面镜子,照出这方土地蕴藏的秘密,以及追梦者前仆后继的背影。

春风走过。一幅纵横捭阖的卷轴,铺展石嘴山千年不朽的守望,和日新月异的面庞。一部石头堆积的艺术,被贺兰山下一片落叶,轻轻托起。

沙湖,恢弘的包容

走进沙湖,才知何为水火相容。广阔的水域,苍黄的沙山,在这里相遇。

是大海遗失的信物,还是沙漠前世的一滴眼泪?

沿着一粒沙,或一滴水的边缘,做一次环湖的追溯,就会发现一种秩序与格局撑起的太极图,挂在眼前。

太极生两翼。湖水属阴,沙山属阳。

白云贴近沙湖头顶,芦苇簇拥沙湖腰间,鸟影划开一湖思绪。

远处正传来悠扬的驼铃,只是掩不住大漠的雄浑与苍凉,以及丝绸路上的失落之痕。

沙湖之上,南国芬芳与漠北雄姿于此交汇。来者无不被眼前湖水沙山所震撼,无不被一望无际的苇丛、成群结队的鸟影、光怪陆离的幻象所迷惑。

但我,更迷恋蒙古女子贺兰和西夏男子漠汉忠贞不渝的爱情传说。只为永相厮守,女子化泉为湖,男子隐沙成漠。

其实,每粒沙每滴水,背后都有深藏的故事。比如贺兰山下那场旷日持久的古战,比如蜷缩沙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宏阔意境,比如沉入湖底的西夏王朝最后一滴眼泪。

只是,我们易被眼前那一派湖光沙色所陶醉。面对纯净的自然,常常忽视沙与水那鲜为人知的默契,以及前身它们私定终身的秘密。

有人说,沙湖是大漠的眼睛,是塞北的江南。我不否认。

我更愿意相信,作为沙湖,本是要通过沙与水的哲学,告诉世间相克相生相容的至理和根源。

也许,伟大的奇观,大抵源于恢弘的包容。

■江西 熊亮

那盏寒灯,何曾熄灭过?

枝头枫叶映朗月,墨池激荡,满天星斗。

风檐之下,纶巾飘起,洗涤心性的书卷在缓缓展开。

鸟鸣从窗外串起皓首穷经的珠玑,摒弃浅陋,心怀天地不移青云之志。

书院的柱梁上桐油铮亮,斩钉截铁的笔画入木三分。

后山有茂林,有修竹,有三秋桂子的清香。

山水在这里相依,百家争鸣的碰撞在这里风烟滚滚。

文以载道,道在何方?我看见月影在砚池清波荡漾。

诗经的吟咏还在山涧泉水淙淙,几多云雾深藏贤士行踪。

楚辞巍峨,汉赋高耸,圣洁的书院孕育文化繁荣。

兴废莫问旧残垣,一杯浊酒高举,便梦回连营,听画角声声。

谁谓书生无用?只如今肝胆侠气何惧匹马戍梁州。

江山依旧,倩谁问杏花影里白发安又胜?

断鸿在云间,一羽零落哪记得飘萍种种。

梧桐花千百年不曾凋谢,碎碎的春光在线装书页上斑驳。

纸上有山河,纸上有清风。

风,在墨香里将岁月细细打磨。

院门紧闭,有书生正在诵读贤文,有流云见证时光的匆匆,我抬头,看见浩浩的天空。

故乡写意(三章)

■贵州 封期任

一轮月亮

碾墨作诗,故乡在眼前。峰峦叠嶂的平仄中,走出亲人的脚步。在田间,

躬身,弯腰,捡拾漏落的光阴。

游子,临风而立。

沉思的眸子,透过岁月的褶皱,读炊烟,读草色的血,

描摹的风情,是父亲的铁犁,母亲的木梳,绘就的国画。

挥毫的手,端起茶杯,听到父亲咳嗽的声音,和母亲熟悉的叨念。

有风,那一定来自故乡的山间。

风的味道,香,甜。

漫润干裂的唇际。

风里,故乡清晰可见——

深情的土地,有着麦穗的芬芳,和知更鸟的欢唱。

这时,合上诗。沧桑的文字里,故乡,缩成了一轮月亮。

一缕炊烟

银镰挥舞,稻稔倒伏。

雀鸟,在打谷场上拾起流年的风。秋天拐角处,植入一粒思念的种子——

一个佝偻的身影,穿过田野,穿过柴房,穿过我的眉宇。

那是我日夜思念的故乡吗?

余晖褪尽,山岚消隐。

黄昏。村庄。寂寥。

那个佝偻的身影,携一缕慈祥的炊烟,煮沸了落寞和惆怅。

巴巴的脸上,溢出一缕苞谷烧酒的醇香,馥郁了沧桑的日子。

一张脸孔

牛背上,牧笛横吹,弹碎暮色。

芭蕉树下,一张憨厚而质朴的脸孔,挂着微笑的风,行走云天。

我的故乡,天空低矮。

一声犬吠,和包谷烧散发的活性分子,携灵性的佛陀,云间旋转。

云里的故乡呵,亲切,甜美。

一只翠鸟,衔着一缕洁白的炊烟,绕过山梁,把漂泊的脚步漂洗。

伫立在回家的路口,吹一支家乡的童谣,喊一声——

我的爹,我的娘。

云雾罩着的故乡里,爹娘时而直立,时而弯腰,

一镰一镰,一镰一镰地收割着儿子远眺的目光。

聆听你的声音

■江苏 夏天

划破黑夜,小镇总是在行色匆匆中度过。

——我在聆听你的声音。

黎明的声音,忽远忽近。

才疏学浅的田野,拿起了早读的课本,等待师长教诲。

街道在参差不齐中,拐弯抹角。一物一景,躲藏在浓厚的音响里,等待发声。

叶落溪水,小河穿街而过,星星点灯的夜,有人高枕无忧。

黑夜里,时而会传来嘶哑而又颤抖的声音。

辛酸的野草期待再生,惺惺相惜,不敢弄出一丝动静。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故乡所有的声响,都是美妙的乐曲,挥之不去的思念。

触摸家乡的泥土,聆听故乡的声音。

不管身置何处,我的心都与横溪小镇一起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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