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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山·风车计划·七诫

2020-11-16高冉蔡殿梅

戏剧之家 2020年30期

高冉 蔡殿梅

【摘 要】《动物庄园》是英国文学家乔治·奥威尔最具代表性的反乌托邦作品之一。小说用动物世界来对人类社会生存发展模式进行类比和模拟,在一种反乌托邦的社会中仍然暗含着人类内心深处的对原始美好的乌托邦冲动。笔者旨在以“糖果山”“风车计划”和“七诫”这三个意象为例来分析和探索小说中所蕴含的乌托邦冲动,从而进一步加深对乌托邦文学的理解和对奥威尔的政治远见的洞察。

【关键词】《动物庄园》;反乌托邦小说;乌托邦冲动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0-0213-02

英国文学家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1903—1950)是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政治小说家之一。由于其父辈家道中落,奥威尔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拮据,因此他更能直接地感受到这个物质世界的黑暗面以及隐藏其中的政治統治力量。奥威尔致力于抨击政治社会中的极端丑恶现象和研究人性问题的真假善恶。除了享誉盛名的《一九八四》,他的另一部小说——《动物庄园》(Animal Farm)也是经典反乌托邦文学的代表作之一,并被誉为最著名的政治讽喻性小说。该小说主要描绘了在曼娜庄园的动物们由于不愿忍受人类的暴政,在最有智慧的老麦哲(猪)的号召下奋起反抗,推翻了他们眼中的万恶之源——农场主琼斯(人类)的权力统治之后,建立了属于全体动物的“动物庄园”。动物们本以为可以获得期盼已久的自由与平等,然而好景不长,作为领导者的拿破仑(猪)的权力却不断扩大、野心不断膨胀,一步步打破了平等的制度和规定。为了使自己的身份高于其他动物并享受到特权,选择与人类同盟来对其他动物进行剥削和掠夺,建立起更加残忍的极权统治机制,最终完全丧失了初心,沦为同人类一样的专制独裁者,而其他动物们又重新回到了被管制和被压迫的生活。在本文中,笔者将以《动物庄园》中出现的“糖果山”“风车图”和“七诫”这三个意象为具体导向,进一步探索这部反乌托邦文学作品中所隐含的乌托邦冲动,洞悉奥威尔内心的政治文学见解和主张,从而深度解析反乌托邦文学的深刻之道。

一、乌托邦文学与反乌托邦文学

“乌托邦”一词源自于拉丁文的音译,其本意为“乌有之乡”,是对人类心中美好社会的理想化表达。1516年,托马斯·莫尔在其所著的《乌托邦》一书中详细而具体地描绘了自己心中的乌托邦世界:财产是公有的;人民是平等的;实行按需分配制度……曼海姆在其《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称:“当一种思想状态与之所存在的显示状态不相协调时,那么它就是乌托邦的。”[1]我们可以看出,乌托邦主义是一种带有对现存生活有强烈不满情绪的、想要极力摆脱当前生活困境而催生出的对未来理想社会生活的美好期待的思想认知和追求。而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反乌托邦文学的问世则掀起了社会各界人士对乌托邦式构想的巨大质疑浪潮。反乌托邦小说是以乌托邦小说为前文本,意图对乌托邦想象进行批判和反驳,从现实层面上解构和推翻乌托邦精神的叙事文学。20世纪的欧洲社会刚刚经历了世界大战、经济危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建设等重大历史变革和社会变迁,这种社会历史环境更加催生了人类对理性、科学以及社会制度的怀疑和思考,从而进一步质疑甚至拒绝乌托邦式的乐观精神。通过对反乌托邦文学代表作品的细读和研究,我们不难发现,大部分的反乌托邦文学作品中依然存在着某种“乌托邦冲动”,即人类心中最原始的对美好事物的渴望,是一种最具普遍性的人类社会愿景。即使在这些文学作品中的显现并不明显,但是仍然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作者内心最深处的对于乌托邦社会的期待和向往。

二、糖果山:遥不可及的梦幻之乡

“糖果山”一词出自于一只名为摩西的乌鸦——农场主琼斯先生的宠物,也是间谍。“据说,那个地方在天上,就在云后面不远处。在糖果山,一周七天都是星期天,全年都生长着苜蓿,篱笆上长满了糖块和亚麻仁饼。”[2]摩西口中糖果山的故事为动物们描绘了一个生活富足、自由安逸的理想生活去处:在那里,没有剥削和压迫,不用被迫劳动就可以获得食物和一切想要的东西,是身处悲惨世界的动物们的理想港湾。这一切与那个血腥、无情、劳作不止的充满恐惧氛围的曼娜庄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庄园的大部分动物们都相信了“糖果山”的传说,认为即使自己死掉之后去另一个更好的世界享受生活未尝不是一件更幸福的事情。这个梦幻之乡恰恰是蕴含于所有动物内心深处最原始的“乌托邦冲动”,也是其希望摆脱现实枷锁的重要借助力量。糖果山的故事在小说中共出现了两次,分别是在人类的极权统治下和拿破仑的权力异化后进行叙述的。无论在哪种统治模式下,剥削者都通过给公民建立一种完美的未来理想式社会(即使这种社会未必存在)来代替现存的专制主义社会,这种美好的理想蓝图给民众的内心所向提供了统一指向,这样一来,剥削者便能更容易地控制其思想、意识甚至信仰,从而让公民在自愿的情况下服从指挥、听从命令,以此来达到对整个社会的集中垄断和统一把控。由此可见,“糖果山”正是由统治者所建构的动物们心中最初的乌托邦社会雏型,虽美好但虚幻。动物们心怀梦想,不加任何怀疑,误以为通过自己辛勤工作,死后就会到达梦幻之乡去享受安逸生活,然而在这个残酷无情的反乌托邦社会,等待着他们的却只有农场主的猎枪和拿破仑的谎言。

三、风车计划:承载希望的假想之国

“风车计划”是小说情节发展贯穿始终的重要线索,在文中反复多次出现,是作者表达“乌托邦冲动”的又一重要意象。不可否认,奥威尔笔下的“糖果山”和“风车计划”有着不谋而合的一致性,而二者不同的地方在于:如果说“糖果山”是动物们憧憬的未来式理想社会,那么“风车计划”则是他们可望可及可实现的现代式理想空间。然而动物们所处的悲惨环境与这种理想式空间存在极大的反差和对比。起初,作为领导者之一的斯诺鲍(猪)言行一致,有独特的观点立场和政治远见,他宣扬“风车计划”是为了给整个庄园提供电力并且节省动物们的劳动力以便他们有更多时间来休息。但是在政治权力争斗过程中,凶狠狡诈的拿破仑盗取了“风车计划”的建造创意并将斯诺鲍彻底击败。在这个极权统治下的反乌托邦社会中,作者并没有极度完美化“风车计划”,通过所有动物的辛勤劳动,风车终于建造成功了,却由于屈服于拿破仑的专制统治,建成的风车仍没有用来发电而是用来碾谷子以便谋得更多经济利益,使统治者大发不义之财以此巩固自己的特权地位。如此一来,动物们不得不延长工作时间来再次忙碌地修建一座拿破仑口中的用来发电的风车,然而对当初那一周三天工作制和享不尽的安逸生活的美好想象却永远消失于所有动物的脑后了。这种乌托邦式理想从萌生到泯灭的过程恰恰反映了作者对乌托邦想象的警惕和清醒,使读者意识到乌托邦式的美好社会在极权和专制统治下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在这种意义上,通过在反乌托邦社会中乌托邦冲动对人物的正面冲击使奥威尔笔下的动物们更具现实意义,显现出在反乌托邦社会下的普通民众在追随心之所向的理想世界时丧失理性思考,从对乌托邦的憧憬滑向极权统治的漩涡的悲惨命运。

四、七诫:时存时灭的信仰之光

憧憬和希望与现实相距甚远。无论是“糖果山”,还是“风车计划”,对于动物们来说都是从始至终未曾触碰到的虚幻存在,即使这两个意象确实给动物们带来了希望和寄托,但是没有任何动物真切体会到这两个理想式社会的美好与安逸。唯一能代表公平和自由的现实存在就是在动物革命结束初期,动物们所精简出的老麦哲提出的动物主义——“七诫”,即“任何兩条腿走路的都是敌人;任何四条腿行走的或者有翅膀的都是朋友;任何动物不得穿衣服;任何动物不能睡在床上;任何动物不能饮酒;任何动物不能杀害其他动物;所有动物一律平等。”[3]这个准则为大部分动物提供了生存的导向性和生活的理论性,是所有动物自由平等相处的制约和保证,是动物庄园构建乌托邦式社会的核心思想和主要框架。拿破仑通过暴力和伪善获得了统治整个庄园的第一把交椅,在掌控绝对权力之后,其不断对动物们的意识形态进行灌输,一步步打破“七诫”的规定:从四条腿走路到两条腿走路、从不得穿衣服到自如地穿上琼斯的黑色大衣、从不能饮酒到与人类推杯换盏等,直到最后连最重要的一条也被修改为“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加平等”。[4]至此,“七诫”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乌有,也意味着以拿破仑为代表的统治者——猪们完成了从猪到人的异化,从动物庄园乌托邦的建构者到曼娜庄园反乌托邦的统治者的转变。在这里,奥威尔通过动物的一系列所作所为表达出其自始而终的政治构想和写作意图,直接或者间接反对极权主义来支持所理解的民主主义。

五、结语

《动物庄园》作为一篇极具代表性的政治寓言性小说,为读者们描绘了一个极权统治下的、物质文明高于精神文明的反乌托邦社会,即使这样的社会中充斥着血腥、暴力、恐怖,但是我们仍能发现其中存在的强烈的乌托邦冲动。这种原始的冲动既体现在没有剥削和压迫,幻化在另一个世界的无忧无虑的“糖果山”,由机器代替动物们劳作、动物们可以悠闲吃草的“风车计划”,还体现在致力于构建平等动物世界,保障社会公平正义的“七诫”。这三种意象都是奥威尔笔下乌托邦社会的缩影和对理想民主社会的向往,与当时的欧洲社会背景形成强烈对比和极大反差。虽然原始的乌托邦冲动指引和鞭策着人们努力地追寻自由和幸福,但是我们不可否认,在工业文明和科技发展如此迅速的时代,要实现乌托邦式的社会是十分困难的。《动物庄园》以动物世界比拟人类现实社会,奥威尔以其独特的政治角度和思考方式侧面反映出人类社会对乌托邦社会的执着追求,然而却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现实警醒。

参考文献:

[1]卡尔·曼海姆.意识形态与乌托邦[M].姚仁权,译.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14.151.

[2][3][4]乔治·奥威尔.<动物庄园>[M].郝海龙,译.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5.13,17,98.