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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欧洲就赶上“黄马甲”

2020-11-17

中国记者 2020年12期
关键词:马甲抗议者示威者

中国日报社欧盟分社社长

我于2018年11月7日到布鲁塞尔的中国日报欧盟分社工作。与曾经工作和学习过近11年的美国相比,我对欧洲的了解较少,此前只短暂到过意大利。而一个人要负责报道欧盟以及27个成员国,有点接手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Mission Impossible)的感觉。

一、一次不期而遇的采访

刚到任一个月,我去巴黎报道第六届中法高级别经济财经对话,本来周六(12月8日)也有重要活动安排。突然法方提出因为周六会有大规模“黄马甲”抗议运动,在巴黎市中心酒店举办此类活动既不可行,也不安全。

11月17日开始爆发的“黄马甲”运动已蔓延到法国数十个城市,而巴黎是抗议的中心。每次抗议者和警察都多少发生冲突,导致警察使用警棍、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逮捕部分示威者,也有示威者和警察伤亡报道。

由于周六的中法对话活动取消,我于是决定当天去追踪“黄马甲”。我一早出发,从巴黎北站附近的酒店一直往香榭丽大道方向走去。这是我第一次来巴黎,路上看到不少穿“黄马甲”的人,大多成群结队。我上去和他们攀谈,得知他们基本都是往香榭丽大道去的,大部分来自巴黎以外的地方。路上到处是警察,包括看到一个20多人的马警队伍,一字排开,好有阵势。

在离巴黎歌剧院不远的一个路口,我遇到匆匆赶路的席琳·福纳若(CelineFonarou),她看上去五十上下,和四个朋友从200公里外的诺曼底赶来。当我问她抗议什么的时候,她说抗议的是贫穷和不断增加的税收:“生活这么艰难,太艰难了”。她的语调中那种悲伤和无奈至今时常在我脑中回荡。想不到过去认为发达国家的法国,竟然有这么多生活如此煎熬的民众。

我采访的“黄马甲”抗议者情况各不相同,大多表示政府的社会和经济政策让他们边缘化了。他们的要求也各不相同,有要求减少税收、增加工资或养老金的,也有呼吁教育机会均等和给富人加税的。更有甚者要求法国总统马克龙辞职,由百姓对总统和政府政策进行公投。

“黄马甲”运动起因于巴黎郊区一家小店经营者普里西莉亚·路德斯基(PriscilliaLudosky)。2018年5月29日,33岁的她在脸书上发起了请愿,讲述小企业经营者和低收入群体因油价(主要是柴油价格)将上升而增加的负担。马克龙当时增加柴油税的目的是为了环保,为了鼓励大家多用可再生清洁能源。

普里西莉亚根本没想到她这个请愿最终得到了一百多万人签名,成为了一场运动,甚至被有些人称为“革命”。

2018年11月17日周六那天,大约有25万法国民众涌向街头抗议,这是“黄马甲”第一次抗议行动。所谓“黄马甲”就是因为他们穿着法国法律规定司机必备的带荧光条的“黄马甲”而得名。

第一次抗议总体在和平中进行,但少数地方也爆发了冲突,导致一人死亡,409人受伤和73人被捕。警察使用催泪瓦斯、消防水龙驱赶示威者和抗议者焚烧汽车、抢劫商店的视频照片成了全球新闻。

12月4日,虽然当时法国总理菲利普宣布暂缓上调柴油价格,但仍未能阻止13多万“黄马甲”在四天后的8日涌向街头,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黄马甲”的那天。

警察封锁了巴黎市中心多条“黄马甲”聚集的街道,只出不进。我向警察亮明刚拿到不久的比利时记者证后,他们就放行了。

示威者形式多种多样,有高举标语喊口号的,也有乐队奏乐加合唱的。当大批抗议者想要冲破歌剧院附近一道警察防线时,只见警察背后的大型消防水龙车向示威人群移动,准备时刻驱散人群。一位女摄影记者,脖子上挂着钢盔和防毒面具,好心提醒我这个毫无装备的亚洲面孔当心。

等示威稍微平静,早已过了中午。因早上出门太早,此时确实有点饿。但市中心的饭店大多因抗议示威而关门,很多奢侈品商店都用木板钉在玻璃窗外面。马路上除了示威者,基本是空空如也,完全不像圣诞前周末巴黎街头应有的人流如织的景象。

我终于找到一家大楼里的中餐馆,老板娘还不停在门口张望,生怕游行队伍突然降临似的。

二、从纽约到巴黎

2011年至2012年,美国爆发占领华尔街运动,席卷几十个城市,而我当时正在纽约工作,在运动现场观察和采访可能有20多次。占领华尔街运动也是美国社会抗议社会贫富悬殊的运动。这场运动虽然后来被政府镇压了,但很多参加运动的人成了2016年大选中共和党或民主党候选人的支持者。2011年10月1日周六,我随着上千人的游行队伍走上布鲁克林大桥,我倒走在队伍最前面,以便拍到最好的照片。想不到没等走到桥中央,警察把示威者前后包围,说抗议者走上机动车道违法,共逮捕700多人。我幸亏带着记者证,“幸免一难”。纽约时报一位女自由撰稿人因没有记者证,硬生生被上了手铐。

对法国社会问题了解不多的我开始请教专家。我找到法国巴黎HEC商学院的教授麦凯斯基(TomaszMichalski)和英国奇切斯特大学讲师斯密斯(AndrewSmith)等专家。两位都是研究法国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学者,他们向我解释“黄马甲”抗议的原因,比如马克龙如何没有兑现竞选承诺以及法国社会贫富悬殊的现状。

正当我在巴黎街头采访当天,我常驻的布鲁塞尔也爆发“黄马甲”运动,导致400多人被捕。欧洲普通百姓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生活富足。刚来时去宜家买家具,回家途中与运家具的司机小伙聊天。他告诉在布鲁塞尔生活非常不易,他收入不高,每天工作时间长,连约会时间也没有,谈了多年的女朋友刚分手。说到此时,一脸沮丧和无奈,让我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回到布鲁塞尔,我仍关注着巴黎的“黄马甲”运动。12月下旬,编辑希望我就“黄马甲”运动写一整版的深度报道。我于是专门又去了巴黎,追踪“黄马甲”,从市中心区一直追到凡尔赛。最终的文章《星火燎原法国“革命”》(Singlespark ignites French' revoluti on')刊登在2019年1月3日中国日报上,头版转到2版整版。

我初中时学过法语,早已忘记。而法国人,特别是“黄马甲”抗议者来自社会底层较多,他们大多不会英语。这就意味着我要不停询问,找到会讲英语的人才能采访,给工作增加了不少的难度。当然,这只能怪我自己。

刚过的11月17日是“黄马甲”运动两周年。与当初刚到欧洲相比,我对法国等欧洲国家和社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很多人在反省为何欧洲的资本主义导致如此悬殊贫富,而“黄马甲”运动只是给问题众多的欧洲敲响的一个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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