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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盲视到重视:武汉抗战诗歌(1931—1937)研究

2020-11-17袁仕萍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20年10期
关键词:文学史史料抗战

袁仕萍

(湖北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3)

武汉抗战诗歌,是整个十四年抗日战争期间在武汉进行的诗歌活动总称。在十四年期间,武汉抗战诗歌表现了非常明显的三个时段:第一时段,从1931年的“九一八”开始到1937年的“七七”全民抗战爆发。第二时段,1937年7月7日全民抗战开始至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第三时段,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至1945年8月15日抗日战争结束。

一、1931—1937年武汉抗战诗歌研究盲视的原因分析

学术界在研究武汉抗战诗歌时,基本都是探讨武汉作为军事政治文化中心时期的活动,对武汉抗战诗歌或者总体概述或者细致描摹,在这方面研究成果最多。武汉抗战诗歌第一时段长达七年的诗歌活动总是被自动屏蔽。

这种学术研究中的盲点,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1)从时间维度看,由于历史学界对中国抗日战争的时间界定有“八年抗战”与“十四年抗战”两种说法,“八年抗战”的提法占据主导地位。这种历史观影响下,现有武汉抗战诗歌的研究时间起点均是1937年开始着笔;我们以对武汉抗战诗坛较早做专题研究的两位学者著作为例,说明学术界在研究武汉抗战诗歌时,基本都是探讨武汉作为军事政治文化中心时期的活动。

苏光文在1985年出版的著作《抗战文学概观》中认为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还不是民族矛盾,文学力量仍然处于左翼文学阶段。“两种反革命围剿与两种革命深入,仍日益严酷地进行着,构成当时中国社会生活的基调。直到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以后,抗日救亡、抗日民主才成为中国社会生活的中心内容。同时,这个时期,决定中国新文学性质、发展方向和内容的文学力量仍处于左翼文学阶段。所以,‘九一八’到‘七七’事变这段时间的新文学就其本质与整体讲,仍不是抗战文学……所以,将抗战文学的上限划在‘九一八’或‘一二九’都是欠妥的。”[1]

1991年,苏光文在论述抗战诗歌时,专门开辟一节“武汉诗坛”:“武汉于上海沦陷之后,成为短暂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中华全国戏剧界抗敌协会、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中华全国电影界抗敌协会,相继在这里成立,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机关报刊《新华日报》、《群众》周刊以及一批进步的抗日救亡的报刊在这里创办或复刊。大批文艺工作者怀着到后方开辟文艺基地、共同努力于抗战文艺的愿望来到这里。因此,这个原所谓‘文化沙漠’的武汉,顿时沸腾起来。其中,抗战诗歌,活跃于一时,呈现出热烈蓬勃的局面。”[2]

对武汉抗战文艺进行最早、最系统、最全面的研究,当推1988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武汉抗战文艺史稿》。无论是著作中正文论述部分,还是附录“抗战初期武汉文艺活动大事记”,均从1937年7月记起。[3]

(2)从空间维度看,武汉抗战诗歌研究从字面上理解属于区域文学研究,抗战诗歌是武汉新诗发展史上的高峰,这里有武汉地区的文学遗传和文化基因。但是随着1937年武汉成为全国的军事、政治、文化中心,四面八方来汉的诗人是武汉抗战诗歌的主角,本土诗人居于次要地位。所以武汉抗战诗歌研究主要不属于区域抗战诗歌研究。抗战时期的“武汉诗歌”超越了地域界限,在诗歌史上,“武汉诗歌”的内涵远不限于“武汉”,而具有全国意义。很多学者一听到武汉抗战诗歌研究,就想当然地认为和重庆抗战诗歌、桂林抗战诗歌、昆明抗战诗歌等一样,归入地域文学研究范畴,忽略了武汉抗战诗歌全国性的重要影响与作用。

(3)从文学史角度看,一方面在武汉抗战诗歌归属方面,多种不同版本的现代文学史在论述武汉抗战诗歌时,根据武汉抗战的国统区属性,划入国统区文学。受时代语境制约,国统区文学研究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文艺史家对我国现代文艺运动作了认真的探讨并出版了若干专著,可是,对抗日战争时期的文艺运动,对世界反法西斯文艺运动的中国组成部分,是研究得很不够的;而其中特别是对国统区的抗战文艺运动,不仅研究不够,还存在一些偏见,诸如斥之为右倾之类。这无疑是极左思潮的影响,不符合国统区抗战文艺运动的实际。”[4]另一方面是文学史对武汉抗战诗歌评估范式存在定性单一化的结论,武汉抗战诗歌对诗歌民族化、大众化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读者在研读文学史时会形成一种固化思维,认为武汉抗战诗歌就是朗诵诗,就是大众化。这种评价范式,就把武汉抗战诗歌中的1937年至1938年的朗诵诗等同于整个武汉抗战诗歌,对1931年至1937年这一时段的武汉抗战诗歌自然形成盲视状态。

武汉抗战诗歌第一时段长达七年的诗歌活动总是被自动屏蔽,这里涉及的其实就是武汉抗战诗歌接受史的问题。武汉抗战诗歌的传播与接受过程,是把武汉抗战诗歌作为一个整体,作为传播与接受的起点,历史地筛选和淘汰的过程。这种筛选和淘汰的过程,不是在简单地做减法,也不是一次性完成的算式,而是在不断地敞开接受对象的阐释空间,展示各种阐释的可能性。它最终的结果,是使一部分作家作品成为经典,一部分作家作品处于经典化的过程之中,另有一部分作家作品虽然暂时排斥在经典之外,或看似无缘经典,但不排斥它仍有成为经典的可能性,或有其独特的艺术生命。总之是文学的传播和接受过程没有完结,任何作家作品的艺术生命就没有完成,就不能盖棺定论。武汉抗战诗歌在不同时代、不同人群的文学接受中生命状态及其命运沉浮的不定性,是武汉抗战诗歌接受史的研究范围,这是一个开阔的研究空间,本文把武汉抗战诗歌接受史作为开篇,无意专此研究,主要是说明1931—1937年武汉诗歌研究的被遮蔽状态,“民国时期许多有价值的文学作品,被主要是政治上进步的作品构成的经典化边缘化了。”[5]

二、武汉抗战诗歌(1931—1937)研究在三种力量夹击下由研究的“盲视”而成显学

武汉抗战诗歌(1931—1937)研究在三种力量夹击下由研究的“盲视”而成显学:一是近些年随着国统区文学研究的全面系统展开,特别是重庆抗战诗歌研究的兴起,武汉抗战诗歌也引起学术界研究的注意力。二是重写文学史背景下,史料研究的再重视。从内部的文学史书写的范式困境中,“直接跳出‘文学史叙述’,由‘叙述’回到‘材料’,也许是一种探寻方法的可靠路径。”“文学史料是‘重写文学史’在经历‘文学史转向’之后的‘再出发’。”[6]三是外部的技术条件,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网络的普及,一批与现代文学史料紧密相关的数据库陆续建设完成,与现代文学密切相关的大型的数据库有:国家图书馆的民国期刊数据库、上海图书馆的全国报刊索引数据库、北京爱如胜数字化技术研究中心研发的大成老旧刊全文数据库,为武汉抗战诗歌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从某种意义上讲,系统检索工具的缺失,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对武汉抗战诗歌的地位和作用的认识。“过去需要‘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史料搜寻工作,今天在数字化技术的支持下变得相对容易。”[6]“有一个短暂的时期,我确信,我看的中国现代文学杂志,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学者都要多。自豪地将书后这些统计数据放在一起,我真的相信,它们囊括了我的研究所涵盖的中国这一时期出版的绝大部分杂志。后来,‘数字化革命’发生了,到今天,任何接触过上海图书馆全文检索数据库的人,都可以证实,我1990年代晚期所看到的杂志,只占中国1911—1937年间出版的文学产品中很少的一部分。看到下一代中国现代文学学者富有成效地利用这些新的数据库,并让我们对构成中国文化史上这一迷人的时期的重要特点的了不起的文学生产有更详细的了解,真是非常好的事。”[5]

笔者借助数字化媒介资源,全文整理抗战时期在武汉出版的各种报刊中的诗歌,图表如下:

表1 1931—1937年7月7日武汉报刊发表诗歌数量统计表

表2 1937年7月7日—1938年武汉报刊发表诗歌数量统计表

三、史料与批评并行:武汉抗战诗歌(1931—1937)研究的途径

当然,文献史料的重要性不仅包括作为史实材料的发现,还包括对史料意义的阐释。批评与史料并行,能够发现文献史料对研究非常重要,能够运用好文献史料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文献史料是用来建房子的,而不是堆放在那里,如同砖头、水泥与河沙一样。发掘文献史料如同为别人抬轿子,能够对文献史料加以有效研究,也还要会坐轿子。”[7]“资料的量的增加,会使得史料的‘资料汇编’和‘文学史依赖’的问题将更加突出,批评性原则恰恰是当前最欠缺的。当代文学史料的批评性原则并非鼓励套用理论去阐释材料,而是以适当的理论视域去激活材料的可能性。批评性原则所作用的范围,既包括对已有文学史材料的批判性使用,也包括新的文学史视野下的‘再发现’。其所针对者,是史料研究中那些缺乏史识的资料汇编和依赖旧史识的重复生产。就运用时机来说,批评性原则不仅是在编纂、使用材料时才显现,而应该贯穿史料相关的文学研究的始终。”[6]

武汉抗战诗歌(1931—1937)从发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借助现代传媒走向读者,被读者阅读批评,读者的阅读反应又通过传媒反馈给诗人,影响着诗人的创作走向与诗学建构。武汉抗战诗歌的诸多品格与现代传媒、传播空间直接相关。从传播空间看,武汉大学和国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诗歌创作传播,主要在校园中,传播接受主体是青年学生;从传播载体看,1931—1937年武汉抗战诗歌的主要载体是期刊,共有13种期刊发表诗歌作品,按照期刊创刊时间顺序分别是:《新时代半月刊》《武汉文艺》《高冈》《中兴周刊》《珞珈月刊》《江汉思潮》《辘轳季刊》《震铎》《轮底文艺》《文艺》《民族周刊》《奔涛》《武大学生》,共发表诗论、自由诗、古体诗、译诗、歌谣等作品三百余首。这个时期武汉抗战诗歌传播以人内传播、人际传播、群体传播为主要形态,与后一阶段全民抗战时期的大众传播、组织传播相比,在传播效果上没有形成后者强大的传播力量。武汉抗战诗歌发展史与传播接受紧密联系一起,二者构成动态的发展关系。

文学研究的角度不同,所观察到的就必然会有所不同;关注的焦点不一样,所得出的文学观念也必然不一样。每一种新的观察视角必然都会给人们呈现一种全新的景观。从传播接受视角研究武汉抗战诗歌(1931—1937),揭开这一时段被遮蔽的文学图景。1931—1937年的武汉抗战诗歌正是由于电子期刊载体的使用,大量的诗歌文本从散佚的故纸堆中再次传播进入研究视野。从传播接受视域重新检阅这一时期的诗歌,既尊重文学史评价武汉抗战诗歌重要贡献的定性分析,又是回到丰富多样的文学历史现场,把武汉抗战诗歌看成一个流动的、动态的各种文学传播要素交织影响的文学图景和传播图景,形成武汉抗战诗歌研究的广阔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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