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影子（组诗）

◎何 苾

[日 子]

季节的篱笆，关不住的风云

世界的行走，昼夜兼程，更替着昼夜

人生旅途的分分秒秒不再重生

时间的声音，醒着的人才能敲响

光阴如梭，抑或如隔三秋

你驯服了时间，那日子就归顺你

时间有时飘浮天空，有时散落大地

时间在每个人的掌心，又会从指缝间溜走

抓得住的分秒，才是你的日子

日子比如泥沙，聚拢能留脚印

日子比如手指，攥紧就是拳头

日子比如荆棘，点燃才成熊熊烈火

日子不眠，拥抱站立的人

即使你躺下，也要让灵魂站立

[群山之上]

行走大山之脊

我就是蓝天上

飘逸的云朵

阳光过滤万物

渺小的我，被风吹散

被风造型

既无此山望着彼山高的虚妄

也无一览众山小的气概

朝霞和暮云都是过客

拨动我心跳的

是峰峦起伏的呼吸

醉迷松林的轻吟、杜鹃的腼腆

醉迷鹰隼的飞翔、羚羊的奔跑

那远山的积雪冰川

越来越近

一个圣洁的世界

揽入怀中

群山之上

天空是我的海洋

清澈的涟漪

犹如无声的告白

脚下垫高的海拔

看见波澜壮阔

[故乡之恋]

走进夜的柳岸

河畔的蛙吟顿挫抑扬

我把打了结的心思抛给流水

向远方，向我的故乡

故乡犹如不竭的山泉

心中有她就能止渴

我像远离的燕子

翅膀上的每根羽毛

都放飞着故乡的春天

儿时的我，总想腾云驾雾

把心中的秘密挂上月牙

直至今天，曾经的那些念想

像夜空的繁星

灿烂在我的梦里

故乡的月亮卧在天井上

故乡的星星会捉迷藏

旭日喷焰，夕阳滴血

即使在黄昏

也能看到天空的蓝云朵的白

我吝啬对故乡记忆的点点滴滴

只贪婪乡音乡愁

故乡之恋，像车的辙

越碾越深

[寂静的目底]

蛙鸣声声，敲击着夜幕

碎裂的月光荡起一片涟漪

我关上窗户，禁闭一切思绪

终于，我那匍匐的脉搏

第一次掂量出呼吸的重量

第一次触摸到心灵的天花板

第一次知道了骨头与眼泪的距离

第一次看清了颜面背后的那块敲门砖

于是，我跨过生活和生命间的屏障

调整舌头与大脑的方向

点燃一堆往事，燃烧未来

让灰烬拓下他人的脚印

是的，当目底风平浪息

所有欲望都轻如鸿毛

[旧 事]

旧事在飞

像蜜蜂，钻进荒坡野菊的花瓣

像蜻蜓，骑上岸边飘舞的杨柳枝

像雪花，趴在老屋子的瓦沟里

把旧事塞进记忆的葫芦，用酒浸泡

醉了的舌头，醉了的眼球，醉了的心

把旧事放入记忆的醋罐，慢火煨汤

酸了的鼻息，酸了的胃觉，酸了的人生

旧事穿上新衣，戴上新帽

穿着两只不同尺码的鞋

给旧事注射兴奋剂

让它闯进奥运会，踢一个乌龙球

倘若帮旧事撰写一篇演讲稿

不打标点符号，不提行

搭一个旋转舞台

喜鹊当主持，乌鸦当听众

[时间的影子]

是的，我瞅见了时间的影子

在雷霆的喉结

在闪电的裂缝

在黑夜心跳的那一次

那一次跳动的节奏

那个节奏两侧的音乐

那段音乐鼓出来的高度近视的眼睛

的确，我瞅见了时间的影子

在时空隧道的拐弯处

马鞍、猎枪、牛仔帽

牛鞅、耕犁、蓑衣

长衫、课桌、书籍

太阳伞、池塘、拥抱和吻

当我掀开时间的影子

屠宰场、赛马场、斗牛场

球场、赌场、战场

或是广场上叫卖的小贩

或是街面上席地而坐的乞丐

或是墙脚下蹲着的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

不错，时间的影子飘忽不定

骑在世界的头上

踩着世界的脚

钻进世界的腹腔

一群蚂蚁爬到世界后背

给另一个世界垒起一个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