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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灌注了德、识、才、学的佳作
——论刘奎著《诗人革命家——抗战时期的郭沫若》

2020-11-17廖久明

郭沫若学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革命家抗战时期郭沫若

廖久明

(乐山师范学院 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四川 乐山 614000)

人们对成为良史的四种素质德、识、才、学的解释存在较大争议,笔者基本赞成仓修良在《“史德”“史识”辨》中的以下解释:“德”指“能否忠实于史实的一种品德”;“识”指“对历史发展、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是非曲直的观察、鉴别和判断能力”;“才”指“写文章的表达能力”;“学”指“具有渊博的历史知识,掌握丰富的历史资料,‘博闻旧事,多识其物’”。在笔者看来,刘奎著《诗人革命家——抗战时期的郭沫若》(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以下简写为《诗人革命家》)是一部灌注了德、识、才、学的佳作,故从这四个方面谈一谈自己的阅读体会。

班固在《汉书》中对《史记》的评价“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应该是“忠实于史实”的理想境界。在《诗人革命家》中,刘奎根据原始史料,对抗战时期郭沫若的言行进行了相当客观的论述。在论述郭沫若抗战初期对民众动员的思考与呼吁时,刘奎引用了《郭沫若全集》中被删去的《发挥大无畏的精神》中有关《国民精神总动员纲领》的两段文字,然后指出:“抗战初期,他作为国民政府第三厅厅长,他的‘鸣锣奉告’只能是奉蒋介石的文告,如他提及的《国民精神总动员纲领》,便是国民政府于1939年3月12日,即孙中山逝世14周年纪念日之际,开始实施的国民精神总动员运动的纲领性文件”;“《发挥大无畏的精神》一文,原本也有副标题‘论文艺作家在精神动员中的任务’,只是后来被删除而已。事实上,就郭沫若抗战初期的话语和政治实践来看,将其置于国民党左派的传统来考察也未尝不可。”(第76-77页)这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

不但治史对象发生在治史之前,治史人对治史对象难免有好恶之分,所以,如何做到“忠实于史实”不仅仅是方法问题,还存在态度问题。在笔者看来,“知人论世”(《孟子·万章下》)、“了解之同情”(陈寅恪)便是通往“忠实于史实”的有效途径。要想做到“知人论世”,必须尽可能占有相关史料。“诗人节是40年代前期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第185页),《诗人节缘起》的执笔者臧运远晚年在《雾城诗话》中有如此回忆:“反动派甘[干]着急,却没法子禁止。”刘奎在引用了臧运远的这一说法后如此写道:“这种说法一定程度上还是忽略了国民政府是诗人节的积极推手这一事实,同时,这种定势眼光——无论是节庆对政治的颠覆,还是国共政争——也难免遮蔽诗人节与当时政治权力间的多重关联。”(第190页)接着,刘奎引用了《中央日报》《文化先锋》《新华日报》《大公报》等报刊发表的文章,有力地证明了自己的观点。假设刘奎没有翻阅当时的报刊,不了解相关史实,相信他也不能够得出这种全新且更加符合事实的结论。

一些人也许认为“忠实于史实”与“了解之同情”是南辕北辙的事情,笔者却认为陈寅恪的以下说法有道理:“凡著中国古代哲学史者,其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笔。盖古人著书立说,皆有所为而发。故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则其学说不易评论,而古代哲学家去今数千年,其时代之真相,极难推知。吾人今日可依据之材料,仅为当时所遗存最小之一部,欲藉此残余断片,以窥测其全部结构,必须备艺术家欣赏古代绘画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后古人立说之用意与对象,始可以真了解。所谓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否则数千年前之陈言旧说,与今日之情势迥殊,何一不可以可笑可怪目之乎?”在历史面前,史料永远只记录了其中极少部分内容,即使是现在的影像时代,也只能摄录一个人的外在言行。记录下来的这些史料,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极少部分能够保存下来,有些史料保存下来了却不为人知道。面对这样极其有限的史料,由于人们难免受时代、见识等的影响并且难免自我感觉良好,如果不持“了解之同情”的态度,怎可能做到“忠实于史实”?

刘奎在他博士毕业论文的后记中如此写道:“博士毕业论文最终定题为‘抗战时期的郭沫若’,还是让我不无顾虑。除了学力的问题外,更让我担忧的是,作为改革的一代,或者说八零后,我们真的还能理解那一代人么?我们又能站在哪个位置与他们对话?他们的历史经验对于当代真的还有意义么?更何况郭沫若又有些特殊,‘文革’期间他的政治表态使他往往容易遭致物议。以至于在跟别人谈及郭沫若时,任何人似乎都有资格指责他一通,而不需要阅读他的任何著作。在我看来,与其做一个历史虚无主义者,倒不如尝试着去理解,即便不同情,最起码也可做到历史地去看他们。”首先,在对郭沫若普遍缺乏好感的现在,愿意将其作为博士毕业论文选题本身便意味着刘奎这位八零后对郭沫若持“了解之同情”的态度;其次,在具体论述过程中,刘奎也坚持了这一态度。在论述郭沫若与中国共产党之间的关系时,刘奎如此写道:“抗战时期,郭沫若等知识分子的言议,尚具有维系道统的能力,因而他与在位者的交往也处于师友之间;但现代是一个传统崩坏的时代,随着中共自身道统的确立,功业之念难泯的郭沫若,也只能‘以顺为正’了。这与人格固然有关,但也是‘权势转移’的结果。”(第390页)这样的论述不但是“了解之同情”的结果,也是“忠实于史实”的。

在交代《诗人革命家》的研究方法时,刘奎如此写道:“本书更愿意从第一种方法(按:通过还原历史情境、语境等方式,尽可能靠近历史的真实)出发,在将人物与事件语境化、问题化,从而与革命史、党史、文学史及学术史的既有叙事展开对话,先还原人物及其所处语境、所面对问题的历史复杂性。在此基础上,借助知识社会学、观念史乃至意识形态分析等方法,考察郭沫若文学理念、社会实践与政治意识生成的历史过程及其必然性。”(第9-10页)就研究方法而言,刘奎是这样写的,也是这样做的。在评价郭沫若对毛泽东《沁园春·雪》的唱和之作时,刘奎首先详细梳理了唱和的背景、过程,然后以比较的形式指出了郭沫若唱和的“交往伦理”:“柳亚子从诗的角度解读《沁园春·雪》,是词人的本分,后来他虽再度和沁园春词,都止于私人之间,可见他始终坚持的是诗的立场。而作为局外人的郭沫若,却奋起辩驳,既是为维护自己的政治理想,同时也不无‘投桃报李’之思,而后者正是唱和的交往伦理。”(第177页)

在笔者看来,史识不但指“对历史发展、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是非曲直的观察、鉴别和判断能力”,还包括历史观、史料观等。

历史观应该包括对研究对象的总体认识,而不仅仅限于对历史的总体认识,因为在涉及具体研究对象时,不可能要求人人发表对历史的总体看法。基于这样的观点,笔者认为刘奎具有不一般的历史观,《诗人革命家——抗战时期的郭沫若》这一正副标题及其对它们的解释便是最好证明。正如刘奎所指出的一样,“‘抗战时期’的视野,提供的是开放的历史视野,展示的是远未完成的历史想象力。对于郭沫若来说,这种想象力不仅通过他的政治家、革命家及其社会实践得以体现,更通过文学家郭沫若的形象得以体现”(第21页);“鉴于诗人身份对郭沫若主体形态的基始性作用,我们将他抗战时期的诸多面向依然概括为‘诗人革命家’。这种概括给郭沫若的多重身份带来了一个整体视野,但它不是问题的解决,而是问题的开端。首先,它不是一个本质化的描述,即这并非指郭沫若就是一个诗人革命家,或者只是一个诗人革命家,而是从方法论的角度,描述郭沫若的主体形态。同时,这个指称本身便暗含着选题的中心议题,也就是本书问题的出发点,即情感与政治的关系问题。”(第25页)由于刘奎具有开阔的视野、敏锐的眼光,所以,不但用“诗人革命家”准确地命名了抗战时期的郭沫若,并且通过丰富且可信赖的细节,在该书在中为我们呈现出一个立体而真实的郭沫若。

《孟子·滕文公》中有这样一句话:“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孔子成《春秋》”的方法则是“述而不作”(《论语·述而》),由此可知,孔子的“述而不作”实际上是以述为作,否则,怎么可能出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的情况呢?所以,对史料的选择、编排等都是有目的的,都体现了编选者的史德、史识。基于此,当笔者看见刘奎如此评价《郭沫若在重庆》这部资料集时非常佩服:“虽然是资料集,也是一种历史叙事。”通过这种“史料叙事的方式”,刘奎还发现了“郭沫若在新时期所遭遇的某种危机”(第5-6页)。正因为刘奎对“史料叙事的方式”有充分认识,所以他在引用史料时显得相当谨慎:全书三十余万字,上千条注释,在引用郭沫若作品时,都坚持引用初版本。这样做的必要性,不妨看看刘奎引用并在脚注中对比过的两段引文:“历史在它长期停滞的期间,就给流水窜开了水津,便只是在西流里打洄漩一样,是可能重演的”(第134页);“我哀怜我生在这世上多受艰苦,长太息地禁不住要洒雪眼泪”、“我怨恨你做君王的终是荒唐,你始终是不肯揣察出我的私心”(第252页)第一段引文出自《华商报》1948年8月26日第三版的《遥望宋皇台》,在《郭沫若全集》第14卷中更改为:“历史在它长期停滞的期间,就象流水离开了主流一样,只是打洄漩”。正如刘奎指出的一样,经过这样的修改,“大大淡化了郭沫若当时的历史悲剧意识”。第二段引文出自开明书店1935年版《屈原》,1943年群益出版社重新出版时更改为:“我哀怜那人民的生涯多么艰苦,我长太息地禁不住要洒雪眼泪”、“我怨恨你王长者的真是荒唐,你始终不肯体贴人民的忧心”。将1935年版的“我”更改为1943年版的“人民”,实际上反映了郭沫若思想的变化。由此可知,因为《郭沫若全集》中的作品有不少改动,如果引用其中的文字来研究抗战时期的郭沫若,极有可能出现用后来改动的文字来论述抗战时期郭沫若的情况,所以,引用当时的版本很有必要。不过,如果研究内容对时间要求不严格,也不一定非要引用第一手资料,引用可信赖的资料即可,全集本常常是不错的选择。

在笔者看来,史识不但来自于天赋,还来自于史料的掌握程度,所谓“见多识广”。刘奎在梳理了沈尹默与郭沫若“交游中的诗书画”后写道:“从上文的梳理来看,书拓、诗词与书法是沈郭二人交往的综合媒介,因此可以说,这些寻常为郭沫若研究界所忽略的部分,恰为我们了解郭沫若重庆时期的生活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如砖拓便综合了考古、历史、美术等多个领域,尤其是作为诗词唱和的特殊媒介,让我们得以窥见政治与新文化之外的郭沫若,他不仅与士林来往密切,而且深度参与了他们的活动,这是后来的革命史和抗战史所遮蔽的。另外,制作拓片、题诗与唱和,这些‘无意义’的行为,也显示了郭沫若战时行为诗意的一面。”(第127页)由此可知,刘奎用整整一章来研究《诗词唱和与士大夫情怀》是有必要且大有深意的:不但“为我们了解郭沫若重庆时期的生活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还为我们了解抗战时期的重庆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如果不具备史识,便无从认识到研究这些诗词唱和的意义;如果没有充分掌握相关资料,则无从对它们进行研究。所以在笔者看来,刘奎的类似研究,充分说明他不但具有史识,并且掌握了表现史识的有效方法。

在写作抗战时期的郭沫若时,一般写法是以时间为序分成以下四部分:三厅成立前、三厅时期、文化工作委员会时期、文化工作委员会解散后,《诗人革命家》却将全书主体分为以下五章:《“由情以达意”:浪漫的情感政治学》《诗词唱和与士大夫情怀》《屈原:一个文化符号的生成》《学术研究的历史想象力》《文学、制度与国家》。由于作者是根据主题而不是时间安排全书结构,不但使主题得到凸显,还使人们习见的史料从新的角度得到运用。

刘奎的表达能力不但体现在全书的结构上,还体现在环环相扣的逻辑、高度的概括能力、学理化的语言等方面。在论述过程中,刘奎非常注意章与章、节与节之间的起承转合,使整本书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在第三章《屈原:一个文化符号的生成》开头,刘奎如此写道:“如果说诗人革命家的生成,倚赖于郭沫若的文学创作的话,那么,抗战时期郭沫若的诗人形象与屈原分不开的。”(第183页)其中的“倚赖于郭沫若的文学创作的话”照应了前两章所写内容,“抗战时期郭沫若的诗人形象与屈原分不开”则开启了本章所写内容。在《绪论·历史与叙述》中,刘奎仅用11页篇幅(第1-11页),围绕郭沫若自己和他人的“叙述”,不但梳理了抗战时期郭沫若的“历史”,还完成了一般的研究现状述评。学理化语言不但体现在使用了大量学术术语上(看看每章标题及本文引用的文字便可知道该特点),还体现在准确而有条理的论述上。同时需要指出的是,刘奎尽管使用了大量学术语言,但全书并不晦涩难懂:他是用准确、通俗的语言将大量的学术术语串联起来,犹如万里无云夜空点缀着点点星星。

根据上面的论述已经知道,《诗人革命家》之所以灌注了史德、史识,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作者刘奎掌握了丰富的史料。很明显,刘奎在写作相关内容前,广泛地查阅了与之相关的资料,包括当时的报纸、书刊,后来的回忆、研究等。如在《书拓与诗词唱和·汉砖拓片与郭汪唱和》不到七页的篇幅中(第108-115页),刘奎引用的文献便有以下三类(括号内数字为引用次数):当时的报刊《益世报》(3)、《抗战文艺》(1),粉碎“四人帮”以来的期刊《社会科学辑刊》(1)、《郭沫若学刊》(1)、《考古》(1),郭沫若及同时代人的集子《静晤室日记》(3)、《汪辟疆文集》(7)、《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 10卷(2)。为了说明题“昌利砖”一诗应为佚作,刘奎在脚注中指出《郭沫若全集·文学编》、《郭沫若年谱》(龚济民、方仁念,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年)、上海图书馆编《著译系年目录》(《郭沫若专集2》,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郭沫若全集〉集外散佚诗词考释》(丁茂远,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等书都未记载或收录该文。假设刘奎没有查阅过这些书籍,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一情况的。为了更直观地说明该书的引用情况,笔者对它的脚注进行了统计,除去没有脚注的序言、参考文献、后记外的392页,只有以下25页没有注释:第11、22、28、30、31、82、102、105、127、133、155、178、181、182、183、238、276、314、316、317、354、363、388、391、392页,第181-183页接连三页没有注释的原因为:第181页为第二章结尾、第182页为空白页、第183页为第三章开头,第166、262页的注释甚至多达8个。尽管作者“仅列出一部分正文中直接引用”过的参考文献,仍然多达20页:第393-412页,由此可见作者在正文中直接引用过的文献之多。正因为刘奎阅读了大量相关文献,所以写起来得心应手,举重若轻。

在笔者看来,当理论被用来证明作者观点时,理论也成为了史料。刘奎掌握的该方面史料是极其丰富的:在他罗列的中文版研究论著中,外国学者的文艺理论著作便多达五十多种,另外还罗列了英文版著作11种。为了给读者一个具体印象,现在来看看刘奎在论述教育剧时的引用情况:首先引用了布莱希特的《娱乐戏剧还是教育戏剧》《戏剧小工具篇》《论实验戏剧》中的观点,接着引用了本雅明在《什么是史诗剧?》中对间离效果的高度评价,最后引用了罗兰·巴尔特在《布莱希特批评的任务》中的观点。(第220页)通过引用这些理论著作,刘奎有力地证明了自己的观点。需要说明的是,刘奎对外国文艺理论的引用不是生搬硬套,而是恰到好处,由此可知他对外国文艺理论及自己的研究对象非常熟悉,能够找到合适的理论来论述其研究对象。

同时需要指出的是,尽管《诗人革命家》是笔者很少看见的佳作(这当然与笔者的孤陋寡闻与评价标准有关),这实际上与作者所写内容有关。正如作者自己所写的一样:“在八年之内他能够自由地发挥各种身份的优势,也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如前文所述,他的主体性最终经由社会实践而得以建立,人格走向了成熟,因而能够在各种身份之间自由转换;另外就是他的各种身份都各自对应着相应的时代问题。”(第28页)当郭沫若的主体性与社会实践、身份与时代问题发生矛盾时,郭沫若的表现便受到诸多非议,当刘奎在写作这一时期的郭沫若时,是否还能表现出自己的德、识、才、学,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同时需要指出的是,本书也存在着有待完善的地方。如:第17页的“国民政府行政院政府处长”应为“国民政府行政院政务处长”、第416页的“在政治部从科员升为副主任”应为“在政治部从科长升为副主任”;第66、96页的“每天都有一个主题”最好改为郭沫若本人的说法“每天有一个主要节目”;第17页的注释4最好删去,因为谢冰莹的该说法值得怀疑;第46页注释“1932年7月23日郭沫若致叶灵凤函”最好交代具体出处,第63页第5个注释、第305页的第3个注释最好如其他类似注释一样交代具体出版时间,第365页的“有论者”最好在脚注中说明。当然,这只是白璧微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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