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这空荡荡（组诗）
2020-11-18
夜色四合
才顺着九个白塔转三圈
才围着大经筒小经筒绕三匝
才对着那些五彩经幡发一小会儿呆
树正寨就合上了蚌壳
当夜色漫过虚无之堤
人类退场，世界真正辽阔了起来
飞禽走兽开始狂欢
草木吐香。鸟雀呢喃。虎狼出猎……
像前世那样，等天黑尽了
我才借着稠密树影投下的一线天光
拾阶而下，去磨房
那里水声轰鸣，回荡青稞和奶茶的清香
这样的夜晚，在树正群海
再盛大的忧伤都变得纤柔如水草
遥远的情人呵，仿佛在身旁
和着流水，弄丝竹，引来良宵
永远很遥远
也许还可以想想你
想那件二十年前织过的毛衣款式
现在我打算织给你
你不许不要不许不喜欢
也许可以继续答记者问
获悉从相遇到离散都不敢轻易试探的心事
你知道么？
你享受的是初恋般的待遇
咋还说我法西斯
法西斯一定会向世界要版图
法西斯一定会向国家要城堡
法西斯一定会向国王要爵位
我从不向你要永远
去红树村
去红树村之后
除开春天雨滴、夏日荷花
还有别的可以数一数了：
节节草、狗尾巴、韭黄、白鹭
以及那只去过你掌心的蚱蜢
它小足一弹，有人的心就跟着起跳
也许，还有数不尽的红豆
——如果红树村种上一棵红豆树
如何访问一朵桃花
桃花很多
效仿星辰
忽而闪烁在映月湖
忽而悬浮于清泉山山坡
珍爱一朵桃花的角度很多
杨然和杜氏兄弟沿溪行
晓芸、龙炳、胡马、应鹏奔入桃林晃荡
仿佛桃林是一座春风盖起的房子
我与新泉老师、吕历、国平访善安寺不得
回到朱家大院
他们坐在大门外摆龙门阵
我站在院墙下拆除桃树上的小灯笼
它们春色比桃花还浓
解放一朵桃花并不容易
她没有裹过小脚（可以撕破裹脚布）
没有留过晚清辫子（可以剪掉“尾巴”）
她的不足在于她有一个惹事生非的名字
而且她实在太热烈了
不顾忌春天的雷声响雨点密
一朵桃花就是一朵火苗
用尽全身血液来燃烧
一朵桃花温养整个春天的梦
我们去访问她
应该骑一匹蜗牛
火车又开来了
他迎面而来时
让人恐慌
那么多轮子的火车
该从多远的地方来啊
那么多轮子
能压碎多少枕木 或骨头啊
他明明在地面上狂奔
怎么在我身体里呼啸呢
你看：火车又开来了
你听：啊……
他跑远的时候
我就入睡
梦里都是不认识的人
像是从火车上下来的人
不是医生，是疾病
柜底、床脚、凳子下面、门旮旯里……
散落着药片，和抿化一半的水果糖，
以及被灰尘掩盖的痰痕。
在他呼噜里安睡了五年的女人；
那个可以轻易找到他坚硬的壳的缝隙的女人；
可以用一个眼神牵出他温柔触角的女人；
不辞而别好一阵子了。
床上的双人枕沦为道具。
现在他21：00 左右就给卧室闩上插销，
不敢听摇滚、不敢敲键盘……怕惊动隔壁
一旦被惊动便整夜失眠的母亲。
他有时烦他母亲，苦着脸、逢人说个不停，
说着说着就哭开了，
但他女人在身边时，难受时，他会
一把抱住女人，喊：妈。
我想过了，只要能让他觉得踏实，
他喊我什么都可以，
我其实不是医生，是疾病。
（所谓，同病相怜！
左小祖咒跑着调唱：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