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性环境下企业创新策略选择研究

刘沙沙,吴 洁*,盛永祥,王建刚,刘 鹏,施琴芬

(1.江苏科技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镇江 212100)(2.苏州科技大学 商学院,苏州 215009)

在激烈的全球竞争环境中,企业同质化竞争倒逼其谋求创新驱动发展策略,而创新策略的选择决定了企业发展及资源配置方向,是企业创新取胜的关键[1]．知识基础是指企业内个体所拥有知识的集合, 是企业创新活动的起点[2],创新策略的选择是知识基础动态调整的结果．同时,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的变化会深刻影响知识基础演变[3-4],而与环境动态适应的知识基础是企业在激烈竞争中确立和维持创新优势的重要保障．因此,环境不确定性成为影响企业创新策略选择的关键因素[5-6],厘清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知识基础的影响机理,对企业优选创新策略存在重要意义．

相关学者研究认为环境动态性会影响企业知识基础的调整[7]．文献[8]指出环境的技术波动和市场波动会影响企业知识基础对市场需求的适配性．文献[9]指出风险环境更能加速促进企业知识基础的积累．文献[10]指出企业知识基础随市场环境同步调整是企业获得核心竞争优势的关键．文献[11]指出企业知识基础具有环境依赖性,不能适应技术环境变化的知识基础会对企业绩效产生负向影响．

通过对相关文献梳理后发现,国内外学者主要从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两个维度研究知识基础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文献[12]指出市场知识广度对创新绩效有直接的正向影响,而市场知识深度对创新绩效起部分中介作用．文献[13]指出知识广度对创新绩效有正向作用,而知识深度与创新绩效之间呈倒U型关系．文献[14]指出企业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对创新绩效的影响大于研发资金的作用．文献[15]指出专业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对创新绩效均是不可或缺的．考虑到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存在协同关系,也有学者运用常替代弹性生产涵数(constant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CES)生产函数研究了要素之间的协同性,文献[16]通过CES生产函数模型研究了重庆第三产业研发(research & development,R&D)投入与非R&D投入的协同对研发投入产出效应的影响．文献[17]构建中国工业分行业能源CES生产函数上测算了各行业资本-能源协同程度．

虽然已有研究关注了企业面临的市场环境和技术环境对知识基础演化的影响,揭示了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对企业创新绩效的重要作用,但关于环境变化程度对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协同关系影响的研究较少．双元性理论认为企业在不确定性环境下应当同时兼顾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并保持二者协调发展,以谋求持续竞争优势[15,18-19]．因此,文中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将知识维度划分为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探究不同环境动态变化水平对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之间协同关系的影响,从而提出在不确定性环境下,企业为实现创新绩效增加应选择的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动态提升策略．最后利用京东方显示器领域、比亚迪汽车和新能源领域的相关数据验证了所提企业创新策略的有效性．

1 企业创新生产函数构建

企业创新实质上是知识的创造过程[20]．在企业创新能力一定的条件下,企业的创新绩效取决于知识要素的投入,合理有效的知识要素投入是企业建立并维持创新优势的关键[21-22]．研究表明企业知识广度的提升能增加知识元素间的重新组合方式,促进企业产生新知识和新技术;而知识深度越高,企业对知识元素价值的把握更清晰,发现新应用并实现创新收益的可能性越大．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可视为企业创新的两种不同的投入方式,因此,生产函数方法是研究企业创新的有效手段．

文献[23]指出,环境是影响企业创新的重要因素,企业面临的环境变化会影响企业对知识的需求,企业需要根据环境的变化程度重构知识基础以解决新问题．因此企业可以通过探析环境变化程度对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间关系的影响规律,调控知识基础,以达到影响企业创新成效的目的．

根据上述分析,提出假设:

假设1 企业的创新生产要素包括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

假设2 企业知识广度为W,反映企业覆盖的知识领域范围[24]．

假设3 企业知识深度为D,反映企业对其覆盖领域的知识的熟悉与利用程度[25]．

假设4 知识广度对创新绩效的贡献份额是α,知识深度对创新绩效的贡献份额是β．

假设5 环境变化程度为ρ,包含3种情况:环境变化程度低(ρ→-∞)、环境变化程度平稳(ρ→1)和环境变化程度高(ρ→0)．

假设6 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存在协同关系,用C表示,指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相互协调并促进知识元素整合重组产生创新知识的能力,协同程度高低受到环境变化程度影响．

假设7 企业的创新绩效Q与创新总产出成正比,比例系数是A．

假设8 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变化会影响创新绩效，其影响程度用E表示．

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协同程度C可以通过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边际替代率的相对变动引起的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比例的相对变动进行计算,其表达式为:

(1)

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对创新收益的影响程度E可以通过知识深度(或知识广度)的变动引起的创新绩效的变化程度进行计算,其表达式为:

(2)

2 不确定性环境下企业知识基础维度的协同特征分析

企业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体现在市场竞争变化和产品技术变动两个方面[8]．市场竞争变化体现在竞争对手数量的改变,产品技术波动表现为技术更新速度的快慢．两者变化均会使企业目前的知识变得“陈旧”,造成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不协同,难以满足企业创新需求,这是企业创新策略选择的前因．因此,通过分析企业在不同环境变化程度中,企业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协同情况,为企业的创新策略选择提供决策参考．根据模型假设,企业面临的动态环境分别有环境变化程度低、平稳和高3种情况,并根据协同程度计算公式得到不同情况下的协同程度,其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协同程度如图1．

(1) 环境变化程度低情况

环境变化程度低的市场中,企业的竞争对手数量较少,市场竞争小,且市场主导产品设计通常是明确的．稳定的环境会使知识广度与知识之间的协

图1 不确定性环境下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协同关系Fig.1 Synergistic relationship between knowledge breadthand knowledge depth under uncertain environment

同系数C→0,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的协同程度低．这是因为,低程度变化的环境中,企业前期的知识积累已能够满足市场需求,企业难以在现有的知识领域内产生新知识,满足企业创新需求的可能性小,造成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协同程度低．此时企业采取提升知识广度的创新策略,引导企业将已有的知识深度积累应用在新知识领域,能有效提高企业产品或技术创新的潜能,从而为企业开拓新技术轨道,实现企业创新增长范式迁移．因此,环境变化程度低时,企业选择提升知识广度的创新策略,可以有效增加企业创新绩效．

(2) 环境变化程度平稳情况

环境变化程度平稳的市场中,企业的主要竞争对手基本保持不变,市场竞争态势稳定,并且企业产品技术的更新速率平稳．平稳的环境会使知识广度与知识之间的协同系数C→∞,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的协同程度高．这是因为,平稳变化的环境中,企业能及时掌握市场信息,把握企业创新方向,从而能对知识元素进行灵活组合与应用,产生新知识满足创新需求,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之间的协同程度较高．企业选择提升知识广度或知识深度,获取的新知识均能被企业吸收并根据技术和市场需求及时创新利用,增加了企业应对环境变化的灵活性,为企业带来创新效应．因此,环境变化程度平稳时,企业选择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同步提升创新策略,更利于增加企业创新绩效．

(3) 环境变化程度高情况

环境变化程度高的市场中,企业竞争对手不断增加,市场竞争激烈,技术变化速度快,企业面临的环境因素变化频繁且难以预测．高度动荡的环境使知识广度与知识之间的协同系数C→1,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的协同程度不高[26]．这是因为,环境的高度变化加速了企业已有知识积累的贬值,此时知识的整合重组产生的创新知识能一定程度上企业的创新需求,但产生的创新效用有限,因此,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的协同程度不高．企业在该情况下选择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顺序提升策略,能充分利用企业在相关领域的知识储备,从而延伸企业技术主线,满足高度变化环境下的创新需求．随着技术主线的延长,企业还要不断增加新知识领域内的学习,提高企业对新知识领域知识的积累和利用,维持企业新领域内的创新行为．因此,环境变化程度高时,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顺序提升是企业有效的创新策略选择．

3 案例分析

在快速发展的创新形势下,明确创新策略是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关键．为验证上述策略的有效性,文中选取京东方显示器领域、比亚迪汽车领域和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的创新活动作为研究对象,分别对应环境变化程度低、平稳和高3种情况．通过相关数据统计及计算得到企业创新策略选择,并结合企业的技术及产品创新情况,分析创新策略的有效性,为相关企业的创新策略选择提供借鉴．

收益弹性是能反映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对企业创新绩效影响程度的重要指标,是验证企业创新策略选择合理性的有效手段．专利是企业知识积累的重要表现形式．企业专利数据可以有效衡量企业知识基础的维度[27-28]．专利的国际技术分类(international patent classification,IPC)的每个大类能够反映企业涉及的知识领域．因此知识广度W通过企业专利涉及的IPC大类数量来衡量[24];知识深度D通过专利申请量与知识领域数量的比值来衡量[25]．创新绩效数据来自企业各年年度报告中的业务收入．运用统计软件对知识广度、知识深度与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回归分析,确定知识转化能力A、知识广度W和知识深度D在创新绩效中的贡献份额α和β．

(1) 知识广度提升创新策略

京东方是中国显示器行业的先行者,是一家专注于研究半导体显示和薄膜传感器技术的科技型企业[29]．京东方带领中国显示产业实现了从无到有、从大到强,目前全球有超过四分之一的显示屏来自京东方．与国外企业相比,京东方作为后发企业,在产品多样性和创新性方面后来居上,在全球半导体行业中占一席之地．在由显示行业的挑战者转入全球领先者之际,京东方开始部署由单一显示器件业务向多元化的DSH(显示、系统和健康)事业转型,实现新一轮技术追赶与创新,京东方如何在当前不确定性环境下选择合理的创新策略是关系京东方市场拓展的关键．因此选取京东方转型之际(2011—2015年)的数据为研究对象．

由专利数据统计及计算得到京东方显示器领域的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如表1.

表1 京东方显示器领域的知识基础及创新绩效Table 1 Knowledge base and innovation performanceof BOE display field

在这个阶段中,显示器领域核心技术已经较成熟[30],企业的市场集中度高,新进入的企业由于无法打开市场,不会选择进入市场[31]．此时,京东方面临较少的新进入竞争对手,环境变化程度低．并由统计数据回归得到京东方显示器领域创新生产函数Q=A·W=0.9W,知识广度(W)和知识深度(D)的收益弹性(E)如图2．

图2 京东方显示器领域知识基础收益弹性Fig.2 Knowledge base revenue elasticityof BOE display field

由图2看出,创新绩效是由知识广度提升驱动的,京东方选择的是提升知识广度的创新策略．半导体显示市场发展渐进稳定,基于在显示器事业中积累的显示、传感等技术基础,京东方在2011年启动DSH战略转型,战略升级涉及智能制造、医疗服务等领域,企业知识广度也拓宽至新知识领域．专利及财务数据也显示该阶段京东方专利申请的技术领域范围增加明显,创新绩效表现良好．

(2) 知识广度、深度同步提升创新策略

比亚迪在汽车研发和制造等方面的技术已经处于国际领先水平,是汽车行业中具有代表性的创新企业[32-33]．比亚迪在汽车市场疲软的背景下仍能保持创新趋势,推进汽车业务稳步发展,正确的创新策略是比亚迪汽车保持创新发展实现创新绩效高速增长的关键,因此选取比亚迪汽车稳定发展阶段(2007—2010年)的数据为研究对象．

由专利数据统计及计算得到比亚迪汽车领域的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如表2.

表2 比亚迪汽车领域的知识基础及创新绩效Table 2 Knowledge base and innovation performanceof BYD automotive field

该阶段比亚迪汽车市场的竞争态势及技术更新速度均相对稳定,环境变化程度平稳．并由统计数据回归得到比亚迪汽车领域的创新生产函数为Q=0.9W+0.1D,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收益弹性如图3．

图3 比亚迪汽车领域知识基础收益弹性Fig.3 Knowledge base revenue elasticityof BYD automotive field

由图3看出,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提升对创新绩效都有驱动作用．比亚迪选择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同步提升创新策略能有效促进企业创新绩效增加．比亚迪在汽车领域坚持自主研发和自主发展的创新模式,稳定的外部环境更利于比亚迪对知识的吸收、整合及运用,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之间的协同程度高,同步提升策略能为企业带来完备的创新知识储备．在该阶段,除传统的燃油汽车,比亚迪更积极发展新能源技术,相继推出了比亚迪秦、唐等新车型,产品体系渐趋完善．可见,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同步提升的创新策略促进了创新行为的持续演进,是比亚迪汽车领域创新绩效稳步提升的根本原因．

(3) 知识广度、深度顺序提升创新策略

全球环境及能源问题日益凸显的背景下,比亚迪坚持发展能源创新战略,致力于开发环保新能源技术,并成功突破了动力电池核心技术,成为全球新能源产业的领先者．比亚迪在新能源领域的创新策略是影响其创新成败的关键因素．比亚迪新能源技术是其二次电池领域技术上的再次创新,因此选取比亚迪拓展二次电池事业,开发新能源领域的时间阶段(2005—2011年)的数据为研究对象．

由专利数据统计及计算得到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的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如表3.

表3 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的知识基础及创新绩效Table 3 Knowledge base and innovation performanceof BYD new energy field

该阶段新能源领域的技术发展速度加快,企业面临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变化程度高．并且由统计数据回归得到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的创新生产函数为Q=W0.6D0.1,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收益弹性如图4．

图4 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知识基础收益弹性Fig.4 Knowledge base revenue elasticityof BYD new energy field

由图4看出,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提升对创新绩效都有驱动作用．比亚迪选择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顺序提升创新策略能有效促进创新绩效增加．该阶段,比亚迪在新能源领域先后研发了镍电池、充电电池、氢燃料电池等新能源产品,并将产品应用于汽车、发电等领域,新能源业务成为比亚迪创新绩效的新增长点．对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演变态势进行分析,发现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的发展呈现阶段性特征:前期阶段,比亚迪积极研发新能源技术,拓展新能源业务,以知识广度提升促进创新绩效;后期阶段,比亚迪更注重知识深度提升,推进新能源产品实现广泛的市场应用,通过知识深度提升促进创新绩效．可见比亚迪新能源领域的先提升知识广度再提升知识深度的顺序提升策略,有效促进比亚迪新能源领域创新绩效持续增加,推动比亚迪在新能源领域的成功发展．

4 结论

知识经济时代,企业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动态提升是适应环境变化的必然要求,与此同时选择有效的创新策略构建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相互协同的知识基础是避开创新陷阱的关键．在环境不确定性的基础上,文中构建基于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的创新生产函数，发现不同环境变化程度下,知识广度与知识深度的协同程度存在较大差异,据此提出了应对外部环境的动态变化,企业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提升的创新策略．通过对京东方显示器领域、比亚迪汽车领域和比亚迪新能源领域进行案例研究,验证了所述策略在企业实践中的有效性，得出了如下研究结论与管理启示:

(1) 环境变化程度低时,企业选择提升知识广度的创新策略更能促进企业创新绩效增加．此时企业能充分掌握环境信息,知识积累逐渐完善．企业应发挥自身知识优势,积极寻求外部合作,开拓市场业务;同时企业管理者在规划战略时,要紧密联系知识特征,利用企业强势核心能力,促进与新知识的组合,形成创新的多元效应．

(2) 环境变化程度平稳时,企业选择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同步提升策略更能推动企业创新行为的持续演进．变化程度平稳的环境中,企业要以市场为导向,加强市场调研以保持企业高度的创新敏感性,累积知识要素以满足市场新需求．同时企业可以加强与供应商、合作伙伴等外部组织建立紧密联系,发现创新源,形成创新的联动效应．

(3) 环境变化程度高时,企业选择知识广度和知识深度顺序提升的创新策略更能促进企业的创新效应．竞争激烈且技术变化速度较快的市场环境中,企业要敏锐探知市场前沿,延伸技术链条提升知识广度,同时加大对新领域的资金投入,推进核心技术研发并加强技术成果转化以提升知识深度,能使企业获取创新先动优势．

文中以企业的知识维度为关注点,探讨不同环境变化程度下企业如何根据知识维度间的协同关系选择创新策略,研究结论在一定程度上为企业提高创新收益提供决策参考．但文中研究更多是关注知识型企业的创新策略,对劳动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企业如船舶类企业,研究结论的适用性和拓展性仍有待探究．在未来的研究中,将根据不同类型企业的具体情境,在模型中增加相关影响因素的考虑,以作进一步的分析与探讨,完善研究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