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外二首）

王士勋

就装在我的眸子里

满池荷花捧着碎了的月色

守着金黄的麦子和彩蝶

倾听一串一串的蛙鸣

曾经喜欢浪漫，描绘山野

跟随风滋润人情世故

这份宁静，直达童年

一尾鱼游过来，又一尾

微波轻轻荡开

浮在心头的微尘，远去

历史很轻，随便一掸

就藏到荷叶下，等着雨滴

每个生命都有归处

每滴雨，都吻别太阳

拥抱早霞也要熟识枯黄

甚至，拥抱毁灭你的秋风

夕阳是沉静的老人

放下一生理不清的包袱

黯然倒下

泪珠演奏哀乐

前赴后继跳进了池塘，殉葬

池塘静静地躺在我心里

再没有涟漪

古钟

电铃时代

越发怀念那座古钟

它的语言躺在我深陷的额纹里

每个春天都开花

每个字都在黝黑的皮肤里

风摩挲了几百个年轮

雨敲打了几百个年轮

我诵读它的时候

它才掏出

沉默了几百个年轮的声音

苍劲，雄浑，悠远

把我带入蛮荒的铁锈时代

我就枕着古钟的长音

计算月亮的脚步

草房子

年迈的草房子

站在夕阳里，迷离着老花眼

干枯的头发

小鸟在上面，说的每一粒文字

它都能听懂

阳光没有厚此薄彼，一样慷慨

月亮和冬雪也一样，包括风

照常光顾它衰老的身子

每一声疼痛，从骨缝流向血管

流向心脏，流向末梢神经

被咬碎又咽进去

它就这样坚强

有几次快要倒下了

爷爷喊来好多人扶住

就像对待一件传世的古董

爷爷说，随便抽出它一根筋骨

都可以写一部古书

爷爷的脚步还是快了

一个趔趄，倒在了草房子前面

相距一米左右的距离

它也轰然倒下了

我用一场嚎啕大哭，送行

就在那个地方，栽了一棵桃树

每到春天，桃花就吐出一串

又一串的故事

被蜜蜂吃进去，甜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